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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無間雙龍

2024-02-05 04:48:47 作者: 微涼維夏
  童歡目瞪口呆地看著蘇睿居然操著一口帶昔雲口音的普通話,還夾帶著幾句髒話,假裝陶金的人威脅了黃鐘。

  掛掉電話的蘇睿像沒事人一樣,又恢復成氣質出眾的高帥富,同樣累到半夜,童歡已經蔫得像根霜打的茄子,他仍是清風明月般,仿佛剛才粗聲粗氣的罵娘是童歡的幻覺。

  「你怎麼知道黃鐘把他爸媽的骨灰挪到昆市公墓去了?」

  「上次去打聽王伊紋家的事,鎮上老人不都提過昔雲的傳統『侍死如奉生』,都說黃鐘利慾薰心,但胡益民幫他爸媽辦了後事,就被他當成自己人?現在他倆搭夥做的是挑釁黑老大的事,肯定會把父母的骨灰挪走,留個假的在那兒蒙蔽人。黃鐘父親的籍貫是昆市,而且看之前調查的資料,他清明和去年中元節前後都有在昆市賓館住宿的記錄。」

  童歡回想了一下,在黃鐘長長的開房記錄里果然挑出了蘇睿所說的信息,她這才體會到自己充其量是個「移動硬碟」,遠遠不及他的「CPU」屬性。不過對於蘇睿抽絲剝繭的能力,她早就不懷疑了,令她驚訝的是另一件事。

  「你怎麼扮得了陶金的人?」

  蘇睿不帶任何炫耀語氣地陳述道:「我大學連莎士比亞都能演,何況是扮小嘍囉。」

  「你怎麼會說本地口音?」

  「只是帶點尾音,你也有。」

  「廢話,我都待三年了,口音被傳染有什麼奇怪的?問題你才來多久,怎麼能裝陶金的人?」

  「任何口音都有規律,德潶方言受傣語影響最大,而德潶州的傣語有84個元音,16個輔音,帶-i、-u、-m、-n、-p、-t、-k、-xin、-lu9個韻尾……」

  「停,停!服,我服!不用說了。」

  童歡用看天才和神經病並行的複雜目光看著眼前的「奇葩」,頭一次慶幸有他在,衿羽能救出來吧!而在衿羽沒救出來之前,陸哥應該找得到人護住她吧?

  「走吧!」

  蘇睿取下掛在門後的外套,和小於、林斐然打了聲招呼,扯了扯正雙手合十念念有詞的童歡,把人往外帶。童歡不備,被拉得一個趔趄,栽倒在他懷裡。

  她個頭嬌小,一頭蓬亂的黑髮正在他衣領處,蘇睿愣住了,繼而想,他們兄妹倆都是一個毛病,腦子一不夠使就亂抓頭髮,非把腦袋抓成個鳥窩有礙觀瞻。

  可是那毛茸茸的細發掃過他的下巴,亂糟糟的,卻痒痒的,就像她這個人。

  蘇睿知道自己最近總是因為懷裡這個傢伙而恍惚,那是一種陌生的、他下意識抗拒偏偏又不反感的體驗。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救人才是首要任務,於衿羽是白紙了點,卻是個好姑娘,要不是彥偉也不該遭這份罪,而且再不救出來,這兄妹倆怕是都會把自己薅成個禿子。

  被拉得歪倒的童歡一抬頭,就看到他要笑不笑的樣子,頓時火冒三丈,她在這邊心急如焚,他居然還有工夫開玩笑,偏偏這關節蘇睿就是個惹不得的大神,她敢怒不敢言,兩隻大眼睛噼里啪啦冒著火星子瞪住他。

  「幹嗎?去哪兒?」

  「你在這裡待著也坐立難安,去盈城,快的話,天亮前童彥偉他們就會行動了。」

  童歡眼睛變亮了,也顧不上用目光投訴他,急火火地沖在前頭:「他們找到地方了嗎?衿羽會沒事嗎?」

  「就算於衿羽暫時救不出,你也可以放心她的安全問題,陸翊坤輕易不應人,他只要答應了,就肯定會做到。」

  他冷口冷麵卻不是硬心腸,只是出於對陸翊坤能力的信任,才不像童家兄妹那樣憂心忡忡。

  不過,即使蘇睿知道陸翊坤把童歡看得很重,依然沒想到,當他們快抵達盈城的時候,陸翊坤居然也連夜開車趕了過來。蘇睿開到約好的國道岔路口時,他正趴在方向盤上閉目養神,一見兩人就取出個大燜燒杯,塞到童歡懷裡。

