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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5:37:03 作者: 喪喪又浪浪
    所有人一下噤聲,齊齊看她。

    她一字一頓,擲地有聲:「我不同意江開繼續比賽。」

    車隊幾人面面相覷,房間裡安靜了好一會。

    車隊經理勸她:「盛小姐,這次是個意外,相信你也知道,賽車經過改良,已經很多年沒有發生過失火的情況了,昨天真的是不趕巧,種種因素堆到一起了才發生那樣的事,而且我們向你保證,接下來會更加小心地規避風險……」

    「我說,我不同意。」盛悉風冷冷打斷。

    經理還想再勸,江開抬手示意:「你們先出去吧,我跟她聊聊。」

    盛悉風的反對,算是在江開的意料之外,情理之內。

    他早有預感,這件事情沒有那麼容易過去,她心裡必然堆了情緒沒有爆發,趁著這個時機攤開來講,總比以後再說好。

    等房間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他看著他,開門見山地問:「你希望我放棄賽車嗎?」

    盛悉風一個「是」滾在喉嚨口,卻怎麼都說不出來,像把鈍鋸子來回拉扯,扯的她喉口生疼。

    她只能客觀稱述實情:「你差點死在我面前,差點讓我看著你粉身碎骨……」

    這話一旦宣之於口,她心裡那根弦猛然斷裂。

    像一座埋藏在海面下的火山轟然爆發,昨日種種浮現眼前,她仿佛身臨其境回到那萬念俱灰的30秒,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恨不得插翅飛到他的身邊,卻只能眼睜睜看著火苗吞躥,她的心都在滴血,痛到痙攣。

    差一點,今天的太陽就不會再升起。

    她眼淚掉下來,失控地沖他吼:「你哪也不許去,就待在我的身邊。」

    第76章

    這是盛悉風生平第一次阻撓江開的夢想。

    早在孩提時代, 他還只會開著玩具電動車耍酷的時候,她就偷偷覺得他握方向盤的樣子很帥。

    她是他最虔誠、最初代的粉絲。

    她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對著他聲嘶力竭, 親口說出那些反對的言論。

    而且就在伊斯坦堡,他們的信念合二為一的地方。

    情緒宣洩, 短暫的暢快過後, 隨之而來的是難以名狀的負罪感。

    她仿佛背叛了她心底那個一戰封神的少年賽車手。

    更像背叛了那個為他背水一戰的自己。

    這種認知讓她更加痛苦。

    她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到了這個地步,她還是不能擁有想把他拴在身邊的任性權利。

    「我知道。」江開把她抱進懷裡, 「我都知道。」

    他細數著她為著他的夢想做出的犧牲。

    「每次我要走, 你明明很捨不得我,但從來沒問過我可不可以多留兩天。」

    「再想我都不會在我工作的時候打擾我,只要知道我在忙,都會主動說再見。」

    「一個人備婚,處理很麻煩很瑣碎的小事。」

    「甚至連金毛走丟的時候, 心急如焚都不能打一個電話給我。」

    「明明是我的夢想最大的受害者, 卻願意做這個世界上最支持我的人。」

    所有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你一直在讓步。」

    「我欠你的。」

    這些盛悉風從來沒有抱怨過, 她為他在賽場上的每一次榮譽驕傲, 默默消化了孤獨和失落,連思念都不敢都說,唯恐帶給他心理負擔。

    相戀一年半, 尋常情侶早已進入平淡期, 而她熱戀期還沒過癮。

    「你知道……」她苦笑, 「你既然知道就應該明白, 除了平安, 我什麼都沒有要求過你。可你怎麼可以連我唯一的要求也做不到。」

    「如果你沒能從車裡出來……」說到這裡, 她再度失聲痛哭,「當時每個人都在說你完了,我也以為我要永遠失去你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不是在做夢,我真害怕我一醒,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不是夢,真的,我保證,你每次醒來都可以放心,我還好好活在這個世上。」江開拉著她的手貼到自己臉上,要她感受自己的體溫,又帶她的手到自己胸膛。

    裡面,他的心臟正在鮮活跳躍著。

    「我還沒娶到你呢,還要和你白頭到老的,我怎麼捨得死。」

    盛悉風在他懷裡漸漸平息,到後來,兩個人都說累了,只是靜靜擁抱著彼此。

    他們默契地沒有提及他該不該繼續逐夢的話題。

    打斷他們的是兩記叩門聲,江開的父母和沈錫舟到了。

    於知南一看到江開就紅了眼眶,坐到他床邊忍不住掉眼淚,江邵則是站在床尾深深看了他一會,頷首回應了他的「爸」,然後走到窗口抽起了煙,全程悶聲不吭。

    江開沒忍心提醒江邵醫院不能抽菸,一邊輕拍著母親的背安撫她,一邊和沈錫舟碰了個拳,確認存活。

    沈錫舟看似雲淡風輕的,但碰拳的力道輕了又輕,仿佛他是個瓷娃娃。

    江邵在窗邊抽完兩根煙回來,眼眶有一絲微不可察的紅:「還比嗎?」

    江開看了盛悉風一眼,說:「看情況。」

    盛悉風估計他是怕刺激到她,才選擇模稜兩可。

    預想之中,江邵勃然大怒的場景並未發生,他只是長久地注視著江開,好像26年過去,他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自己的兒子。

    「就真的這麼喜歡賽車嗎,我不理解。」良久,他嘆息,似是和兒子劍拔弩張地鬥了那麼多年終於認輸,承認自己不可能扭轉兒子的心意,也意識到自己面對著怎樣超凡的意志,「連直面死亡的恐懼,都不能打退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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