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0章 閱讀者

  「說起來、你好像自稱觀測者來著？」

  莫憶「嗯」了一聲。

  「如果你是觀測者，也許我就是觀賞者？或者是閱讀者？看起來非常類似，但是我們之間還是有本質上的區別的哦——你就像是親自經歷了歷史的每一個瞬間的人、再回過頭去，能夠挑出哪一部分是正確的記憶、哪一部分是虛偽的——或者單純是對你來說。也許在某些世界，以絕對客觀中立的立場來看，你就像是反派一樣的角色，然而即使是反派，因為你自己的立場問題，你的感想和記錄在記錄上的人是不一樣的。因為那個時候沒有上帝視角，只能專注眼前的事情，無論後世的評價有多麼糟糕，對你又是怎樣的看法，你也不曾對此而後悔——願意為此負責、也不會對此而後悔的與大眾的正義對立的立場。但是，我只不過是擁有所有記錄的讀者而已。無論是哪一段其實都沒有完整經歷過，不帶著感情去看、之後又擁有了感情——可是即使我代入了你所處在的立場的角色視角、也沒辦法和你擁有同樣的感受吧？還真是悲哀啊。雖然擁有了客觀的角度、也擁有了自己的觀後感，卻沒有能夠稱作真情實感的東西……」

  莫憶咬了一下嘴唇。

  用手指撫摸了一下，已然不存在骷髏耳釘的耳垂——

  而另一隻手則握住了沒有戴在脖子上的項鍊。

  他明白的。

  他最是明白這其中的差別的。

  因為、在香辛料作為虛幻的世界中，他曾經也學著某個白髮的男子、某個痴戀著並非天使的天使的男子的樣子，將自己的經歷寫成記錄，在世界中散播。

  因為感情很真摯、所以和另外兩位的一樣也變成了暢銷作品。

  其實他想要得到的是什麼呢——

  名譽麼？

  那種東西，自己通過其他手段也是唾手可得的。

  錢財麼？

  不、正因為不對等的信息量，無論在哪一個世界他都能輕鬆變得有錢。

  自由麼？

  也許筆在紙上划過的時候的確是非常自由——

  然而，他知道，他最想要的其實是共鳴。

  一個能和自己感情產生共鳴的人。

  所以不斷地去查看網絡上的留言，想要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但是看得越多反而越是失望。

  人們對於他的感情沒有興趣、所有的角色都只是活在文字中的玩偶而已。

  不是簡單劃分陣營就可以判斷出善惡的，卻還是輕易被劃歸出了善惡。

  能夠從中體會到感情的，也有相當大的可能性、不喜歡自己希望他們喜歡的角色。

  然後，當自己靜下心來去看自己寫下來的文字的時候，忽然覺得非常的可笑——

  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用心去描繪了，客觀的用心描繪，然而卻無意中在某一個節點代入了不該有的感情——

  無法把真實的狀況傳達給其他人，所有的僅僅是乾巴巴的劇情展開。

  沒有真正的紀實。

  即使使用最客觀的文筆，也無法把當時全部人全部的狀況秒回出來。

  文字的力量是有限度的。

  並不是通過努力就能填補的溝壑——

  「讀者啊……」莫憶的目光暗了暗：「是麼？那的確是——不應該詢問你的感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