  「累壞了吧?沒胃口,你們也吃點補氣,別到時候於衿羽沒事,自己卻倒下了。」陸翊坤示意蘇睿移到副駕駛座位,接替了司機的位置,「吃完就眯一下,我把你們送到看守所門口。」

  童歡機械地擰開了蓋子,準備給蘇睿倒一碗,裡面裝著熬得又綿又軟的雞粥。

  陸翊坤看她一副精神恍惚的樣子,無奈又心疼:「我就是怕你太擔心,所以趕過來告訴你一聲,於衿羽只是受了點驚嚇,人沒受傷,暫時也安全。」

  童歡瞬間激動了,一把抓住他衣袖:「陸哥,你找到衿羽了嗎?」

  她抓著他的衣袖,小肉手因為緊張捏著拳頭,陸翊坤的心卻因此而變得輕軟,笑著揉了揉她的頭:「我沒有看到,但是找到相關的人了,天亮以後我會再確認一下,爭取早點兒幫你把朋友弄出來。」

  童歡張嘴再問,陸翊坤咳了一聲:「消息是可靠的,但是我不能告訴你來源,警察能查到,那是官方的能力,但我要說了就是不講規矩了。」

  在各方勢力匯集的邊鎮待久了,地下規則童歡還是懂的,識趣地不再追問,只能忙不迭地道謝:

  「陸哥,我是不是害你欠了很大的人情?」

  「不會,但是林樂平的身份比較敏感,我找的人不肯透露消息,不過一般他們也不會動林樂平。」

  「我懂,我懂的。陸哥,你今晚也沒休息吧?累不累?」

  「我以前在軍隊有時候幾天幾夜都沒的睡,這不算什麼。」

  「可你眼睛都凹下去了!」

  童歡知道陸翊坤是為了她專程趕過來的,電話里幾句話遠不及面對面交代有說服力。陸翊坤總是能給人莫大的安全感,他說衿羽沒事,童歡就安心多了,雖然人沒救出來始終不踏實,但她起碼也不像之前那樣惶惶不安,話也跟著變多。

  蘇睿入口的第一下,頓了兩秒,這粥口感相當好,是用小火慢熬出來的,還放了提神的藥材,而且分量配得很好,只有很淡的藥香,並不會蓋過粥里的鮮味。他喝完粥調整了椅背閉目養神,只覺得她在陸翊坤跟前獻殷勤的聲音像只嘰嘰喳喳的雀,鬧得人心煩又心躁,不禁扔出一句:「你太吵了!」

  無論陸翊坤還是蘇睿,此時都是強大助力,童歡哪敢得罪?只能縮回后座喝起了粥,因為怕吃東西的聲音吵到蘇睿,只敢一小口一小口地抿,那聲音時斷時續,拖拖沓沓,聽得蘇睿更是太陽穴一陣跳。

