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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Story Ⅺ:復仇(1)

2024-02-06 14:10:19 作者: 悠世
  Revenge

  又是那個夢。

  總是有個聲音在耳邊,侵擾著她的睡眠。她沉沉地閉著眼睛,那個人卻鍥而不捨地呼喚著她的名字。聲音似乎非常洪亮,卻又異常模糊,就好像海潮翻湧,激烈地表達著某個意思,聽者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明了。她想堵住耳朵,但四肢卻沉重得連手指也抬不起來。就這樣彼此激戰著,直到聲音好似潮汐一般褪去,記憶就在那一瞬間化為海邊泛起白色的泡沫,想要抓住,卻在碰觸之時便化為透明,再而消逝。

  等到清晨醒來之時,在佐的腦海里,再也找不到這個夢境的影子。自然也不記得,隨著夢境消逝的究竟是什麼。所以日子還在平穩地繼續,直到當別人問起一個她理所應當知道,卻無法回答的問題時,她才第一次感到有些不妙。

  她,到底是誰。

  【1】血族聖戰

  時光如同狂風驟雨般前進著,V與佐穿梭在無數歷史的碎片中,尋找著該隱的身影。水鏡中影像飛速晃過,紛繁之間,佐輕呼,「找到了!」隨即她拉著V,從時間的縫隙中向外跳躍出去。

  時間的流速驟然放緩了,空氣也變得透徹了許多。二人出來的時候,夕陽正慢慢地沉入地平線下。還未及了解周遭的情況如何,槍聲已經好像斷線的珠子一般,從四面八方猛襲而來。

  原本空無一人的樹林裡,穿著黑衣的兩撥人正進行著激烈的槍戰。

  子彈好像橫飛的雨水,朝著彼此的方向射擊而去。這顯然是一場有組織、有後台的黑幫火併,交戰的雙方使用了連發的機關槍、重機槍,當小型火箭炮登場的時候,V不由艷羨地說,「不知道是誰負責這個片區,他今年的業績一定非常好。」

  火箭彈呼嘯著向對方的陣地飛去,炸翻了對面的數個掩體。片刻,掩體裡爬出幾個人來,佐清楚地看到他們有人斷手斷腳,可還是很靈活地在動作著。有個人直接拿起手揣到自己身後的背袋裡,剩下的一隻手拎起機關槍繼續向前沖。還有個人,腸子露出來了,他往肚子裡一塞,用外衣草草一裹,藏到了另一個掩體裡去。

  「我以為在看火併片,原來是場恐怖片。」

  「原來都沒死,負責這一帶的死神肯定氣死了。」

  「賽恩,在那邊!」

  佐指著坐在後方的一名黑衣男子說道。V隨著看過去,時間已經過了千年,而該隱依舊像剛剛繼承王位時一般年輕。但不同的是,他神情全然沒了年輕時的猶豫,沒有人能看出他金綠色的雙眼下,究竟藏著怎樣的想法。佐一邊說,「我去找他」一邊就那麼沖了出去。V帶著厭惡地看了看那邊的槍林彈雨,最後還是無可奈何地跟了上去。

  「塞恩——」

  聽到這個名字,該隱猛地抬起了頭來。在那一剎,佐看到他的視線里閃過了一絲異樣的光彩,那光彩就好像讓他變回了千年之前,那個拉著伊莎貝拉的手走在墓場空地上的小男孩。然而,只是那短短的一瞬。在他看到佐的時候,雙目又恢復了一潭死水般的靜默與深邃,「四百多年了,你們可算回來了。」

