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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Story Ⅲ:塞壬之歌(2)

2024-02-06 14:10:19 作者: 悠世
  芙蕾指指海,「我住在海里……的一個島上。」

  「哪個島?這一片海域我還挺熟悉的。」

  芙蕾想了想,「秘密。」

  阿爾及爾海域白皮膚的女孩子不少,但頭髮是這樣透徹的金色卻很少見。那個顏色極淡、淡得接近月光。她不願意說,他也就不多問。海盜的生活就是如此,今日在這裡,明天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他也不多費唇舌。想了想,他換了話題,「你常年在小島上居住,不如看看港口的巴扎。」

  「什麼是巴扎。」芙蕾眨了眨眼睛。

  希澤一怔,然後索性直接拉起芙蕾的手,迅速地起身,「你果然沒去過伊斯坦堡。」說著這話,嘴角卻帶似有若無的笑意,心裡也是暗自得意。所以就說啊,她怎麼可能在那個色鬼蘇丹的後宮呆過。

  巴扎是伊斯蘭世界的人們稱呼集市的方法。這個摩納哥港口的小集市雖然遠不如伊斯坦堡繁華,但卻足以讓一直在海底生活的小海妖芙蕾大開眼界。

  香油、地毯、茶、瓷器、陶碗、花、食物、水果、銀制的煙壺、紅寶石的項鍊、翡翠的手環,應有盡有。希澤對女人出手向來大方,只要芙蕾的視線在某樣物體上停留超過兩秒鐘,他就在後面掏錢,很快芙蕾就捧了一大堆的東西,幾乎把她的臉都擋上了。

  芙蕾開心地說,「巴扎真好,這麼多新奇的東西都可以隨便拿。」

  希澤又是一怔,他搞不清楚芙蕾到底是真的不諳世事,還是在逗他開玩笑。

  發著呆,他見到芙蕾又興沖沖地跑過去,盯著一個賣掛件的攤子邁不開步子。希澤瞥了一眼,是從鄰近的法國運來的薰衣草編制而成心形掛件,這是很常見的東西。

  芙蕾著迷地說,「好可愛,而且好好聞的味道。」

  希澤隨手拿了一個遞給芙蕾,「你沒有見過薰衣草?」

  「什麼草?」芙蕾眨眨眼,「我見過很多不同種類的海草,但都沒有這樣的香味。」

  希澤想,她一定是從阿爾及爾海域裡面一個鳥不生蛋的小島里來的,所以才說是秘密。老闆把那顆圓乎乎的心串了個鏈子掛在芙蕾的脖子上,芙蕾高興極了。希澤覺得她笑起來的樣子很特別,好像有光芒散發出來一樣,讓人移不開眼睛。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了慌亂的馬蹄聲。

  陌生的語言驚恐地叫喊著,芙蕾懵懂地轉過頭去,車夫拼命地拽著韁繩,手拿著鞭子用力地做著手勢。芙蕾還是聽不懂,直到旁邊的人用土耳其語又大聲地重複道,「快跑開!馬車失控了!」

  就在那一剎,希澤猛地撲向她,他的面孔迅速地在她眼中放大。那一刻芙蕾驟然想起了船上自己被水手控制住時皮膚的乾澀與無助。她恐懼地尖叫了起來,拼命地掙扎著。可希澤的力氣很大,他緊緊地扣著她的肩膀,將她撲到了路邊。

  車夫道著歉,馬車繼續不受控制地向港口狂奔而去。

  芙蕾拼命地喊著,她的聲音幾乎扭曲了起來。

  可出乎意料的是,希澤鬆開了她。她愣住,戰戰兢兢地看回年輕的船長。他摸摸她金色的頭髮,「別怕,安全了。」

  芙蕾藍色的眼睛驚恐地看著紅髮的青年,隨即她突然起身,頭也不回地往另一個方向飛速地跑去。

  直到晚上芙蕾回到酒吧時,才從船員的口裡聽說希澤為了救她把肩膀撞傷了。芙蕾玩弄著胸前心形的墜子,可等到了半夜,希澤也沒有到酒吧來。

  桃樂斯也沒來。

  芙蕾找了個眼熟的水手問道,「希澤在那裡?我想道謝。」

  水手笑笑,沒有回答。

  船員們對於這樣的事情司空見慣到不以為然,所以都不屑於去八卦這件事情。倒是酒吧老闆對芙蕾說,「希澤看來是真的看上桃樂斯了。不過你別緊張,他遲早會玩膩,下次出航回來一定就把她忘記了。」

