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立冬

2024-02-06 02:59:53 作者: 張圍
  這麼多的弟弟妹妹,要照顧起來何其費心。

  現在的皇姐和姐夫能夠看著她們,將來還有很多的事情要費心。

  深夜,張陽還在給弟弟妹妹織著拖鞋,天黑就睡,這幫小沒良心的。

  李玥織著衣服,「來年開春又要換新衣裳了,孩子長得真快。」

  兩位嬸嬸幫忙收拾著屋內的玩具,楊嬸低聲道:「聽說關中的鹽價又便宜了,一斗鹽只要十文錢。」

  李玥低聲道:「這是好事呀。」

  與吐蕃一戰贏了之後,吐蕃的鹽湖也到了天可汗手中,如果關中鹽價有所波動,這一定和天可汗有關係。

  總不能這些鹽都皇帝一個人吃了吧,宮裡人再多也吃不完。

  距離朝堂越遠,越能夠看清現在的局勢。

  張陽將孩子們的夏天穿的草鞋改成了拖鞋,再將這些拖鞋從小到大依次放好成一排,顏色各異,成雙擺放整齊。

  「也不知道皇宮怎麼養這些孩子的,她們的童年樂趣太少,深宮不適合養孩子。」

  張陽嘆息一聲看著夜色沉思。

  李玥將孩子的衣裳重新改了改,每當秋天入冬的季節也是她與兩位嬸嬸最忙碌的時候。

  要給這些孩子準備冬天的衣裳,還要準備來年的新衣裳。

  宮裡確實也會準備,但總覺得沒有驪山做出來的衣裳穿著舒服,也更漂亮。

  翌日。

  為了孩子們的德智體美全美發展,除了平日裡的學習,還有鍛鍊的課程。

  一大早孩子們從高到矮,站在一排,張陽帶著她們繞著華清池跑步,就這麼跑完五圈,她們一個個早就累得不行。

  平時在宮中都是養尊處優,哪裡會有這種鍛鍊,強身健體也是必需的,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鍛鍊是不能缺少的。