  「塞恩,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佐落到他的面前,V也緊跟其後。

  該隱抬眼看了看他們,一字一句地說,「請不要這樣稱呼我。」

  「塞……該隱。」

  「我說過,過去的盡頭,便是一切的開始。」該隱輕輕地說,「與死神簽下約定的那日,便是我和伊薩輪迴的開始。那之後每過數十年,我便會在夢裡進入伊莎貝拉的輪迴。不管我們的關係怎樣變化,她都有著無數與伊薩相似的細節。在起初,我非常開心自己可以在夢裡找到她的蛛絲馬跡,我開心地與她一起生活,每一分每一秒,都給我帶來無上的救贖。但每過數十年,她都會選擇為我而死。我們的感情越好,她在死亡的時候,就會帶給我更大的痛苦。所以我漸漸地開始選擇傷害她、背叛她、但無論如何都無法成功。這一切變為了夢魘,我永恆的生命,化為了無盡痛苦的來源。直到數百年前,你答應幫我。」

  佐一怔,然後說,「你是說,那個和你立下合約的死神是……」她指指自己,「可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該隱沒有回答佐的問題,只是笑道,「地獄之君這個混蛋,他把所有的人玩弄在手中。你以為自己和他做了一個公平的交易,但其實只是在一步步地更加陷入他鋪好的泥沼。」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請你告訴我!」

  該隱沉默了一會兒,卻突然轉換了話題。他優雅地翹起了腿,飲了一口手邊水晶杯里新鮮的血液,滿足地眯起了金綠色的眼睛,「我和伊薩的輪迴斬斷之後,我終於可以全力進展我的計劃——統一血族。在過去的五百年裡,我吞併了三個部族,而對方吞併了剩餘的兩個。我們在過去的幾十年裡,一直在試探對方。今年,對方的血族突然換代了,終於是正面交鋒的時候了。」

  佐看著該隱,希望他能把話題轉回自己的身份。但該隱似乎忘記了這件事情,他微微抬了抬下巴,「你看,這些交戰的人們,就是我們的子民。我們勢均力敵,這場戰爭可能要持續百年,最後弄得兩敗俱傷,哼,正合地獄之君的意。」他頓了頓,隨即又看回了佐,「和我做個交易,如何?」

  佐一怔。該隱從懷裡拿出一紙合約來,「你幫我,讓對方無血開城,我來告訴你,你究竟是誰。」

  「你曾經說過,幫你斬斷與伊莎貝拉的輪迴,就會告訴我們重要的信息。」V站出來,冷冰冰地說道。

  該隱連眼睛都沒抬一下,「讓你們對現狀產生『懷疑』,開始看清情況,難道不已經是最重要的信息?想到知道全部,你們要付出更多。」

  「你要我做什麼?」V想繼續說什麼,卻被佐搶了先。

  「對方新的繼承人,年輕、強大,但是我想他與上代親王不同,似乎有可能以最少的損失與我結盟。我要一個契機,使得他自願交出血族聖印。」

  血族聖印,種族的最高統治權的象徵,早在千年前,就已經零落成為七塊,分別由七大氏族保存著。如今該隱手裡擁有四塊,對方是三塊。當這七塊湊齊的時候,血族的權力就再次統一了。

  佐愣了愣,「我怎麼可能做得到。」

  「你做得到。」該隱將合約向佐推進了一點,「簽吧。你不想知道你的過去麼?」

  V皺著眉,從旁拉住佐的手臂,「謹慎。」佐微微頷首,但好奇心卻完全蓋過了她的理智。她究竟做了什麼,地獄之君又是為她設下了怎樣的陷阱——難道她之前為了收集七日水晶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部是徒勞麼?

  她看著合同,「拿到聖印,你就會將一切告訴我?」

  「知無不言。」該隱拿著杯子飲了一口裡面的紅色液體,唇畔泛起血紅,「但是敗了,我不確保你能從對方手中活下來。這是一場以生命為注的約定。但我想,你已經習慣了吧?」

  佐猶豫了一秒,然後她接過了合約,在上面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一瞬間,合約猛地燃燒起來,隨即化為一圈金色的文字,覆蓋在她的手腕上。佐覺得這一切都有點似曾相識,但卻也無暇細想,只是迅速地交代道,「我要這個人所有的資料,相貌、愛好、過往、親人、朋友、僕從,最好連他有過幾隻寵物,吃過什麼人放過什麼人,都想知道。」

