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判若兩人

  有了舒老爺的禮，貢浦和的案子當天下午有了結果，但衙門的告示張貼出來的並非說的是貢浦和誘騙舒家大小姐，而是改成了偷盜舒家錢財，貢浦和最終被處以流放之刑，此事於舒家便也算了了。

  舒清瓷在清蘭閣修養了三日，雖在聽說貢浦和被處以流放時，情緒仍有所波動，但好在也沒吵著要去尋。

  葉晗月這幾日時時刻刻都跟在舒清瓷身後，一是怕她尋思，二是方便勸說她，好在連著勸了三日，舒清瓷倒也有了幾分之前的溫和模樣。

  這一日天氣很好，滿院花團錦簇，處處染著白光，雖有些刺眼但對於大病了一場的舒清瓷而言，這日光多曬了一會，她那如同掉入冰窟的心仿佛也暖和了些。

  葉晗月站在廊下，看著獨自坐在院中著一身素色衣淺笑嫣然的舒清瓷，連日來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是回了原位。

  能笑了那就是好事。

  她回身進屋取了壺熱茶配了碟糕點，緩緩走到院中，將取來的東西悉數擺到了石桌上。

  「小姐，你身子剛好，這日頭雖好，但曬久了只怕待會起身會頭暈。」她放下手裡的東西，也不勸，直接就站在了一旁。

  說到底也是秋尾了，可這太陽依舊熱人的很，只站了那麼一會，葉晗月就覺得有些熱了。

  舒清瓷眸子還算清亮，她看著桌上的東西，唇角舒張開了一個極淺的弧度。

  「小月，我爹爹回來了嗎？」

  「回小姐，老爺還沒回來。」葉晗月微眯著眼，石桌上反射過來的白光，實在過於耀眼。

  這幾日舒老爺因宮中有事時常不在府上，而舒府原本是二姨娘在長中饋，現今二姨娘被罰禁足，舒老爺擔心舒清瓷閒著心中更是多思多傷，於是不等舒清瓷的身子完全好，就將這打理舒府大權交到了舒清瓷手上。

  舒清瓷沉思了一會，然後抬起頭看著葉晗月，笑容淺淡，「小月，你待會出府幫我買些雲片糕回來吧，上次你買的那家就挺好。」

  「行，奴婢待會就去。」

  葉晗月臉上帶著喜色，這還是自打貢浦和之事後，舒清瓷頭一次主動對什麼吃食感興趣，看來她是真的看開了些，她想著興許過不了幾日，她又可以開始撮合她的男女主了。

  想想葉晗月的臉上就染了笑意，眉眼彎彎，看起來心情極好。

  舒清瓷看著笑顏如花的葉晗月，眸子裡閃過一道光，很快，眸子裡又恢復一如往常的柔和。

  「有些累了，小月，你扶我回屋吧。」她的聲音很輕很柔，前幾日壞了的嗓子已然是好了。

  葉晗月點了下頭，上前攙住了胳膊，「小姐，你先回房睡一會兒，現在還沒到正午，奴婢現在去買那雲片糕興許才做出來。」

  舒清瓷笑笑，沒說話。

  將人扶進屋裡，看著她躺到床上，葉晗月才急急忙忙上了街。

  清蘭閣。

  舒清瓷躺在床上，原本是閉著眼睛的，可房門關起之後的好大一會，她卻又睜開了眼睛，她的眸子還是那般好看，可裡面裝著的卻是寒如冰峰的恨意。

  她恨方才出去給她買雲片糕的女子，她不再是她的奴婢小月，也不再是她最信任的人，她的心被人當面扎的滿是窟窿的那一日，往日的小月以及她自己，都在那一日那一刻死在了城外。

  舒清瓷肅冷著眸子，姿態優雅的下了床，然後面無表情的對著妝檯前的銅鏡細細替自己描了唇、畫了眉，待施了胭脂水粉之後，她那張蒼白了幾日的臉瞬間恢復了神采。

  她對著銅鏡冷著眸子看了看自己的手藝，然後紅唇揚起，無聲笑了起來。

  傾雲居。

  舒初柔被禁足之後，心中雖有恨舒清瓷和葉晗月恨的咬牙切齒，但舒老爺並沒有因為她做的事而將她趕出舒家，她心裡也存著幾分僥倖，故而，這幾日被禁足，她心裡再怎麼不滿，在面對舒老爺安排過來的下人面前，她還是裝出一副誠心懺悔的樣子來。