  「你吃東西一定要發出聲音嗎?」

  童歡有點委屈地撇撇嘴,又不敢頂回去,乾脆不吃了。

  「我沒說不準你吃。」

  被他莫名其妙的彆扭搞得不知該怎麼辦,童歡到底沒忍住,小聲嘟囔著:「那你要我怎麼樣?我二十幾年都這麼吃過來了,一下子怎麼改?」

  「快點吃!」

  「哦。」

  蘇睿聽見她一口氣把粥喝光了,喝得太急還差點嗆到,沒好氣地低聲罵了句:「吃起來稀里呼嚕的,跟豬仔似的。」

  陸翊坤大笑起來:「小青年就是好,打情罵俏看著都有意思。」

  「誰和他(她)打情罵俏!」

  一前一後,兩個人異口同聲反駁,不知多默契,說完為了表達嫌棄的立場,各自又向旁邊傾斜開15度角,活脫脫倆鬧彆扭的小孩,相斥又相吸,逗得陸翊坤笑得更大聲。

  「蘇,你的狗怎麼辦?」

  「留在七小看門,等盈城情況確定了再說。」

  「誰養得了你那麼矜貴的狗?」

  「王叔。」

  離開前,兩人回了趟七小,和校長、古老師簡單交代了一下,王叔知道了綁架的事也趕了過來,自告奮勇接手了裝著Dirac口糧的小冰箱,還讓蘇睿把餐單發給他,他會儘量照著做,不過如今Dirac的口味有日益接地氣的趨向,每餐幾塊石板粑粑也能吃得不錯。

  陸翊坤的車開得很平穩,盈城的緝毒隊和看守所在都在西城區,從國道過去要穿越半個城市,蘇睿本來也是夜貓子不大睡得著,只不過一夜忙活下來,腦袋有些疲倦,就半耷拉著眼皮休息。

  當車經過人民路一家大藥店時,他輕輕地「咦」了一聲,陸翊坤很默契地把車速降到最緩。

  童歡瞬間緊張起來:「怎麼了?」

  「杏林春……是這邊的連鎖店嗎?」

  「開得很大,昔雲也有分店。」

  童歡邊答邊探頭探腦,夜半時分,四周的商鋪早就拉閘關門了,除了前方一個大型超市的車庫還有幾絲光,整條街都蒙在灰暗的夜霧裡,所以藥店玻璃牆透出的明亮光線就特別打眼。

  即便這樣,也只是一家普通的二十四小時經營的藥店,很多大一點的城市都有,據說英國的店都關門早,所以蘇睿看這種通宵開店的奇怪?

  蘇睿又看了幾眼臨街全是落地玻璃窗的店面,像這樣夜裡只開一個小窗口的24小時藥店,通常只有一個值班員,而這家杏林春在目光所及的地方已經留了三個年輕男人,半夜最犯困的時候,他們沒打瞌睡沒玩手機,更沒有聚在一塊兒聊天打牌,而是各守一方,實在是不正常。不過眼下得先去看守所,他默默記下了藥店位置,示意陸翊坤繼續開車。

  到達看守所的時候,蘇睿勉強眯了會兒眼。大案當前,蘇睿是由彥偉所在的F市局出面推薦的顧問,童歡則是幫他過濾中文信息的助理,且有童彥偉作保,也跟了進去。陸翊坤則自覺地留在了外面,並向童歡再三保證,天亮後他會立刻去活動,一有於衿羽和林樂平的消息就立刻告訴她。

  進入審訊室和童彥偉碰頭後,他們才知道大隊派出的偵察人員已經圈定了素瓦落腳的倉庫。龔長海回隊裡去布置行動,留下童彥偉帶著小師弟繼續審黃鐘,但黃鐘已經一副「該說的我都說完了」的態度,不怎麼合作了。

  時間緊迫,童歡先拷了電腦里那份信息量豐富的筆錄,去另一間房讀給嫌電腦閱讀軟體聲音太機械化的蘇睿聽,她不一會兒便讀得口乾舌燥,蘇睿卻斜靠在沙發里慢悠悠地喝著茶。

  房間很小,除了幾把硬邦邦的木製靠背椅,只有他們坐的雙人座沙發舒服點,所以兩人之間不過離了幾拳的距離,蘇睿眼半垂,眉頭微擰,在燈下那點疲憊的神情中還平添了幾分雨收雲散的慵懶。在他之前,童歡還沒親眼體會過什麼是容光照人,原來人好看到了一定程度,真的會像周身蒙了層光。

  恰好這個時候,童歡讀到了黃鐘關於木也有個心愛男人的說辭。

  「好看的男人……」童歡回頭去看了眼記錄者的名字,「這個徐剛果然是剛畢業的小青年,什麼話都打上去……」

  她隨口調侃了一句,又想起徐剛剛才給蘇睿倒茶,結果看帥哥看傻的樣子,卻看到蘇睿的手指又輕輕拍打起了茶杯蓋,這代表他又在沉思。

  童歡的腦海忽然像劈過一道閃電,再次想起自己之前曾幾次三番對蘇睿產生過懷疑,關於他抽屜里把童家查得底朝天的資料夾,關於他滯留七小的不合常理等。

  再往回想,胡益民被抓那天,陸哥在錄口供時曾經說過,手雷出現得奇怪,因為他自身經歷問題,很少有人能在他面前放置高危爆炸物而不被發現,而那天喊破的人正是沒有任何從軍經驗的蘇睿。

  難道根本就是他放的?

