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頁

    陸小時這個手，是很體貼地替方劑舉的。

    沒想到方劑不領情。

    陸小時排隊排得早，午飯之前就領到了理髮套裝。她拿著那個黑色的帆布包先里外消了毒，然後在洗手間對著鏡子用齒梳剪刀把劉海剪短打薄。

    一剪子下去沒控制好角度和力度，剪的有點短。

    沒關係，把另一邊也剪短就可以了。

    她這麼左修修，右剪剪的，原本的劉海愣是被剪的不剩多少了。

    陸小時苦著臉對鏡子裡的自己笑笑：空氣劉海，新嘗試！

    她用電吹風吹了好半天，吹出來彎彎的弧度，這才下樓吃飯。

    方劑看她在衛生間鼓搗了半個多小時，就搞出來這麼一個狗啃的髮型，說什麼都不肯自己理髮了，更不肯讓陸小時理。

    陸小時信誓旦旦：「自己動自己的頭不趁手，你這個頭，交給我，大不了最後變寸頭嘛，哎呀你這是什麼表情，我只是說最壞結果，不會的啦！要是理壞了我就把李逵剃禿了來陪你！」

    趴在窩裡的李逵聽到自己的名字，掀起一隻眼皮看了看這邊愚蠢的人類，無聊地打了個哈欠。

    整個午飯加午休的時間，方劑就聽陸小時叨叨叨，像個唐僧一樣喋喋不休，給他科普人要剪頭髮，不剪頭髮不行。

    「從生理層面來看，頭髮需要吸收人體營養，剪短髮可以讓營養物質去往它更需要去的地方，而且我們現在物資不穩定，每一口飯都不應該浪費給無用的頭髮。」

    「從心理層面來看，短髮顯得人精神利索，讓人活力滿滿從事工作，效率加倍。當然也可能是因為短髮利於散熱，頭腦清醒了做事就聰明了！」

    說來說去，就是人活著，就要剪頭髮。

    方劑抓狂：「為什麼今天就盯上我的頭髮了啊！陸小時你很閒嗎？」

    陸小時安靜下來，幽幽地答：「是啊……我沒事幹……要不我去當志願者？」

    方劑凶凶的：「威脅我是吧？」

    中午人睏乏的時候，神志不清，耳根子也軟。明知道陸小時沒道理，可是為了躲避麻煩，他選擇了屈服。

    「行，剪吧剪吧。」

    反正頭髮遲早還會長出來的，但是他今天不從了她，估計會被念死。

    他們選擇在一樓飯廳陽光最好的地方坐下，陸小時用家裡最大號的塑膠袋剪了個口子套在他脖子上。

    把買消毒劑送的小噴壺裡裝滿水，對著方劑的腦袋一通噴。

    方劑困惑：「你為什麼不直接讓我先洗個頭？」

    陸小時又噴了噴，把直到他的頭髮滴水了才停，「這樣比較方便，剪完再洗。」

    方劑拿手機前置攝像頭看了看自己，形象全無，算了。

    他佛系地把手機揣起來，眼不見為淨。

    陸小時興奮地摩拳擦掌，在網上尋找各種看起來比較適合方劑的帥哥髮型，供他挑選，「你看，今年夏天最流行的髮型都在這裡了，你鍾意哪一款呀？」

    「今年夏天不是還沒到嗎？」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反正就是，大流行，你選一個！」

    方劑把她手機推開，有點不放心她，讓她不要整那些花里胡哨的了，「簡單修修就行。」

    這六個字幾乎所有托尼老師都聽過，但是能真正做到的絕對不多。

    很不幸，陸小時就屬於不多的那一掛。

    她開局一剪子，就讓方劑勢必要換一個髮型了。

    陸小時拿剪子的手有些抖，心虛地瞅了一眼方劑，看到他閉著眼睛好像在睡覺。

    她微微呼一口氣，手指滑動屏幕，換了另一款髮型的教程，這次學乖了，下手之前先剪一點試試水，再逐步修整。

    她這個頭髮剪得太仔細了，剪了一個小時，手都酸了，還沒剪完。

    方劑曬著太陽開始做夢，夢裡他正在幫鄰居遛狗，那隻大狗拉著他死命地跑，他不跑，它就拖拽著他，後來他躺在地上任由大狗拉著他跑。

    也不疼，甚至有點像坐雪橇。

    忽然狗不跑了，回到他身邊舔他的脖子，痒痒的刺刺的，夢裡他睜開眼，眼前一個碩大的臉，是湊的太近以至於有些變形的陸小時的臉。

    方劑手腳同時一晃，嚇醒了。

    「哎呀，你動什麼！」陸小時差點戳到他。

    方劑反應過來是夢，還跟陸小時道歉，「對不起，做噩夢了。剪得怎麼樣了？」

    「剪得差不多了。」陸小時確實剪得還行，就是左邊耳朵上面那裡第一刀剪大了，看起來有點禿，她臉不紅心不跳地騙他，「但是你剛才突然亂動，左邊這裡剪壞了，你看要怎麼辦啊？我把右邊也剪短？」

    方劑拿起手機，對著左邊耳朵拍了個照。

    看完以後，心疼地抱緊了自己。

    是他的錯，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他的項上人頭交到陸小時手裡。

    陸小時看他臉色陰鬱，安慰他：「頭髮剛理完一般都不好看，長長就好了！真的！」

    「嗯。」方劑把電推子找出來，自己拿著上了樓，對著衛生間裡的鏡子，把兩邊鬢角都剃的短了一些。

    作為一個和美學工作相關的從業者，這大概是他二十八年人生中最不美的作品了。

    陸小時再見到洗完澡吹乾頭髮的方劑時，他已經和早上判若兩人了，她誇他：「你看起來起碼年輕了兩歲！這個髮型很適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