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分開

2024-02-05 04:48:47 作者: 微涼維夏
  讓兩個女生回昔雲,雖然龔隊安排的人會跟著,還增派了專案組的曾浩,童彥偉還是放心不下,沒想到陸翊坤安排完留市的生意又趕了回來,有這位大神在,加上昔雲派出所的近距離,算是很有保障了。

  童歡早就確認過童彥偉不會來,好不容易把不死心等了半晌的於衿羽拉上了車,和她們一路回昔雲的康山還站在車邊磨磨蹭蹭,拘謹得手腳都不知該往哪裡放。

  因為蘇睿準備送白秀雲去香港了,康山要回家收拾一下,他不想坐跟在後面的警車,只能選擇陸翊坤這輛他眼中的豪車。

  「康山,我有個小禮物要送你,快來看!」

  打開後備廂,童歡滿意地沖陸哥比了個點讚的手勢,沉穩老練的陸翊坤居然笑呵呵地回了她一個贊,看起來萬分寵溺,刺激得孤家寡人的於衿羽直想吐血。

  繞到車尾的康山看了一眼後備廂里的禮物,愣住了。

  分格大紙箱裡放了數盆小花,雪白的花盆外都套了透明水培器皿,米色的夜來香、淺紫的香葉天竺葵、潔白的茉莉,被翠綠的枝葉簇擁著,馨香撲面。

  「我記得你說小伊她喜歡夜來香,只買了兩小盆,花店的老闆說這么小盆的放在窗外,對人體不會有影響。其他都是對病人沒有刺激性的花草,還能驅蚊,有水培有營養液養起來也很輕鬆。可惜陸哥買了以後,蘇睿才說要立刻送你媽媽去香港了,生鮮植物不能過關,所以啊放七小先替你養著,保證養得花繁葉茂,等你回來的時候搬回家。」

  康山沒想到自己一句不能養花的話,童老師都放在了心上,除了小伊,再沒有人這樣小心呵護過他隱秘的夢想,連被病痛折磨著又要努力撫養他長大的阿媽也沒有過,他眼眶紅紅地,張嘴張了半天,擠不出一句話。

  童歡踮起腳抱了抱瘦骨嶙峋的男孩,有力的溫暖透過她的小身板傳到了康山心口:「沒有什麼是不能想的,康山,就算是棚屋區,我們也能讓它開滿鮮花。而且等花開好了,媽媽病也好了,咱們從棚屋搬出來,日子會越來越好的,你和小伊千萬別放棄,無論面對多不公平的命運。」

  她站在那一箱花前,笑得明亮又燦爛,這一幕牢牢地刻在了康山的腦海里,之後在他最絕望無力的時候,想起那縷縷花香,還有她努力想為他和小伊照亮前路的笑容,就像夜空里閃亮的星,他咬著牙又撐了過去。

  待大家都坐好,後車按了按喇叭,表示可以出發,陸翊坤擺手示意稍等,衿羽不甘心地趴在車窗上,嘴噘得能掛上油瓶。

  「是我把彥偉嚇到了嗎?他比以前還躲得厲害,明明出事受驚的是我呀!」

  童歡失笑:「姐們兒,誰看你前幾天的情形都以為你要撂挑子走人了好吧?結果直接就求婚了,是我我也嚇到。」

  「那我該怎麼……」

  「抱歉,我遲到了——」

  蘇睿忽然拉開車門把童歡擠到了中間,在兩個女生傻眼的呆滯里笑出了花滿枝丫的美色,陸翊坤笑著搖搖頭,發動了車子。

  「蘇教授……要不要坐前面,前面寬,寬敞。」

  原本因為後排有兩個女生而坐在副駕駛的康山更坐立不安了,蘇睿揮手:「不用,我坐後邊挺好,早上想起要離開幾天,臨時決定回去看看Dirac。」

  他又拍了拍呆若木雞的童歡:「坐過來點,你快把於衿羽擠下去了。」

  童歡意思意思挪了挪屁股,整個人依然貼在好友身上:「你不是不喜歡別人碰到你嗎?」

  「你不一樣。」

  最近學到撩完就跑這招的蘇大教授丟下一句話,就挽手閉目養神了,並且因為疲勞過度迅速進入了夢鄉,留下一臉八卦血沸騰的於衿羽推搡著更呆滯的童歡,一路上看著側顏如畫的蘇睿擠眉弄眼,恨不能「八」出萬字長文來。