  房間裡忽然安靜下來,蘇睿朝童歡看過去,卻發現她臉色驟然變得慘白,額頭上沁出了豆大的汗珠。

  「你怎麼了?」

  他伸手想碰碰她額頭,童歡猛地一縮,又掩飾地即刻彈了回來,虛靠在沙發上:「我……我……我頭痛,很痛……」

  原本蘇睿肯定能察覺她的反常,可是他很少見她這樣虛弱的樣子,關心則亂,理解錯了方向:「你今天太累了,別再強行記憶,事後再問童彥偉要份拷貝吧。」

  「好……我……我先眯一下。」

  童歡知道面前這個人是有蛛絲馬跡都能揭掉幾層皮的高手,趕緊把電腦往旁邊一推,趴在了沙發扶手上,可是她能感覺到有兩道視線如針芒在背,硬生生汗濕了衣服。

  她把蘇睿出現後的所有細節全想了一遍,越想越可怕。

  炸車那天是他出現的日子,陶金的嫌疑有他一直在做指引,送去胡老虎家的笑氣枕被他「恰好」撞見,有潔癖的人主動提出要去河邊棚屋區,他去老街打聽了康家和王伊紋家的舊事,他聽說了康醫生去世緣由的揣測後約了康山去深山探路,還交代連彥偉都不能說!

  她去查過蘇睿家的UIOT,的確是在英國已有四十餘年歷史的老牌物流公司,換言之,他有現成的運輸資源,還有他偶爾會出現的陰鬱,不肯提及往事的神秘,以及彥偉無意間提過,青寨要接起在德潶被切斷的運輸線。

  蘇睿正在仔細回想筆錄里的重點人物——宋民生,忽然發現童歡的身體有輕微的顫抖,連她背後的衣服都被汗打濕了,他奇怪地把手覆上她的額頭——沒有發燒,只是疲勞過度?

  「你有低血糖?」

  「沒……沒有。」

  搭在童歡額頭上的手掌是涼的,從認識蘇睿那天起,他的體溫就一直偏低,和天生火爐加汗罐子的童歡截然不同。可是童歡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那雙漂亮的手像毒蛇,驚得她遍體冰涼。

  「有沒有甲狀腺類的舊疾?」

  「沒有,我身體,一直……一直都很好。」

  蘇睿眉頭緊皺:「先躺一下,我去給你找熱水和吃的。」

  他起身把沙發全讓了出來,待她躺平後,替她蓋上自車上拿下備用的薄外套,才問道:「剛才陸翊坤送的粥呢?」

  「我放在……放在審訊室外面的窗台上,留給彥偉了。」

  蘇睿開門出去了,留下如驚弓之鳥的童歡哆哆嗦嗦按下了彥偉的電話,然而審訊室里是不能帶手機的,發信息又怕大大咧咧的童彥偉過會兒直接被蘇睿看到,童歡急得身上一陣冷一陣熱,活像生了大病。

  提了燜燒壺回來的蘇睿被她鐵青的臉色驚到了,童歡聽他一推門,更是嚇得連手機都掉在了地上,只能裝病無力地沖他笑了笑,那笑容慘澹得活像描在紙人臉上的一層皮,簡直透著詭異。

  蘇睿神色凝重地按著她脈搏數了半分鐘心跳,二話不說,把人抱了起來,一股清冽的氣息瞬間包圍了童歡,她的頭正倚在他胸口,微溫的體溫下是結實而有力的心跳。

  然而此時此刻的童歡哪裡還會有半分旖旎心思,直接大叫起來:「你幹嗎!」

  「送你去醫院。」

  「我不去,我沒事……」

  「低溫,盜汗,心悸,伴有手腳震顫,你還敢說自己沒事?」

  因為就在蘇睿懷裡,童歡把他的焦急看得很真切,她感覺最近他倆之間的氣場變得有些怪,而他現在的關切也看不出一絲作偽的痕跡,一時間童歡迷惑了。

  不過想起方才蘇睿一臉淡定扮陶金手下威脅黃鐘的樣子,她瞬間又清醒過來,一個能演莎士比亞劇的高手,難道是做戲已經做到以假亂真了?還是說他的出現從頭到尾就是美男計?

