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4章 李靖與紅拂
2024-02-06 02:59:53 作者: 張圍
宮中各方前來查問侍衛的人越來越多,見李君羨也在這裡,眾人越發孤疑。
幾隻野貓被炸得血肉模糊。
磚塊散了一地。
李世民低下頭來看著剛剛炸塌最中心的位置,地上還有不少粉末。
這些粉末現在是焦黑的顆粒狀。
用手捏起一些,放在鼻端仔細聞了聞,蹙眉看著這些粉末,「去找人問問,這些粉末都是何物?」
「喏。」李君羨拿出一塊布將地上剩餘的粉末都拿出來。
李世民以為只要驪山能夠造出這些東西,宮裡也能夠做出來。
李君羨拿著這些東西去問了宮中軍器監與太醫署或者是工部轉了一圈,再次回到甘露殿。
喝著茶水一臉憂心的李世民問道:「問出來了嗎?」
李君羨回道:「陛下,末將去問過,此物中含有很多硝石,其中還有不少是木炭,不過眼下只知曉倆物,其餘的尚不清楚。」
李世民沉著臉,「其餘的是查問不到嗎?」
「說是燒過之後很難分辨,唯一可以分辨的只有硝石和木炭了。」
「嗯,讓驪山再多做幾個送來」
「喏。」
李世民喝著茶水陷入沉思,片刻之後又起身離開了。
衛府軍中已經有不少老人了,這些老人有的已經離開了衛府,還有的晉封國公之後便不再過問軍中的事情。
朱雀大街貫通整個長安城,但在朱雀大街另一角鮮有人路過。
自陰山一戰大勝之後,李靖便很少出門會友,也很少見外人。
李世民穿著一身尋常的圓領衣袍,邁步走入這處宅院,這處宅院顯得很蕭條,沒有幾個下人,有一中年男子正坐在院中,擦拭著一個皮袋子。
「藥師。」李世民走上前低聲道。
聞言,那中年男子抬頭見到來人連忙行禮,「末將拜見陛下。」
李世民笑道:「許久不來看你了,近日身體如何了。」
李靖已經躬著身行禮,「回陛下,末將近來一切都好。」
「嗯。」李世民點頭又是看了一眼四下,拿出一個布袋,「這是驪山給宮裡茶葉,朕給你帶來了。」
「謝陛下。」
李靖接過茶葉,放在一旁的桌案上。
見狀,李世民又笑了,「不過一些茶葉而已,不是什麼值錢物,你不用這般拘謹。」
為了讓李靖放鬆一些,李世民也隨意搬了一把胡凳坐下,看著滿院的蕭條與樸素。
老舊的弓就這麼隨意掛在牆上,箭矢三兩放在皮套中。
一個婦人端著一些酒水從屋內走出來,恭喜行禮道:「陛下,請用酒水。」
李世民看到渾濁的酒水,再看這個婦人,「紅拂,你久居長安,可還習慣。」
婦人平靜回道:「陛下,老嫗年輕時早已走遍了中原,沒有不習慣的。」
這個婦人就是李靖的結髮之妻,綠林好漢中傳聞的紅拂女,本名張出塵,是李靖的紅顏知己,也是結髮之妻。
李世民頷首道:「朕心中一直覺得愧對你們夫妻倆人。」
聞言,李靖連忙道:「陛下,萬不可這麼說,何來愧對我們夫妻。」
李靖如此說,是要安撫陛下之意。
紅拂低聲道:「敢問陛下,可有尋到虬髯客的下落。」
夫妻倆相視一眼,各自的眼神中多有對彼此的質問與不滿。
當年嶺南一別,不知虬髯客去了何處,如今陛下已經即位十年了,這十年間李世民這位皇帝完全可以派人去尋找虬髯客。
告訴虬髯可現在中原已經平定,他可以回來了。
可到現在陛下這邊依舊沒有消息,紅拂心中著急。
李靖倒是一直處之泰然。
因為此事紅拂心中一直有芥蒂。
當初李靖,紅拂女,虬髯客在遊俠中被稱為風塵三俠,在中原的名聲很大。
紅拂心中還有當年的傲氣,她不像李靖早已磨去稜角。
李世民只是虧欠這對夫妻很多,沒有李靖也沒有他今時今日的地位。
說罷,紅拂又咳嗽了起來,這些年她的身體一直不好。
李靖又道:「陛下,紅拂向來注重情義,見笑了。」