  沒有童彥偉告密,童歡當然不會知道蘇睿為了擠出時間陪她回趟昔雲,已經有近三十個小時沒有休息,也不會知道因為擔心她的安全問題,他們人還在路上,蘇睿網購的攝像頭已經裝在了教學樓、宿舍、七小外圍能通到電的地方,並且和小於的電腦及他們的手機聯上了網。

  不過蘇睿打著回去看Dirac的招牌,完全沒料到進門居然沒看到自家大狗等得望眼欲穿,被託付的王叔搓著手不好意思地走上前。

  「滴答去看追風了。」

  對於大家自動接受了童歡替Dirac起的中文名,蘇睿也懶得糾正了,只是眉一抬,看追風是怎麼回事?

  童歡一拍大腿:「哦,上次拆笑氣枕的時候那條黑背?」

  「對,最近多事,派出所的小伙子每天巡邏都會特意到我們學校附近多轉轉,還特意帶著追風,滴答去找它玩了。」

  追風作為一條因傷提前退役的警犬,是昔雲派出所的團寵,它雖然後腿有點瘸,但專業技能絕對過硬。Dirac好不容易認識了一個智商不亞於自己的同伴,蘇睿走後又孤獨異常,某日偶遇派出所幹警巡邏順便遛狗,自此念念不忘,定點守候。

  連童歡都想像不出走高冷路線的滴答會主動去找伴玩,蘇睿更莫名有了種女大不中留的感慨,沒好氣地拋下了幫忙檢測攝像頭的陸翊坤和兩個女生,轉身去找狗了。

  可巧今天巡邏的正是張路,兩條訓練有素的狗並沒有追逐打鬧,而是並肩走在他前方,不過Dirac一身拉風毛髮,追風也是威風凜凜,連帶著張路走起路來都虎虎生風,一見蘇睿就笑著打起了招呼。

  Dirac立刻撲到了蘇睿身上,低眉順眼地撒起了嬌,追風走攏到蘇睿身邊嗅了嗅,鼻尖哼出口氣,也示好地拱了拱他的腿。

  「蘇教授,你回來了正好,我們所長聽說你們在加強七小的護衛工作,讓我把追風也給你們牽來,不過是暫時借用。」張路拍拍追風的頭,讓它坐好,「吃的我們會送,不占孩子們的口糧,追風沒有指令不會做攻擊性動作,不過七小孩子多,最好還是用鏈子拴起來。它平時在所里也是拴著的,不會不習慣,你放心,這兄弟看門可比攝像頭還好使。」

  這對蘇睿來說是個好消息,相比只是經過部分特殊訓練的Dirac,追風顯然更為專業,只是蘇睿看著Dirac和追風並肩坐立的模樣,著實覺得有點礙眼。

  「啊!滴答!我可想死你了!你個大壞蛋,幾天不見就和別人勾搭上了?」

  相較於克制的蘇睿,一把撲上來的童歡就直接多了,然而滴答還是迅速躲過了她突襲頭部的手,只是親昵地在她手背上聞了聞,就坐好了。

  「討吃的?我還真沒準備,不如一會兒集體去吃如意吧?讓斐然姐中午給我們破個例,做桌好吃的,給衿羽還有康山送行。」

  到七小後,曾浩和另一個同事陪康山回去收拾行李,他和蘇睿都是當晚就要回盈城,而衿羽收拾完行李,明日也會有專人直接護送到家。於家在衿羽被救後第二天才知道出過事,因為女兒誇張的以死相逼,於爸於媽沒立刻趕到Y省來,不過在家立刻挑選了保鏢,並且接受蘇睿的建議,準備在機場接了衿羽就現買票遠離是非之地,去連游歐洲十國。

  照蘇睿的說法,這種土豪方法是再安全不過的,即使王德正有心再追究,手下也不像於家數人因為商務原因有申根國的長期簽證,而且機票隨買隨走,連行程都沒確定更讓人無從下手,何況還有保鏢。