  芙蕾看著希澤平時坐的椅子,心裡有點彆扭。

  第四天一大早,她就去海邊扔石頭。扔到下午,她又走到了昨天的集市。

  人海茫茫,卻見不到希澤。

  芙蕾漫無目的地走著。她突然覺得希澤並非是一個完全的壞人,她喝醉了酒,是他把她交給了酒吧的老闆照顧;他帶她逛巴扎、教她打水漂、還從瘋狂的馬車下保護了她。這與那日設計將自己捉住的邪惡船長好像兩個完全不同的存在。

  芙蕾想不明白。

  她覺得希澤其實是個好人,但自己終究還是要殺了他。

  到了晚上,她把去酒吧跳舞的事情完全拋在了腦後,只是愁眉苦臉地坐在海邊,盯著自己家鄉的方向,一直到月亮在海邊上緩緩升起。

  「芙蕾。」

  希澤的聲音在她腦後響起。她一怔,隨即快速地轉了過去。希澤的雙眼在月光下泛起了柔和的光芒,裡面映出了小海妖不知所措的樣子。

  「希澤。」芙蕾先是因為看到希澤而開心,隨即又想起了桃樂絲,五官又都皺到了一起,最後她想了想,才說,「你的肩膀,好了嗎。」

  希澤打量著她瞬時萬變的神情,笑道,「我沒事,倒是你,今天沒有去跳舞。」

  芙蕾反應了一下,隨即酒吧老闆抓狂的樣子立刻出現在腦里。她匆匆站起來想要跑回去,卻被希澤一把拉住,「算啦,已經很晚了。」

  芙蕾抬頭看了看天,月亮就在頭頂,又小又明亮。她眨了眨眼,坐在一邊蜷著腿,「桃樂斯呢?」

  希澤愣了一下,隨即不由露出一個輕輕的笑容,「她不在這邊打工啦。」

  「你玩膩她了?」

  她的神情無辜而純潔,然而說出這樣的話讓希澤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這話是誰教給你的?」

  「老闆說的,他說你下次航行回來就會忘記她。」

  希澤暗惱,心想自己的名聲就是被這些人搞壞的。他連忙回道,「不是,我和她只是交易的關係。現在我得到了我想要的,她拿了報酬就走了。」

  芙蕾藍色的眼睛盯著希澤。

  他尷尬地連忙補充道,「不是你想的那種交易,是信息交換……」隨即他又覺得自己的解釋很多餘,他無奈地清清嗓子,「不說這些了。我明天要離開這裡了。」

  芙蕾聞言,緊張地幾乎跳了起來,她轉過頭,認真地看向希澤,「為什麼?」

  希澤見她的樣子,心裡一軟,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她美麗的金髮,「水手總不能一直呆在同一個港口。」