  回想起前一段自己時不時被美顏所惑,童歡很想找個地洞鑽進去,且又驚又懼,還有點想罵娘。她和童彥偉何德何能,居然讓人派出了這樣的極品來使美人計?

  「我不能去醫院!不去!」

  童歡在他懷裡掙扎著大叫起來,她激烈的抵抗終於讓蘇睿產生了懷疑,他掃了一眼放在沙發邊的電腦,再回想了一下她反常時的情形,面色忽然變得晦暗莫測。

  「為什麼?」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童歡覺得他的聲音變得陰惻惻的,她不敢抬頭,只用力推著他的胸膛想跳下來。這一次蘇睿鬆手了,童歡差點摔倒在地,扶著牆勉強站穩。

  「不是已經確認倉庫位置了嗎?萬一要行動了呢?我要和他們一起去救衿羽!」

  「我去拿粥的時候聽說行動推遲了。」

  「推遲?為什麼?」

  童歡的聲音瞬間拔高,因為焦急,幾乎破音,誰都知道這種人口失蹤案行動的時效性很重要,為什麼會推遲行動?她狐疑地退開兩步,把自己驚慌失措的臉藏進燈光的暗影里。

  「緝毒隊外面已經被陶金的人給圍了。」

  「他們抓了陶金?」

  童歡問完就想起,在昔雲看完監控,是蘇睿提出該請陶金來喝茶,龔隊這邊行動倒是很迅速。

  「對,彭警官帶隊去的,在王德正的別墅外頭抓到的人。」

  「陶金怎麼說?」

  「不清楚。童彥偉說他要求見龔隊,為了林樂平的安全還要求取消行動。」

  蘇睿過去的時候,彥偉正巧收到行動推遲的消息,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決定把已經問不出什麼的黃鐘送回房間,然後去緝毒隊問個究竟,他倆只簡單交流了兩句。

  童歡看著他的手指輕輕拍打著燜燒杯,不知在思考著什麼,只覺得那修長優美的指尖就像魔鬼的步伐,一下下敲得人膽戰心驚。

  「走吧,去緝毒隊。」

  童歡顧不上自己演技拙劣了,慌張地往旁邊一軟,這個時候無論她的猜測是否正確,都絕對不能讓蘇睿再接觸案件核心區。

  要怎樣才能背住他發消息通知彥偉他們?

  在蘇睿仿佛能洞察一切的可怕目光里,童歡覺得自己就像被穿在魚鉤上的餌,吊在半空中垂死掙扎,隨時可能被甩入水中吞噬。

  果然童歡零分的演技沒有獲得蘇睿的持續關懷,他反而撿起了童歡被驚得掉落在地的手機,貌似順手地揣進了兜里,沒有要還給她的意思。

  「既然不去醫院,你就再堅持一下,我們過去看情況再說。」

  「我沒說……沒說不去……」童歡弱弱地反駁,陷入啪啪打臉的窘態,「我的意思是,我現在特別難受,要不還是去……去醫院吧?」

  「臉色好多了,再堅持一下?」

  「不,我,你剛才說得對,我渾身發冷,胸口痛,啊!頭也痛,呼吸都有困難……」童歡做著誇張的深呼吸,好像真的喘不過氣來了,這倒不是假裝,在蘇睿帶著探究的凝視里,她覺得自己快要暈倒了。

  蘇睿臉上浮現出更為可怕的冷笑,語氣怪異又森冷:「我通知你陸哥來送你去醫院,我必須去趟緝毒隊看看陶金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每次說「你陸哥」的時候,都有說不出來的彆扭,然而童歡顧不上多想了,猛地撲上去抱住他:「不要!」