  至於木也雖然勢力龐大,但小小一個素瓦被殺,不值得驚動他,在國內發生的一切於木也而言,最多不過考慮換合作者,王德正越不得力,越是給了陶金機會。

  「所以明天開始,就只剩下我和你們倆相依為命了。」

  童歡抱著滴答可憐兮兮地坐在台階上賣慘,被檢查監控經過的陸翊坤彈了栗子。

  「還有我!」

  她甜笑著拉住他衣袖甩了甩:「對,還有我天上地下第一厲害的陸哥。」

  因為蘇睿要送白秀雲走,她作為編外人員自帶的助手,又是清查內奸的非常時期,肯定不適合留在緝毒隊。不過她只被抓走了幾個小時,更沒有接觸過被綁的女孩們,除非刻意打擊報復,不然針對童歡對王德正來說沒什麼意義。不過蘇睿和陸翊坤還是如臨大敵,布下天羅地網,並且等蘇睿折返,專案組也該審查完畢回昔雲繼續辦案了。

  「希望到那個時候,內奸已經被揪出來。」

  童歡捧著臉,看邊收拾行李邊相思的於衿羽更可憐的小樣,乾脆吹噓起自己勇闖王家的事來分散她注意力。

  於是蘇睿簡單地收撿了一下屋子,出來就聽見童歡在那兒眉飛色舞地給於衿羽「講評書」,直把陸翊坤說得仿佛天神下凡。

  「那胖女人就這樣扛著我,非說要送我去上藥,我嚇得眼淚水都要出來了,陸哥忽然出現一把抱過我,腳下一踹,那麼胖的人啊!『嗖』地就飛出去了!有兩個保安追上來,他一腳一個,眼一斜,說『連我是什麼人都沒弄清楚,你們就敢動手』,立刻誰都不敢動了。他讓我撥通王德正的電話,特別酷地說『我妹子在你家受傷了,我要帶人走行不行』,王德正屁都不敢放一句,立馬讓放行,把我花抱走的人大氣都不敢出,屁顛屁顛地跟在後面送了出來,簡直帥到爆,有木有!超有安全感,有木有!」

  於衿羽眼尖地瞄到蘇睿的衣角,乾笑著救場:「我覺得人家蘇教授拔槍的時候也很帥啊。」

  「那你是沒看見陸哥的飛刀,嗖嗖地,一刀削上素瓦的耳朵,一刀扎他手肘,就跟武俠片似的,小李飛刀,例無虛發,帥到沒邊!打兩槍算個啥呀!」

  沒救了,於衿羽捂住了眼睛,從指縫裡看著蘇睿聽得發綠的臉,呵呵笑兩聲打起了招呼:「蘇教授,是叫我們去吃飯嗎?」

  手舞足蹈的童歡像被點了穴一樣卡住了,然後機械地轉過身,尬笑著揮了揮手:「Hi,是去如意嗎?」

  「對,去如意,你請客。」

  蘇睿沖Dirac打了個響指,沒想到Dirac毫不猶豫地跑到了被拴住的追風身邊,表達自己和夥伴同甘共苦的決心,雙重打擊之下蘇睿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童歡狗腿地追了上去,忙不迭地追問道:「你們一個比一個壕,為什麼要我請客啊?」

  「不然你讓你的陸哥請?」

  「那多不好?別人遠道而來,出力又出錢。」

  「我還是跨山跨海來的。」

  「也是……啊不,不能這麼算……」

  聽著童歡的嘰嘰喳喳,放下行李的於衿羽嘆了一口誇張的長氣,以後可別老說她傻白甜了,有時候三三的情商也是為零的。

  數日不見,如意小館的生意一如既往地火爆,中午的盒飯都賣得熱火朝天,看見童歡等人來了,林斐然擠出半張臉問了聲好,讓阿趙趕緊搬個大桌子去樹下陰涼地,又忙去了。

  幾日不見,林斐然憔悴得令人心驚,連勉強算是笑容的表情都不過是扯動兩條僵硬的面部肌肉罷了,往日裡的風情全因雙目深陷顴骨高聳,變成了一股咬牙切齒的狠勁,整個人看起來像憑一口氣硬撐著。

  大中午的氣溫熱得人發悶,樂平也坐在熱烘烘的灶台邊上,再忙阿趙或者林斐然總有一個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看到童歡等人來了,才放她過來問好。

  童歡摸著她的小腦袋,問:「媽媽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樂平苦惱地揪著小辮的發尾,欲言又止。