  芙蕾急得不行,「你要去哪裡?什麼時候回來?」

  希澤原本是打算偷襲義大利後就回阿爾及爾的,但聽芙蕾這麼一說,他即時改變了計劃,「這次預計七、八天就回來。到時候帶很多禮物給你。」

  那之後,說不定可以把芙蕾帶回到阿爾及爾。

  那裡雖然是北非,卻也有很多好玩的東西。她的舞蹈在當地一定會更受歡迎。

  而他每次戰勝歸來,都可以看到她。

  他看著她,等著她雀躍地說,「好,等你回來。」

  但她沒有,只是眉頭緊鎖,轉頭看向了大海。這讓希澤有點失望。他想問她難道不願等他,但畢竟自己並沒有這樣的立場。

  畢竟,他和芙蕾才認識了四天的時間,對於命運難卜的海賊而言,承諾本身就是虛無縹緲而昂貴無價的。

  希澤沒有準備很多的糧食和水,但是卻經由黑市把自己的軍火彈藥裝得滿滿的。

  這次對義大利卡拉布里亞海岸的偷襲,講求的是快、准、狠,而並不會是一場持久戰。岸邊船畔,副手們匆忙地召集著水手。有了更多的戰力,在偷襲中的把握就會越大。

  希澤看著應徵而來的頎長隊伍,心裡躊躇滿志。他對此次偷襲,勝券在握。

  如果一定說是有些忐忑,他似乎覺得歸來之時,自己就再也見不到芙蕾了。可見不到她對自己的影響有這麼大嗎?希澤也不知道。

  年輕的船長表面上看起來依然非常鎮定,但熟悉他的副手早已察覺他的坐立不安,於是他體貼地說,「老大,有事你就去忙吧,這裡我們照看著。」

  希澤想了想,下意識地嗯了一聲,就往酒吧的方向走。

  副手歪頭對旁邊的大佐說,「真沒想到老大還會對女人著迷。」

  「是那個什麼桃樂斯嗎?這次確實是算久的。病入膏肓了?」大佐不以為然地說,又漫不經心地接過遞來的一份報名表,垂首看看,「你來應徵?會做什麼?」

  因為交談,他也就沒有仔細打量站在自己面前來應徵的神情低落的小男孩。男孩把帽子壓得低低的,沙啞著聲音說,「我看得很遠。」

  大佐想正好之前的瞭望員因為生病下了船,短期僱傭他也沒關係,就蓋了個章,拿出兩個金幣給他,放他進去了。

  年輕的海盜焦急地尋找著芙蕾,可不管是她平日看海的地方、熱鬧的巴扎還是酒吧的後台,哪裡都沒有她的痕跡,就好像她從未存在過一般。在那一刻,希澤覺得自己的心空空蕩蕩的。他失魂落魄地回到了港口,三支戰艦已經整備完畢,只待他一聲令下。

  希澤叫了兩個信得過的水手來,扔了一大袋金子給他們,吩咐他們如果找到芙蕾,就不擇一切手段將她留下來。

  可金錢無法平息內心的不安。

  希澤帶著艦隊離開了摩納哥的港口,他預計乘著夜色乘風楊帆、直逼卡拉布里亞。

  夜色剛至,他獨自站在旗艦的甲板上,迎著風、看著深邃的大海。

  明明在全力以赴地前往卡拉布里亞,可自己的心思卻似乎還留在摩納哥海邊的月色下。他恨不得此時自己已經得勝歸來、回到了摩納哥。

  他仰起頭,看著滿夜的星空。突然他心血來潮,三步並作兩步地攀上了瞭望塔。塔籃里的瞭望員正在發呆,希澤的突然出現嚇得他幾乎驚叫了起來。

  「怕什麼,是我……等等,你是新來的?」

  瞭望員拘謹地點點頭。

  希澤皺了皺眉,「你滿十六歲了嗎?誰放你上來的。」

  瞭望員把帽子壓得低低的,點了點頭,想了一會兒,又搖了搖頭。

  他的反應十分可疑,希澤一手從腰側抽出匕首,另一手迅速地扯開了瞭望員的帽子。或許是扯得太用力了,連他的「頭髮」一併扯了下來。淡淡的金色頭髮猛地涌了出來,與月光幾乎融為了一體。

  夜色里,希澤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芙蕾尷尬地退到籃子的角落,輕輕地說,「那個……我、我想蹭你的船到義大利。」

  希澤一愣,隨即垂下臉,撓了撓頭。

  芙蕾早就聽說人類的戰船上不能有女人,水手們認為女人是厄運的象徵。她想希澤或許是生氣了,於是更小聲音地說,「對不起……」

  希澤突然笑了起來,笑聲裡帶著幾分愉悅和如釋重負。芙蕾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過了好久,希澤才一邊擦著眼角,一邊拉著芙蕾在瞭望籃里坐下。

  「我一直在找你呢。」

  「找我?」

  「你去過阿爾及爾嗎?」

  「阿爾及爾?」芙蕾被希澤充滿跳躍性的話題給徹底弄糊塗了。

  「地中海之南,非洲之北。在蔚藍的大海、炙熱的沙漠和雄偉的山脈之間。四季如春,綠草如茵。我駐紮在那裡,雖然不時會隨著我的哥哥出海。但不管是十天、十個月還是一年,我都會回到那裡。」年輕的海盜眉飛色舞地說著,他拉起芙蕾的手,看向她迷茫的臉,「和我回阿爾及爾。在那裡,我會保護你、讓你衣食無憂、每天可以快樂地舞蹈。你怎麼想?」

  寧靜的海面上升起巨大的月亮,月光將希澤的臉色映襯得十分溫柔,他眼裡帶著一絲淡淡的緊張,全神貫注地等待著芙蕾的回答。

  海盜不會給出承諾,希澤甚至從未想過自己有天會對誰說出這樣的話。

  或許命運就是如此,心臟的鼓動與大海的波浪凝系在了一起。

  朦朧間,月光被烏雲擋住,坐在芙蕾身邊的希澤突然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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