  「二小姐，大小姐來了。」小蘭忽然從門外跑了進來，神色慌張。

  舒初柔愣了一下，心想舒清瓷不該待在清蘭閣正抹淚的嗎？跑她這裡來做什麼，難不成來找她報仇？就她那窩囊樣還找她報仇，呵！既然她送上門來了，她正好出出氣。

  她可是聽說舒清瓷如今可是舒家後院掌權的了，也不知爹爹是怎麼想的，那個賤人也配。

  想法還未落，就聽門口傳來了腳步聲，接著就看到著了一身碧藍色束腰長裙的舒清瓷走了進來。

  舒清瓷沒說話，只走進房門便站在了原地。

  「喲！這不是大姐嗎？怎麼？大姐今兒個不傷心了？」舒初柔心裡隨時恨的牙痒痒，可臉上卻是帶了笑的，她最是擅長做這種挖人心的事，不需動手也不需怒言相向，輕言幾句就可讓人痛不欲生。

  舒清瓷臉色沒變，但眼神卻是冷了數倍，就是眼前這個女人，她的妹妹，若不是她找了那個男人來哄騙她，她也不會丟盡了顏面傷透了心，她恨她，恨不得她死。

  可她不能，她的爹爹不許，舒家的顏面也不許。

  那麼……

  她就讓這個女人生不如死！

  她輕輕笑了起來，笑容同以前一樣，像一朵夏日盛開的白蓮花，清雅無害。

  「妹妹倒是有心了，自己都被關在這傾雲居里了，還知道關心旁人，看來，妹妹這些日子過得還不錯。」

  她說著話眸子卻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小蘭身上，紅唇再是一揚，「也是，妹妹身邊的丫鬟如此貼心，這傾雲居里的事哪裡輪得到妹妹伸手牢心的，又就是姐姐我命不好，沒能尋個這麼好的丫鬟。」

  她的話說的很輕，像是隨口閒聊一樣，可小蘭一聽她叫到自己的名字，身子就是猛的顫抖了起來。

  舒初柔本想說些話羞辱舒清瓷一番，沒想到舒清瓷不但沒有惱羞成怒，反倒還笑的出來。

  她感覺舒清瓷似乎有些不對勁。

  她斜眼狠瞪了身旁哆嗦著身子的小蘭一眼，然後正眼看向舒清瓷，笑著回道:「姐姐這話說的可就不對了，這府里誰不知道姐姐得了個好奴婢呀，不僅人聰明，還多次救了姐姐的命，姐姐說這話，怕是小月聽了會不高興的。」

  賤人，不就身邊有了個得力的奴才嗎？用的著特意來顯擺一遍嗎？

  舒清瓷垂著眼，眸子一片清冷，小月是聰明，聰明到讓她厭惡。

  「那丫頭一向機靈，這次也是多虧了她，不然，我恐怕就見不著妹妹了。」

  舒初柔一時語塞，倒被舒清瓷的話給堵住了嘴，貢浦和的事是她做的，她說這話難不成真是來找她麻煩的？

  舒清瓷見舒初柔臉色變了，唇角的笑意反倒加深了一些，她接著又說道:「妹妹應該聽說了吧，爹爹說這幾日咱們舒家後院暫時由我來管，呵！這事說到底還得謝謝妹妹，要不是妹妹我也得不到這管家的大權，你放心，我定當好好管著這後院，也好叫二姨娘安心禁足。」

  「你……」舒初柔本來就在為管家權的事憤憤不平，可舒清瓷這麼一說，倒顯的她親娘苦心經營多年得來的權力，一朝就敗在了她的手裡。

  雖然事實也是這樣，但這話被舒清瓷提點出來，舒初柔的臉上立馬掛不住了。

  「哼！舒清瓷，你今兒個要是來報仇的就給我個痛快，別裝的跟個好人一樣，我看著就噁心。」她終究是沒能忍住，一拍桌子便罵了出去。

  舒清瓷冷眸看向她，臉上依舊掛著笑，仿佛舒初柔罵的不是她一樣。

  要是以前她早就惱紅了一張臉了，可現在……

  「呵！妹妹說的這話可就傷姐姐的心了，你放心，就算我怨恨你我也絕不會像妹妹你這樣，做那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事來。」

  她語態輕柔的說完，隨即將目光一轉，看向一旁神色慌張的小蘭聲音陡然一轉，斥道:「小蘭，我都進來這麼久了，難不成管事的沒交過你如何給主子奉茶嗎？」

  小蘭身子一顫，撲通就跪了下來，「回大小姐，奴婢、奴婢一時忘了。」

  「忘了？」舒清瓷笑著低喃了一句，隨即眸子驟然一冷，再抬眼時，周身便帶上了幾分主子的威嚴。

  「來人。」

  「大小姐。」東兒很快走了進來。

  「將小蘭給我帶到前院去。」舒清瓷沉著臉說完，冷笑著看了一眼舒初柔，轉身走了出去。

  她要告訴整個舒家下人，她舒清瓷再也不是那個任誰都可以踩上一腳的廢物，今日，她就先收拾了這個賤婢。

  「小姐，小姐救我……」小蘭一看舒清瓷臉色就知道大事不好，可此時舒初柔已是自身難保，哪裡還顧得上她。

  眼睜睜看著小蘭被下人們拖走，舒初柔白著一張臉，跌坐到了凳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