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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7章 後記(九)

2024-02-06 02:59:53 作者: 張圍
  張陽又從樹梢上摘下幾顆橄欖,咬下一口,是苦澀的。

  靠著熊大寬敞的後背坐下來,張陽淡淡道:「橘生淮南則為橘,橘生淮北則為枳,他們早就將道理說明白了。」

  又是撓了撓頭,張陽長嘆一口氣,嘖舌道:「我怎麼就這麼不死心呢。」

  感受著熊大的呼吸起伏,張陽閉著眼自語道:「熊大呀,你今年有十六了吧。」

  熊大張了張嘴打了個哈欠。

  張陽靠著它順滑的皮毛,「嗯,你的毛色依舊很好,說明你還沒老。」

  又是一陣山風吹過,有不少葉子落在了一人一熊身上。

  入秋的關中晴朗天,這種天氣令人覺得很不舒服。

  以往的生活有很多的不滿意,不如意,現在這些事都已遠去了。

  閒來無事,張陽又會走入自己的車間,忙活著做一些小物件,家裡多一些回形針用來整理各項帳冊用。

  不過這種做法還是太奢侈了,李玥更喜歡用木頭夾子來將一張張帳目整理起來。

  她正在和小武與小慧商議著,往後的驪山要專門做一種獎項,那就是驪山發明獎,誰要是能夠造出造福社稷的物件,那就可以得到巨量的財富與名望。

  驪山會以他的名字命名造物,驪山也會獎賞他很多很多銀錢,這獎賞最高可達百萬貫。

  因為現在驪山學術院的創造越來越少了,幾乎停滯了。

  聽著媳婦的話語聲,張陽正在組裝著一個黑色的鐵盒子。

  現在驪山的學術院確實有幾項研究在繼續,發電機依舊是一個難題,其次就是發動機,就算是單缸二衝程發動機,對驪山學術院的人來說也是難如登天。

  儲存電力的電池連個理論和化學反應都沒有,只不過是個概念。

  目前為止,驪山學術院惟一拿得出手的就只有火柴了。

  「嗯?夫君,這是做什麼?」

  李玥走來好奇問道。

  現在家裡的事她只管總領,其餘的事都交給了小武與小慧,她們是家裡的一分子之後,再也不用擔心外界會如何窺伺驪山。

  其實生活本來就是這樣,和以前也沒什麼變化。

  真要說變化的話,只能說家裡的孩子們都長大了。

  屋內又傳來了孩子的哭聲,往後這個家裡又會有許多鬧騰的孩子。

  張陽拿出一根鐵纖遞給她,「幫我拿一下。」

  「嗯。」

  李玥按住鐵纖的一端,目光也朝著這個書桌大小的鐵盒子中看去。

  夫妻倆貼得很近,雙眼同時看著這個鐵箱子內部,其中有不少的複雜的機擴。

  只聽咔噠一聲響,好像是有什麼扣住了。

  張陽指著一處卡扣道:「將鐵纖放入這裡,擰住就好。」

  李玥聞言照做,她目光好奇道:「這是做的什麼?」

  張陽笑著坐下來,手指依次按下一個個方格,每一次內部就會響起一些機擴聲。

  而後走到後方,拿出一張紙,又道:「你看!」

  李玥拿過紙張看著,「中?」

  「這是我剛打字打了一個中字。」

  李玥剛年過三十,平素與長孫皇后走得近,她的言談舉止也和皇后越來越像了,皺眉看著打出來的字,低聲道:「這個字是歪的。」

  張陽又將手伸進黑匣子裡,道:「多半是模塊歪了我再調整一下。」

  李玥又道:「用這種冷冰冰的機械打出來的字總是不太舒服,沒了個人的筆法與底蘊,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如果是速記的話,用打字機來做更好,我用的是五筆輸入,知道輸入方式,就可以將書寫的速度提高好幾倍。」