  「陶金送你們的那輛小麵包呢?」

  樂平看了看一語中的的蘇睿,臉更苦了。

  「媽媽說要還回去……」林樂平把自己那頭小辮快要揪斷了,才期期艾艾湊到蘇睿跟前,「蘇叔叔,他們都說你特別聰明,那你說,我陶叔叔是壞人嗎?」

  蘇睿想了一會兒,輕輕搖了搖頭,樂平卻像得到了了不得的肯定,瞬間高興起來。

  「我也覺得他不是壞人,對不對?可是我聽見了……」

  林樂平那張漂亮的小臉又黯淡下去,雖然還是個心事寫在臉上的孩子,她還是守住了心底的疑問,轉而去和衿羽互訴離別衷腸。

  知道如意的盒飯生意忙,眾人特意等一點才來,過了二十來分鐘吃快餐的人就稀稀拉拉了,林斐然才邊往圍裙上擦著手邊走了過來。

  「想吃點什麼?我去給你們炒。」

  童歡連忙拉她坐下:「斐然姐,你先歇一會兒,我們都不餓,一會兒你看著弄就行,反正你家的菜都好吃。」

  「我不用休息,累點倒好。」

  林斐然目光里有苦澀,不過很快又乾脆地笑開了:「樂平說小美女要回家了?今天可得給你做點好吃的,早上阿趙弄了些新鮮竹筒,鱔魚也新鮮,我給你們做竹筒鱔魚還有香茅雞?再來個勒浪,剛送來的番木瓜,肉特別厚,酸度剛剛好,燉在牛肉湯里又鮮又開胃。」

  「我幫你啊。」

  童歡疑惑挽著林斐然的手去取食材,想開口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平日裡做事最細緻的人連她木瓜過敏的事都忘了,可見是完全恍神了。

  經過灶邊童歡看見烤得半成品的雞,忍不住撕了條酥皮吃,引得林斐然去拍她手:「還沒熟透呢!當心生病。」

  她左手收回時,童歡看到她手掌里幾個燎泡,有一個已經破水了,只隨便用麻油抹了一下,「你的手怎麼了?」

  「不小心燙到了,灶台邊做事不是常有的嗎?」

  「那先不搞了,你趕緊去處理一下傷口,我們換個地方吃飯。」

  林斐然眉一豎:「怎麼?你們的錢都不讓我掙的?我哪有那麼嬌氣!」

  「斐然姐,你到底怎麼了?樂平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嗎?我看你整個人狀態都不對,手掌里燙這麼大一片,肯定是炒菜的時候走神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從女兒被綁後,林斐然一直是在強撐,阿趙人雖好卻不懂她,這幾日她過得太煎熬,精神已經繃到了極致,被童歡瞪著關切的大眼一問,不知怎麼硬繃的那根弦就斷了。只是她習慣了再苦都自己扛,縱然情緒全湧上來,眼淚還是默默往肚裡流了,只苦笑著看著童歡。

  「我和陶金分了。」

  「分了?為什麼?」

  因為樂平被關在小屋裡時聽見了他的聲音,聽到他居然也參與了拐賣,並且那批女孩最後會由江灣的車隊負責運送出境。因為樂平在被送回時裝睡,聽到陶金甚至準備參與到青寨的買賣里,樂平不懂什麼叫青寨,她卻再清楚不過。因為她去電質問時,陶金連搪塞都不肯,只是片刻沉默就承認了,而她連爭吵和哭泣的力氣都沒有。

  她猜測過陶金是不是為了救樂平,才踏上了他自己曾經嚴令不可觸碰的領域,但是這些她都不能對有個警察堂哥的童歡說,大概是她給陶金最後的溫柔了吧。

  「我不想說。」

  童歡想起陶金在緝毒隊那些同事不知情卻敵視的目光里,走向門外那一片晨曦的孤獨背影,心中酸楚亦不能言,只能拉住了林斐然沒受傷的手:「那就不說,我陪陪你。」

  「好。」

  林斐然替童歡把散亂的頭髮撩到耳後,看著她乾淨又明亮的大眼睛,越是痛反而越是用力笑了出來。

  往前十來年,她對這些生來順遂的女孩會又羨又妒,有些瞬間甚至會惡毒地希望命運也能伸手把她們碾壓一番,可是現在她已經可以很坦然地面對生活所有的磨難,更盼望她的小樂平能像小童老師她們一樣,有未來可期,有家人可依,平和又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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