  看她們一個個都累倒在地上,就這麼席地而坐,而今天還有一件事。

  今天李治要和小熊進行一場游泳比賽。

  趁著現在的華清池池水還不是冷得徹骨,若是過了霜降時節,到了立冬,便不能再下水了。

  天氣一旦寒冷,孩子們不再適合下水游泳。

  小熊與李治各自在起點。

  「做好準備運動了嗎?」張陽看著他問道。

  李治重重點頭。

  而小熊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它甚至打了一個哈欠。

  張陽退後兩步,吹響一聲哨,小熊與李治一齊入水,一人一熊在水裡撲騰著,朝著華清池的另外一邊游去。

  小熊的水性向來很好,它在華清池游著的樣子不好看,應付李治也是閒庭散步一般。

  那五頭小奶熊也在池邊,幾次試探要下去,爪子只是碰了碰池水,又縮了回去。

  「稚奴,快一些!」東陽與清河在一旁喊道。

  李治手腳不停地劃著名。

  或許是小熊也不耐煩了,它一鑽下水中,再浮起來的時候已經領先了一大截。

  李治咬著牙奮起游著,小熊卻已經在另一頭上岸了,它抖索身上的水,抬著頭很是高傲。

  張陽跟在一旁,就怕李治會出什麼事情,但凡他在池中有不對勁的情況,就當即下水去把他帶上來。

  就算是已經知道落敗了,他還堅持游著,毅力和決心是不錯的,是個可以培養的孩子。

  終於李治也游到了對岸,他喘著氣,面色通紅。

  李麗質拿著布巾遞給他,「稚奴,水裡不冷嗎?」

  李治使勁擦了擦一把臉,「在水裡的時候不冷。」

  一陣風吹過,李治又被凍得一哆嗦。

  在宮女心疼的目光下,晉王殿下去屋內換了一身衣裳才出來。

  李治的游泳方式方法都是跟張陽所學,游起來確實不慢,動作也很標準,可要贏過這頭熊還是差遠。

  也不知道這頭熊這般短小的四肢,是如何游這麼快的。

  無奈落敗的李治坐在小凳子上,眼神盯著那頭悠閒的熊。

  不過在清河,東陽,還有李福,李明這些孩子眼中,李治已經很厲害了。

  至少在這個深秋,她們也敢下華清池中游泳。

  新家還要繼續建設,早晨在自己的書房中為了燧發槍的鑄造忙活了半日,下午就來到驪山的另一頭,溫室的後方,這裡同樣是一片瓦礫,原本這裡是驪山行宮的一處道觀。

  沒有道祖像,只有一個大爐子,像是煉丹爐。

  眼下這個爐子已經被丟到了山下,成了一個無用的擺設,就當是個老物件也好。

  張陽按了按地面還算是平實平整,再拿出自己的圖紙,前後用腳步試了試距離,這片地正好給自己做個車間,以後可以用來做一些物件。

  從立冬開工,到了來年夏天就可以落成。

  張陽叫來了李治,李福與李明三個男孩子,一起搬運石料與木材,先做準備。

  立冬這天,有村中小童牽著牛在曠野放牛,餵牲口需要乾草料,在初冬的時候給牛拉出去好好吃頓,再回來時,需要備足乾草料。

  田野鄉間小道上,每隔幾里地都可以看到一兩頭牛,還有大牛帶著小牛的。

  皇帝在立冬時節祭祖之後,便走在鄉野,看到有人家在忙碌著準備過冬的準備。

  反倒是驪山在這個立冬時節與眾不同,他們正在嗮稻穀。

  稻穀是在夏天八月時收了麥子之後種下的,現在正是驪山收穫稻穀的時候。

  李世民捧起一把嗮在地上的稻穀,端詳著。

  這裡的村民倒也不介意這種情況,畢竟能夠進村子裡的外人都不是壞人。

  他們不認識天可汗,但知曉這位人物經常與上官儀來看工廠,就連上官儀都要對他恭恭敬敬,村民便不會去計較。

  李世民又放下手中的稻穀,「這稻米長得並不好,也難得這小子每年都種。」

  陪在一旁的尉遲恭回道:「陛下,是否告知魏王殿下。」

  說著話語,尉遲恭還背著一個包袱,這個包袱很重,因為包袱中就是燒出來精銅。

  李世民抬眼看向驪山上,「朕聽聞青雀近日沉迷鍛鐵,就不去打擾他了,與他說不如去找張陽。」

  「喏!」

  立冬時節要吃麵,張陽給孩子做了羊肉蔥油麵,再熬了一鍋雞湯,將燉爛的雞肉分給孩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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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陽往雞湯上撒了一些蔥花。

  楊嬸腳步匆匆而來,「縣侯,陛下來了。」

  端著手中的這碗雞湯還沒喝下口,便聽到了屋外的話語聲。

  「朕聽聞你往西域送了不少鐵器過去,那些鐵器做什麼用的。」

  一時間又沒了心情喝雞湯,孩子們從高到矮整齊坐在一排吸溜著碗中的蔥油麵,這是她們在驪山養成的好習慣,平時都要站得整齊,坐得整齊,上課跑步都一樣。

  看孩子們一個不少,整齊地喊著父皇,這讓李世民心情大好。

  再看他們的碗中那油亮的麵條,這些孩子吃得香,頓時覺得自己也餓了。

  張陽端著手中的雞湯,皇帝就站在眼前,不知道此刻該如何下嘴,將碗遞上,又嘖舌道:「陛下,喝湯。」

  這個問候方式應該還不錯吧。

  李世民低頭看了眼,「驪山竟然還有蔥?」

  張陽回道:「自家溫室種的。」

  「這雞湯朕就不喝了,敬德你喝。」

  尉遲恭行禮道:「謝陛下。」

  張陽將手中這碗雞湯交給眼前的大將軍,尉遲恭雙手接過,一口將整碗雞湯喝完。

  尉遲恭擦了擦嘴,「嗯,爽快!」

  張陽又給他倒了一碗濃茶,「雞湯雖好,但也膩,喝一口濃茶解膩正好。」

  「多謝。」

  尉遲恭接過濃茶,一口喝完又道:「嗯,爽快!」

  還是一樣的話,這尉遲大將軍喝湯喝茶喝酒都一個樣,不愧是我大唐猛將,嗯,爽快!