  李玥嘆道:「怎麼總覺得是夫君為了不想練字找出來的由頭呢?」

  「有嗎?」

  李玥一臉認真地點頭,「嗯。」

  張心安快步跑來,又道:「爹,娘!回鶻人與波斯人要買書。」

  屋內又傳來了孩子的哭聲,李玥腳步匆匆離開,她現在也不願意去聽朝中那些事。

  聽著心安的講述,原來是波斯人要賣大唐的書籍,並且賣給更西方的地方。

  現在的波斯王被李承乾貶到了鹹海附近,想要能夠以此生存的營生。

  許敬宗掌管大唐外交事宜,他這個人行事喜歡掐住人的脖子,也不一下子將人掐死。

  而是會給對方留一口氣。

  讓他們進氣少,出氣多,至少不會死。

  現在的波斯王卑路斯就是這種情況,自從被李承乾貶黜之後,他的處境並不好。

  而波斯的故地奪回之後,最富饒的幾個地方又掌握在唐人手中。

  在這件事上,許敬宗不同意將驪山的書籍交給波斯人,但波斯的地理位置就適合給唐人做宣傳。

  所以給了波斯人紅樓與聊齋,而且刊印上千冊,交給了波斯使者。

  張心安又道:「閻大匠說,我姐都快成驪山的總工程師了。」

  張陽搖著扇子道:「她不過是一時的興致,等過了幾天她覺得沒意思了,就不這麼忙了。」

  「那孩兒也想去。」

  「你好好讀書,好好看書。」

  張心安覺得委屈。

  張陽又道:「你沒有你姐這麼聰明,她是天生當領頭人的料。」

  張心安失落地離開了,他只好回到自家的藏書閣看書。

  一份軍報送入了長安城,張士貴大將軍帶著三萬兵馬突破了海峽,拿下了當年羅馬的舊地,送來了不少戰利品,其中最多的便是金子珠寶。

  江南徐家開始了遠航,他們從江南東道的沿海行駛,一路沿著海岸線,南下,而後到了南詔地界,一路前往天竺。

  沿著海岸線開闢航道,他們在南詔又建設了港口,又從南詔開始遠行。

  徐家將海船分成了三隊,一路到了幽州繼續北上尋找新的地界,一路沿著海岸線去天竺,再有第三路船隊前往更遙遠的西方。

  如果海圖與地圖繪製得沒錯,那麼到了最後,大唐的官兵征討西方,船隊與大軍會在西方的一處海峽相會。

  在驪山的學術院中,藏書閣內。

  夜裡的時候,藏書閣早早就關門了,李泰拔高了油燈的燈芯,讓這裡的光更亮堂一些。

  而後拿出各地送來的奏章,一邊對照著地圖,開始做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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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都是出征在外的將士們所繪製的地圖,以及袁道長讓道門中人從各地收來的地理勘探。