看著眼前的夫妻倆人,李世民喝下一口濁酒,緩緩站起身道:「朕派人已經在查問了,虬髯客早已出海,不過眼下朝中已經拿下高句麗,說不定這兩年就會有消息,朕會繼續派人查問的。」
紅拂女閉眼低著頭又道:「謝陛下。」
她穿著尋常婦女的粗布衣衫,身體羸弱,早已不是當年在中原意氣風發,快意恩仇的那位女俠了。
當初在山西靈石縣李靖,紅拂女,虬髯客三人結義,拜為兄弟兄妹關係。
後來楊素過世,三人到了汾陽郡,當初收到李世民與李淵的接見,虬髯客斷然拒絕了。
他這一生不在乎功名,而自此虬髯客又與紅拂女與李靖保持了距離。
李靖至今還記得汾陽的酒水香醇。
後來李靖打算跟著李世民與李淵謀一條出路,跟隨李淵平定中原。
那時虬髯客早就看出了李靖與紅拂的意圖,自知不能再勸說兩人,便就此告別。
甚至還把自己的一生的家當都給了李靖與紅拂。
虬髯客雖說是個豪俠,但他的家產頗豐,也可以說李靖與紅拂可以無憂下半生的家產。
說好中原平定之後,三人再聚首。
只是虬髯客這一去至今沒有消息,成了現在李靖與紅拂女最大的遺憾。
當年楊素過世,虬髯客出走,江都兵變死了太多人了。
當年多少英雄好漢戰死他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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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化及死不足惜,這中原大地亂了十年,也打了十年。
當年的舊人走的走,死的死,這天下變了,當年的故友也都不在了。
自李秀寧過世之後,她的死因一直是個謎。
李世民從來都是避而不談,李淵也是不再提及此事,問而不得,李元霸早逝,李元吉,李道玄……
當年的人一個接著一個離開,武德的最後幾年,貞觀開始的兩年是長安最黑暗的兩年。
那些年過去之後,紅拂女越發地消沉,出征嶺南而帶來了舊病,也越發嚴重了。
為了這個皇位,李世民自知虧欠那些故人太多了,如今在皇位十年,往日那些回憶再次浮上心頭。
李世民低聲道:「你們夫妻倆人也聽說了張陽其人?」
李靖點頭道:「末將早在前幾年就已經聽聞,此子奪得河西走廊與高昌的手段很是毒辣,末將以為他是個行事毒辣的人。」
紅拂道:「陛下,藥師說得不錯,此等謀略與算計不可不防。」
紅拂與李靖都是很簡單的人,說了也是無它意,只是隨口一問。
李世民無奈一笑,「這樣的人,朕一直希望他可以為社稷出力,這兩年在他的安排下,有個張大安的年輕小子拿下了高句麗。」
聞言,李靖與紅拂神色都是驚疑。
倆人已經許久沒有出現在世人面前,聽到這個消息很是詫異,當初楊廣三征高句麗,動用了多少人力物力,都沒有拿下高句麗。
李靖從自己的書房中拿出一張地圖,「末將平定太原之時,在郡守府繳獲此圖,此乃遼東圖。」
一張圖鋪開在地上,李靖收起自己的衣袖整了整自己的衣冠,看著眼前的地圖形勢,「當年楊廣為了渡江就死了不少將士,敢問他們是如何渡江的?」
李世民搖頭道:「藥師,你久不聞朝中事,現在都變了,你手中的這張圖已經不夠兵事所用,現在禮部呈給朝中的地圖更加詳略。」
「是……是嗎?」
李靖的神色說不上是欣慰還是失落。
紅拂女問道:「付出多少兵馬糧草?」
李世民來回走了兩步,目光看向遼東方向,「只用了三千甲士,張陽任職禮部尚書,派出使者前往高句麗,令高句麗王交還前隋戰死將士的屍骨。」
紅拂又道:「高句麗王向來是不交還這些屍骨的。」
當年李淵就做過這種事,眾人心中都有數,以高句麗的做派向來不會交還屍骨。
