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1章 敗者頌歌

  黛薇兒倏然伸出手去。

  離秋楓的眼神閃動，拈在本子上戴著厚重手套的手指搓著邊角。

  很顯然，他想要說些什麼。但是，由於黛薇兒一連超出預期，以至於本子的後面並不是他預估的對話。

  兩人僵持了半晌，他放棄了似的，盯著黛薇兒伸出的手，幽幽道：「為何伸手？」

  「雖然不想抱怨什麼、不想甩鍋給誰，不過，至少我現在使用的身體，也談不上受到命運的寵眷呢——儘管，已經那麼努力了，好像還是個相當慘澹的結局。」

  黛薇兒垂下眼睫。

  目光落在地上。

  地上空無一物。

  她看到的，卻是倒在地上，滿地的死者。

  從樓上墜落下去的身體、爆炸現場、車禍現場被灼燒刺破皮膚、後腦受到撞擊無力地倒在地上的人類，破碎得不知道該用什麼名字稱呼的機械人偶，穿著奇特整齊侍衛衣服的生靈以及在地上不斷滾動著的頭。

  在屍身一側、一地的碎玻璃，流淌著血液機油的混合物。

  已經離開了瘴氣區，不應該聞到什麼了，她卻聞到了汽油燃燒的味道、爆炸的氣味、以及相當濃重的血腥味道。

  無論是畫面還是味道，都是如此清晰。

  完全不像是臆想出來的，而是真的同時出現交匯在她的眼前。

  從頭頂上滲下的一抹陽光，照亮了滿地狼藉，化作了灰黑色的細沙融化在土壤中。

  「所以說呢？」離秋楓將沉溺於過於真實的幻景中的她拉拽到此刻的現實。

  「雖然你肯定沒有相關的記憶，甚至說和你有聯繫其實是有些牽強的。但，我確確實實是受到了『你』強烈的觸動。明明是魔女，要乾淨給誰看——這句話，似乎，相當有趣也很有道理。不斷逃避著的，以為站在原地什麼都不做就什麼都不會改變，看似無罪，其實那本身就是罪業了。如果換了時間、換了地點，心態完全沒有改變的話，那麼無論重來多少次，哪怕機會落在了我手中，我也是抓不住的。所以，我想著，至少，哪怕僅僅一次也好——」

  黛薇兒平伸著手朝離秋楓走過去。

  「不再壓抑任何欲望、不再壓抑任何本性、不去逃避黑暗的——墮落。與誰一起，共同墜入地獄中。那麼，即使沒有下一次，我的遺憾其實也是會減輕的。若是還有下一次，由於墮落過的經歷，我也能更深地體會到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死靈的心情，給出不會再斷絕對方生機的更好的答案吧。」

  離秋楓偏著頭。

  黛薇兒的距離已經很近，只要他伸出手去，就能握住黛薇兒的手。

  可是，他卻沒有去握住，而是露出了一抹嘲諷似的笑容。

  「失敗過呢。」

  原本，他那雙彩虹一般的眸子，已經露出了困惑動搖的神色，卻在他靠近的時候，再一次散出了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

  自然，那能將人影人心完全倒映出來的冰寒的敏銳氣息，也重新出現了。

  「欸？」

  黛薇兒只覺得骨骼正在被凍結，被那雙彩色的眸光凍結。

  離秋楓將本子收回來，翻到空白的頁上寫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