  現在這張圖十分地巨大,上一次裴炎所看的便是這張圖。

  圖上有汪洋的大海,還有上下兩片極地。

  其實地理的編撰與補全,自貞觀七年開始就沒有停下來過,從開始的括地誌,至今就沒有,這是一生的事業。

  修修補補,至今也沒有補全。

  李泰根據今天送來的消息,做好了批註這才擱下筆。

  他喝著茶水,目光盯著地圖看了良久,在西方還有一大片沒有開拓的地圖。

  姐夫的地圖至今為止都沒有錯過,除了細微地方沒有標註明白,範圍和大小都是對的。

  李泰放下茶碗,鋼筆蓋上了筆帽,便收拾好這裡。

  走出藏書閣的時候,晚風迎面吹來。

  屋外,魏王妃還在和他的父親閻立本說著話。

  見魏王出來了,閻立本撫須道:「老夫還是提議火車的鋪設不能太著急,若不是縣侯一直在催促,老夫本意也不想現在就將鐵路鋪設到洛陽。」

  李泰頷首道:「最近姐夫也不知怎麼了,對關中的發展與驪山的進度一直不滿意。」

  對驪山人來說現在的進展已經很好了,驪山自貞觀六年開始興建,到現在已有十五年。

  十五年時間,做到這一步,這是所有人努力的成就。

  李泰嘆道:「做事要循序漸進,現在的姐夫已很少插手關中生產,他並不知道如今我們突破技術壁壘有多難。」

  閻立本中肯地點頭。

  張陽著急歸著急,現在的這位驪山縣侯恨不得將鐵路鋪設到整個中原。

  這種事情是不可能做到的,鐵路鋪設到洛陽已是驪山的極限。

  除非大唐可以發動舉國之力來修建鐵路。

  夜裡的學術院很安靜,書院的宿舍也到了熄燈的時刻。

  夜風在學術院的上空吹個不停。

  李泰又道:「不用勸姐夫了,現在他已聽不進去勸,我們還是按照計劃,如果再要繼續鋪設鐵路,這已不是驪山能夠負擔的了。」

  閻立本道:「驪山只是這么小一片地方,走到今時今日到負荷了。」

  說罷,他又補充道:「自縣侯退休之後,驪山學術的科學一篇再也沒有後續,從猜想到概念,再到可行性,我們現在缺少理論。」

  身為學術院的院長,李泰當然知道,發電機的電壓問題至今找不到穩定的電流,也找不到突破口。

  蒸汽機改來改去依舊沒有發生質變,本質上原理與貞觀十一年一樣,沒有改變。

  其實早在發電機造出來的那一天開始,驪山的技術發展就停止了,這一停就是五年。

  如今學術院所用的理論,也都是當年所編寫的。

  缺乏理論知識的弊端正在一一出現。

  技術製造停滯不前,便是現在學術院最大的危機。

  閻立本又道:「我們還缺少什麼?」

  李泰遲疑道:「以前聽姐夫說過一種叫做橡膠的東西,這是一種長在植物中的汁液,本王派人去中原各地打聽過,從未聽說過這種東西,想要找到替代品更難。」

  閻立本道:「老夫的想法是沒錯的,現在的學術院就應該將腳步慢下來,夯實基礎,鞏固自身,將現有的理論吃透才最重要。」

  李泰望了眼遠處的驪山,低聲道:「那就這樣吧。」

  有一個雜役腳步匆匆而來,他行禮道:「院長,長樂公主派人來問,女學子什麼時候可以入學。」

  想到這個皇姐,至今也沒有出嫁,而是一直帶著高陽與清河在倡導驪山學術,並且以女子為核心,志向在讓更多的女子加入生產與勞作中。

  李泰思量片刻又道:「過了今年的臘月,下一次驪山學術院招生便會招收女學子,已經讓各縣開始準備了。」

  驪山一直以來婦女也是主要勞動力,並且女子掌握的技術並不比男子來得少。

  甚至驪山還有幾個女子正在書院中教授學問。

  以前的驪山是這樣,現在的驪山學術院也該這樣。

  長樂公主像是一個女子的領頭人,她帶著人甚至走遍關中各縣,統計關中賦閒的女子數量,鼓勵女子自主與自信。

  現在的關中女子越來越彪悍,有長樂公主一份功勞。

  父皇對此放任,坐在皇位上的李承乾也不管不問。

  說到底也是不敢問,因李麗質是驪山的首徒,是最早接觸驪山學識的,有皇姐與姐夫護著。

  這大唐還有很多問題,但又能怎麼辦呢?

  問題還不是要一個個地解決。

  閻立本與李泰談了許久,說著今後的打算。

  深夜的皇宮中,傳來劇烈地咳嗽聲。

  宮內有不少太監與宮女,侍衛來回走動。

  良久這咳嗽聲才停下,李承乾的氣息終於平穩了。

  盧照鄰躬身道:「陛下年幼時就身體孱弱,前些年好不容易有些好轉,前兩年勞頓政事,又時常心神不寧,才會落得現在這般。」

  李承乾一手扶著桌案,問道:「朕只是喉口不舒服。」

  盧照鄰又道:「若只是喉口不舒服,也不會這樣,這是內臟肺腑有了問題,加之天涼,一受涼便會如此咳嗽。」

  「你用藥便是。」

  李承乾板著臉道。

  盧照鄰再次勸道:「陛下,臣已經將病症命人送去驪山,還望陛下在今年休沐期間去一趟驪山,讓驪山的醫者會審。」

  李承乾緩緩點頭道:「朕知道了。」

  盧照鄰神色擔憂,再一次叮囑道:「長久下去只會拖累身體,還望陛下早作調養,現在陛下還年輕也還來得及。」

  李承乾沉默著沒說話。

  知道再說什麼也不合適,盧照鄰只能再三躬身行禮後,走出了興慶殿。

  剛走出兩步,盧照鄰撫須沉吟片刻,便招手叫來一個小太監。

  「盧醫正有何吩咐?」

  盧照鄰小聲道:「趕緊將消息送去驪山,給驪山的縣侯。」

  「喏。」

  現在沒人能夠勸得住陛下,李承乾對臣子嚴苛,對自己更是嚴苛。

  盧照鄰知道自己的話語沒用,回頭看向燈火通明的興慶殿,能夠勸說他的也只有驪山縣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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