  李世民從鍋中撈出一碗麵條,將這裡當自己家一樣地拿起筷子,便吃了起來。

  本來鍋里的麵條剩的就不多,剩下的那些本來是留給自己的,看著皇帝將餘下的全部吃完,張陽心中惆悵,惡毒的天可汗吶!讓不讓人好好吃飯了。

  天可汗再次拿出他窮橫的姿態,就這麼大鳴大放地坐在別人家門口吃著飯食。

  「你送去西域的東西那些鐵器是什麼?」

  張陽一手搖著扇子,在山頭望向遠處,遲疑了好一會兒回道:「裴行儉他們在西域孤軍深入,雖有朝中幫襯,他們在西域深處生活困苦,我只是希望可以改善一番他們生活,送去都是廚具罷了。」

  李世民冷哼一聲,「你倒是會在乎自己的人手。」

  「我等皆是陛下的臣子,我只是讓部下活得更好一些,讓他們生活質量更好一些。」

  「當真?」

  「陛下不信就算了。」

  君臣倆人彼此都不信任對方,這不妨礙君臣一起合謀與分贓。

  「帶朕去看看你的溫室。」

  將碗中的麵條吃完,李世民抹了抹嘴,像是在回味還咽下一口唾沫,空碗放到了尉遲恭的手中。

  天可汗來到溫室旁,一個琉璃頂的溫室就在冬日的陽光下熠熠生輝。

  打開門,見到其中鬱鬱蔥蔥的綠色,李世民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朕一直以為,你自清貧而來不會自甘墮落,如今想來你也不過如此。」

  言語中帶著一些鄙夷,皇帝的目光滿是嫉妒與羨慕,他走入溫室中,伸手拂過一片蔥,好似在確認,冬日裡這般綠色是不是幻覺。

  再抬頭看時,李世民眼中多了幾分糾結,「好好的一個琉璃頂,你為何要……」

  張陽抬首道:「東缺一塊,西少一片,像被狗啃過一樣是吧。」

  「嗯。」

  李世民正色點頭,對這個女婿的審美感到了擔憂。

  不過他本就是一個怪人,怪人有奇怪的癖好,還有奇怪的品位,這就不奇怪了。

  在這個驪山的新家走了一圈,發現和去年夏天沒變化。

  「朕這一次在隴西祭祖,來時便讓車駕先回去了,出來走一走看一看。」

  張陽揣著手道:「陛下能夠走入鄉間,看看這水土與人情,實乃大唐一件幸事。」

  「幸事?」

  「沒錯,有道是我們從群眾中來,陛下當年也是群眾的一員,自然要回歸群眾,了解我們最質樸的大唐風情,了解最廣大的群眾需要,他們想要的,便是民心所向。」

  「而且還要進一步與鄉民,進行溝通深入交流,切實體會群眾的需要,簡而言之,多做實事,少說空話。」

  做了十年的皇帝,李世民咋舌不已,「為何從未有人與朕說過這樣的話?」

  張陽笑道:「或許滿朝文武大臣一直在說這樣的話,只不過陛下沒有在意而已。」

  「是嗎?」

  來到溫室後的一片空地,這裡是要修建車間的地方,現在這片平地已經清掃出來,一旁放著不少的石料與木材。

  尉遲恭一直在一旁跟著,耳邊是陛下與張陽的對話,這些話語從他的一隻耳朵進去,一隻耳朵出來,過了片刻便忘了幾個呼吸前陛下都說了什麼。

  自動過濾了他這個大將軍不想去聽懂的話語。

  人到中年,早已不是年輕時候馳騁中原的年月。

  君臣兩人在一旁的石料堆上坐下來,又道:「朕時常想不明白,洛陽的事情你是如何辦到的?」

  張陽狐疑道:「陛下應該是清楚的。」

  洛陽事件的起末李世民心裡當然清楚,只是還未想明白其中癥結所在,為什麼那些世家子弟會對白糖如此瘋狂,耿耿於懷。

  這件事過去一年了,那些洛陽子弟至今都被關在大理寺的地牢之中。

  張陽一手撐著下巴,雙目無神地看著前方,「其實要了解這個很簡單,無非就是買與賣。」

  「正是如此。」

  李世民中肯點頭。

  「陛下,當我要買肥皂的時候,一定會想不過是個洗澡的事物,這不重要,因為人們已經習慣了以前的洗澡方式,對他們來說肥皂不是必需的,但人與人之間是要交往的,一個人身上如果帶著似有若無的香味便容易與別人親近。」

  「如此一來不就是有需求了?沒有買賣就製造需求,哪怕是他們不需要的事物。」

  李世民沉默了片刻,「那洛陽子弟的需求是什麼?」

  張陽笑道:「因為他們都在作一夜暴富的美夢。」

  聞言,李世民笑了,這位天可汗茅塞頓開,忽然站起身,「韓非子說的不錯,商人果然都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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