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5章 輕賤之靈

  「正因為您做得很好，才讓我產生了留戀的感情啊。但是、沒有關係。留戀，同時也意味著了無遺憾——這說不定，是我目前為止，體會到的最滿意的死亡呢。」

  「體會到最滿意的死亡什麼的……」司空淼蹙眉：「難道因為自己的生命是無窮無盡，就可以不斷揮霍嗎？因為死亡了之後，還可以進入下一個世界、進入下一個輪迴，在下一段時間裡輕飄飄地生活著，無論我做的多好，也只不過是你搜集的一個卡牌的碎片嗎？」

  「……」

  最初的水奚是沒有這種想法的。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生命有輪轉的力量。

  但是，之後呢——

  被刀子捅傷、被手槍爆頭、然後——

  得知了某些真相。

  他是不是已經開始什麼都不在乎了？

  這是他無法回答的。

  他從一開始就是個輕賤生命的人。

  不但生命、連尊嚴，也在不斷地輕賤。

  最初輕賤的是自己的生命，到最後連同他人的也不在意了。

  即使沒有輪迴，其實他的生命也不過是崩壞的渣滓。

  不斷擴散的可能性，某種意義上，也就意味著失去了每一個故事的意義，只是讓他越發有恃無恐。

  只不過是在虛無之中漂流的旅行者而已。

  到最後什麼風景也無法記住，剩下的就只有空虛而已。

  但也許——母親的想法是對的。

  儘管沒有記憶，但是，自己或許——

  或許一直都被刻印在靈魂深處的黑暗支配著。

  如同寄生蟲一樣活著、與循環往復輪迴的先後順序，他根本就沒辦法判明。

  「說不定是這樣呢。」

  「什——？」

  司空淼明顯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對於攪亂了她整個人生的罪魁之一，她說不定希望自己永遠消失吧。

  只有他永遠消失了、才能斬斷這連鎖的宿命，司空家才能得到解脫。

  但是——這並不是由他決定的。

  他什麼都決定不了。

  或許、他確實是一直在沒有實感的時候，不斷地跳躍、循環往生。

  並且，之前認為自己是罪者的時候，也確實是想要死亡。

  不過，他並不相信自己是唯一的。

  不、他絕對不可能是唯一的。

  手中的匕首、就是證明。

  在中間，空出了許多的時間記憶點。

  通過他們的對話也能輔助著了解到，他們會為了防止弦崩斷而洗掉記憶。

  自己究竟是被洗去了一次、一百次，還是恰好一次也沒有洗淨，根本就無從得知。

  「大概無數次的想要追求終結、也曾經無數次的求生欲壓倒一切，我什麼都決定不了。如果是為了您的話，我想，即使消失也是有意義的——不過、無論是我多麼在意的，到最後都是留不住的。」水奚輕輕閉了一下眸子，低聲道：「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

  他頓了頓；「至少，您的終結、不會有我存在的痕跡了。」

  兩個人之間蔓延著尷尬的沉默。

  良久、良久。

  司空淼苦澀地大笑了兩聲。

  「不錯，我的終結，不會有你存在的痕跡——你是這麼說的吧？」

  水奚輕輕地點點頭。

  刀刃、又劃破了一點皮肉。

  「那是——不可能的——！」司空淼忽然高喊了一聲。

  「我——也有我能決定的事情——！哪怕、這也不過是，被註定的！」

  在他的眼前、縱身跳出了窗口。

  水奚呆住了。

  身後推力、將他推到了窗口——

  他甚至沒來得及回頭看推他的人究竟是誰，已經握住了——司空淼的手。

  「為什麼——？」

  司空淼抬起頭來：「放手。」

  「媽媽，您——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情——？」

  「你可以選擇你的死亡，我也可以選擇我的。誰也不能決定，我人生的路途，到底會被塗抹成怎樣的色彩。」司空淼向一邊斜挑起嘴角來：「我已經，這麼努力了。想要挽留至少一點東西，可是連這樣的意志，也是不容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