  該隱勾起嘴角,向著佐舉起了杯子,「很好。」

  【2】昆塔斯·迪倫

  每個人賭命而戰,都有著他們自己的理由。

  有些人為權力,有些人為承諾,有些人為和平,而有些人是因為逃避責任。

  昆塔斯是最後一種。

  昆塔斯是迪倫家最小的孩子。外表十分俊俏,身材高挺,銀色的自然捲髮留到肩旁,那一雙碧湖色的眼睛更是迷倒了不知多少血族和人類的女性。除卻出眾的外貌,昆塔斯也是最優秀的王儲,不管是智力、武力、決斷力、統帥力,他都遠遠超過自己的兄長們。如果說他唯一的缺憾,就是對親王位毫無興趣——雖然他本人根本不覺得這算是什麼缺憾。

  從數百年前起,迪倫家族就已經控制了整個南部歐洲。他們的勢力就好像細小的血管,布滿了南歐的每一個國家、城市甚至村鎮。商業、政治、軍火、金融、農業,迪倫家的人分布在所有把握國家命脈的行業里,教父的一句話,就會在歐洲掀起天翻地覆的變化。沒有他無法實現的事情,大到要求歐盟政府增印貨幣,小到讓專機在70分鐘內從法國木桐酒莊送一瓶酒到地中海上迪倫家遊艇。

  唯一對他們造成威脅的人,是歐洲北部的傑埃讓家族。

  父親生前囑咐過昆塔斯和他的哥哥們,一旦迪倫家換位,傑埃讓家隨時都有可能攻打過來,而這次戰爭結束,血族便可以完全地統一。昆塔斯對此不以為然,或許說,他對政治、王權根本就是漠然。人生很美好,昆塔斯喜歡住在自己義大利南部鄉村的莊園裡,和人類棋手切磋西洋棋,或者約上幾個美女到米蘭或馬德里的酒吧里不醉不歸。迪倫和傑埃讓已經僵持了數百年的時間,他覺得,只要別在自己活著的那幾百年裡發生戰爭,誰統一血族,他根本毫不關心。

  當父王提起要選拔下一任親王時候,他原本準備棄權。但在某個晚宴,他和幾個哥哥們聊天,他發現哥哥們都十分激進,每個都想著統一血族後,就要掃平人類世界,減少他們的數量,奪取剩餘人類的智商,將他們作為糧食圈地養殖。昆塔斯覺得這是一件極端愚蠢的事情,為了阻止這樣被人笑話的慘劇發生,昆塔斯決定自己繼位。

  決鬥的過程對昆塔斯來說十分輕而易舉,沒想到勝利之後,自己的兄長們都被處死了。

  繼位後的昆塔斯,沒有父親、亦沒有兄弟。但這憂慮只持續了一天,他覺得那群野蠻的兄弟根本就是連人都不如,而父親活了四百年,去世也算是喜喪。他喜聞樂見地將家族事務全部推給長老們處理,繼續自己下棋喝酒美女相伴的日子。

  傑埃讓家族初次挑釁的時候,昆塔斯覺得很麻煩,就讓一位長老去處理。長老集結了一批強大的純血種,帶著數十億的軍火資金,勢在必得。三個星期後,這位長老戰死了。

  很快該隱的勢力從北部開始大肆向南部滲透。昆塔斯知道沒有辦法了,他只好勉為其難地掛帥上陣,從自己南部舒適的莊園,搬到中部的古堡里,指揮著雙方的對抗。他成功地阻止了該隱吞併的腳步,這件事卻大幅縮減了他下棋和與美女約會的時間。中部的氣候和南部沒的比,想到這裡,昆塔斯就覺得很麻煩,反而更加生氣,只想著快點結束戰爭。