李靖還在皺眉看著地圖,「渡江!他們如何渡江的?」
李世民低聲道:「軍報說,高句麗發生了內亂,遼東長史兼任禮部侍郎的張大安帶著三千甲士連夜渡江,趁著高句麗還未出手防備,借著營救使者李義府的名頭,拿下了高句麗的王城,生擒了淵蓋蘇文。」
聽陛下說了事情的經過,李靖心中到底有了打算,他笑道:「可是今年夏天發生的?」
李世民還是點頭。
李靖頷首道:「自是如此,高句麗無堅城可守,只要能夠渡江便可直入高句麗王城,可高句麗境內山脈縱橫,到了冬季苦寒無比,必要在夏秋之際起事。」
「而高句麗內亂,更是給了他們可乘之機,恰有當年渭水盟約的前例,用此計的人甚是高明,如此用了最少的兵馬拿下了高句麗,不過……」
話語到了這裡,李靖還是一臉的疑惑,「即便是五千的甲士如何破城?」
李世民又喝下一口酒水,沉聲道:「那張陽手中有一樣破城利器,可破堅城,可平山川,此物一出就連長安城都可不足為懼,無非就是多炸幾次。」
「藥師啊,現在的年輕人一個比一個厲害,不是我們當年可比的,裴行儉與王玄策帶著兩千人就平定了天山,帶著三萬安西軍又打退了三十萬大食人,後有張大安帶著三千甲士就拿下了高句麗了。」
「朕時常覺得若這些人早出生幾年,我們會不會是這些年輕人的對手。」
李靖錯愕一笑,這種事情又有什麼人能夠評說呢,現在當年征戰天下的將領,也都刀兵入庫了,哪有當年的意氣。
李靖拱手道:「末將恭賀陛下得如此青年翹楚,大唐萬勝。」
「嗯。」李世民重重點頭,「朕也年紀大了,現在拉不開弓了。」
皇帝看著掛在牆上的舊弓低聲說著。
紅拂與李靖也都沉默不語。
又與李靖敘舊良久,李世民終於站起身了,開口道:「在驪山有個很好的醫館,還有孫神醫坐鎮,藥師你帶紅拂去看看。」
「喏。」
李靖躬身行禮,送別了這個皇帝。
當這位李靖大將軍走出家門的時候,很多人都在打聽。
自當年陰山大勝,李靖便很少再過問政事了,他甚至很少出門見人。
這一次出門李靖先去拜訪了房玄齡。
房玄齡的家也在朱雀大街上,李世民的怪毛病。
他喜歡把一群開國功臣的家都安排在朱雀大街,這樣一來哪戶權貴家出了什麼動靜,隔壁家都能聽到。
這讓這些開國功臣有三兩戶交惡的,也有三兩戶拉幫結派的,有時候一家一戶吵架的時候,也會有隔壁幾家前來幫忙。
形成了朱雀大街上別開生面的景象。
要說當年的天下英雄,現在都在長安城養老,本是好事,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就沒有這麼純粹了。
再比如說牛進達半夜翻牆去了程咬金家裡拿了幾塊牛肉,事後一吵架,大家都知道了。
現在李靖大將軍出門,去拜訪房玄齡,這件事不出半個時辰就傳遍了朱雀大街的其他幾家。
是他李靖要出山了?眾人紛紛猜測。
此番來見房玄齡不是為了其他,而是想要問房玄齡關於張陽的事。
要去拜訪驪山看病,自然離不開驪山的主人張陽與汝南公主。
而張陽其人,李靖根本只聞其名,沒有見過他。
如今的大唐蕩平了天山,掃平了突厥,打得吐蕃不敢吱聲。
一切都是大好的局面,大唐哪裡還有外敵。
這一次李靖拜訪房玄齡,不免引得人們紛紛議論。
房玄齡的家中,李靖看著碗中清冽的酒水,「這是什麼酒?」
「驪山釀造的酒水,如今多數賣到關外,不過這兩年豐收,這等酒水在長安城也有販賣,不過多數都是陛下的宮人在販賣,只在我等權貴之前。」
看丈夫在顯擺,房玄齡的妻子不樂意道:「此等酒水一壇就要賣六百錢,這陛下真是嫌我們太富了。」
這話像是數落,又像是埋怨陛下給的價格太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