  因為害怕被甩脫,她手腳並用,幾乎像只樹袋熊一樣掛在了蘇睿的身上。蘇睿眼觀鼻鼻觀心,依然忽視不了她完全貼緊的柔軟身軀,還有她盤在腰間姿勢已經曖昧到了極致的雙腿。

  「你們在搞什麼鬼?」

  心思各異的蘇睿和童歡回頭,看到童彥偉站在門口,驚訝得嘴巴能吞下一個雞蛋。

  「下去!」

  蘇睿的聲音像是從後槽牙里擠出來的,冒著令人齒冷的寒意。童歡手忙腳亂地從他身上跳了下來,跑到童彥偉身後,一把抱住他胳膊,終於有點安全感了,渾然不覺蘇睿的臉色變得更難看。

  童彥偉此時也沒心情理兩人的異常,拉著擠眉弄眼沖他使眼色的童歡走到蘇睿跟前:「龔隊剛通知,行動取消,陶金約了王德正後天談判,在那之前,王德正保證林樂平的安全。」

  彥偉說完,面沉如墨,是的,陶金說得很清楚,王德正保證的是林樂平的安全。

  「你的意思是,陶金在明知道人在他們手上,而且我們已經知道倉庫位置以後,依然要等著談判,不救人?」

  「陶金的說法是,雙方還沒談條件,暫時不能救人,投鼠忌器。」

  「這不對。」

  當然不對!熟讀過陶金資料的童歡都能感覺到陶金的反常,因為陶老大是個極為護短的人,而且最討厭被威脅,以前手下被挾持,他也是正面交手差點送了半條命把人救了回來,現在他居然把小樂平丟在王德正手裡。

  「陶金二十三歲一進宮,在牢里認識了第一個老大老炮,老炮逞兇鬥狠、心狠手辣,死於非命後,他又跟了白頭鄧。白頭鄧收攏了昆市三個區的勢力,結束了昆市地下秩序一團亂的局面,卻因為販毒被抓槍決。他在三十歲到的盈城,當時江灣是……」

  蘇睿只特別關注了江灣被陶金接手後的情況,其他的順帶看了一眼,只有很模糊的印象,他看向童歡,童歡下意識搜索了一下腦海里庫存的信息,迅速猜到他的需求,噼里啪啦報了出來:「江灣的前前手歸陳實,涉及不法交易潛逃國外,陳實的弟弟陳剛接手後,因為經營不善又轉到了陶金手裡,陳剛自己沒多久因為洗黑錢、拐賣人口被判了無期,而陶金整頓了各方勢力以後,把江灣發揚光大了。」

  「所以陶金跟過的老大,不是被抓就是出逃,或者死了。」

  「你是說陶金不像表面上看的那麼講義氣,其實是專門踩著老大往上爬的人。」

  蘇睿原本對她還算默契地提供了所需信息略表認同,立刻又因為她得出的結論很無語。童彥偉到底在公安戰線上待得久了,依稀抓到點靈光,可是又說不上具體是什麼,他想想陶金「歷年上位史」,還有這些地方自陶金接手後建立起新的秩序,感覺有點奇妙。

  「這陶老大雖然是涉黑人員,但是講規矩講道義,在哪兒做事怎麼還有整頓一方秩序的感覺。」

  聽他感嘆完的蘇睿欣然一擊掌,露出了笑容:

  「原來是這樣!」

  他一副豁然開朗的模樣,看得一頭霧水的兄妹倆更茫然了。

  「原來是哪樣?」

  「有句話怎麼說的?不管黑貓白貓,抓得住老鼠的就是好貓。」

  蘇睿笑得眉眼蕩漾,像只惑人又狡猾的狐狸。

  緝毒隊的審訊室里,需要提供空白時間段證人的陶金撥通了一個無顯示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讓向來沉穩的龔長海也露出了無比驚訝的表情,關掉監視器和錄像設備後,陶金起身沖龔長海敬了一個十分標準的禮。

  「龔隊長,警號010677,中國公安大學96級學員林海生,很榮幸有機會和您合作,抓捕青寨首領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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