  血族氏族間的戰爭持續了千年,昆塔斯也沒有想出更有創意的方法。在這個時候,他也只好跟從父親,以及父親的父親他們一直以來的做法——殺敗傑埃讓。

  但該隱的實力比昆塔斯之前遇到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強大得多。昆塔斯根本無法在短時間內擊敗、甚至撼動該隱。當這件事情逐漸演變為持久戰時,昆塔斯膩了。

  他已經有很長的時間沒有下棋、沒有悠閒地摟著幾個美女在酒吧里狂歡了。他看了看蝙蝠送來的戰況,目前雙方的衝突轉入了膠著狀態,他留在這裡似乎也沒有什麼特別大的幫助。他隨即決定溜到米蘭,好好玩一個晚上。昆塔斯的屬下雖然害怕長老抓狂,但更害怕昆塔斯。於是只好為他安排專機,又把他留在西西里的幾個女孩一起叫了過來。

  天色暗去的時候,女孩和飛機都到了。昆塔斯換上了深藍色套裝,在左邊的口袋裡塞了一塊絲綢的手絹,正考慮用什麼袖扣的時候,女孩們花枝招展地湧進了屋子裡,帶著熱吻、香檳,甜膩膩地往他身邊涌,簇擁著他向外走去。昆塔斯想,這才是人生,一天到晚打來打去真是衰畢了,遂對傑埃讓的痛恨更加深入骨髓。

  出了古堡,天色已暗,外面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院子裡一片昏暗,昆塔斯卻發現旁側的矮灌木里好像藏著什麼東西。迪倫家族中部的古堡設立在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最近的村鎮離這裡超過一百里。昆塔斯甫一搬過來,就讓長老把周圍的結界鋪了起來,除非是大軍帶著火箭筒殺過來,傑埃讓的探子根本沒辦法靠近一步。昆塔斯想,那或許是個什麼動物,但又覺得空氣里的味道不像。

  昆塔斯皺皺眉頭,本著紳士的風度讓僕從們先用車送女孩兒去後面的停機坪登機,自己則讓僕從撐著傘,親自到那邊看看,心想如果有什麼麻煩直接弄死,省得晚上出了什麼事兒又把他臨時叫回來。

  他讓僕人扒開灌木,隨即挑了挑眉頭,伸手把倒在裡面的「東西」拎了出來。

  看起來是個人類孩子,渾身泥土,閉著眼睛,身上帶著各種細碎的傷痕,手裡緊緊地抱著什麼。昆塔斯拎著它轉過來,吩咐說,「扔給廚房吧。」

  僕從應了一聲,接過孩子轉身就走,卻又被昆塔斯叫住,「等等。」

  僕從轉回來,昆塔斯托住下巴,看著孩子手裡緊緊抱著的東西——一副很簡易的折迭象棋棋盤。他側著頭沉默了幾秒,又改變了注意,「先洗乾淨,綁在客房裡。」

  處理完了這件事,昆塔斯快樂地向飛機走去。

  【3】天賦

  昆塔斯在米蘭玩得沒收住,當晚沒有回去。長老們第二天發現了,不顧頭頂的陽光,大白天就派了飛機直接殺到四季酒店。迪倫家族黑衣的僕從們直接敲碎了上面的玻璃,跳進屋子裡,把昆塔斯從醉得七葷八素的四、五個女孩的胳膊里撈了出來。一路上,長老對著昆塔斯耳提面命,那三十分鐘的飛機讓昆塔斯痛苦得幾乎想跳機。總算以戰時不再離開古堡為交換條件,暫時逃離了長老的教訓。

  在外面的花花世界爽得一塌糊塗後,昆塔斯剛回古堡的兩天,隨即被無聊淹沒了。直到第三天晚上吃晚飯的時候,他才一拍大腿,想起了幾天前那個抱著棋盤的人類小孩。三天了,一直沒空理會它,可千萬別餓死了。昆塔斯快速地向客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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