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警察這個職業
2024-02-05 04:48:47 作者: 微涼維夏
素瓦推開小房間的門,看見那個精緻漂亮得活像個洋娃娃的女孩縮在床邊,哆哆嗦嗦地拿了根他單手就能折斷的木條胡亂揮著,他再往前走兩步,她就驚恐得大叫起來。
床上睡著的小女孩被吵醒了,舞著小拳頭衝上來,被他拎小雞仔一樣提著領子丟給了畏畏縮縮跟地在後面的雷子。
「吳素瓦,芝苗姐說她們倆都不要動。」
雷子小心地控制著拳打腳踢的林樂平,陶老大罩的人,他手重一點都不敢。
「小的你管,女的我搞到的,歸我。」
雖然名義上兩個人里素瓦該聽芝苗的,但他和芝苗搭檔多年,兩人有默契也有情誼,芝苗才不會為個女孩和他翻臉。
他垂涎地一把抓住了於衿羽,看著她奶白的皮膚嫩得像要掐出水來,出於地理位置的原因,翡國鮮少有這麼白瑩瑩的女孩,他第一眼就瞧上了。
芝苗的意思他懂,無非是看這女孩完全是頭兒的菜,想把人帶回去討頭兒歡心,那又怎樣?頭兒那兒最不缺的就是漂亮女孩,他卻好不容易才撞上一個可心的。大不了享用完把人弄死就行,再找個理由敷衍一下芝苗。
素瓦奪過了木棍,直接把人壓在了床上,見雷子和另外幾個人還在探頭探腦,獰笑著說:「我上完,你們來。」
那幾個人一看於衿羽那張如花似玉的臉,立刻壞笑著幫雷子捂住樂平的嘴,退到門邊:「你先,你先。」
看著猥瑣的眾人,意識到會有多可怕的事情將發生在自己身上,於衿羽瘋了般掙紮起來,被素瓦一掌扇倒在枕頭上,一把扯開了她的領口,白晃晃一片的胸口刺激得素瓦兩眼赤紅,狠勁地在她胸上捏了兩把。
於衿羽的兩耳轟鳴著,眼前直發黑,她羞憤欲死,試圖學電視裡的咬舌自盡,才咬傷一點點就疼到涕淚橫飛,發不了狠心。素瓦發現了她的意圖,大掌掐住了她的脖子,她越是掙扎,反而越給他一種凌辱的快感,在嬌嫩的肌膚上掐出幾大塊紅痕後,他三兩下把於衿羽的外衣褲全剝了。
玉白的身體看得後面那幾個男人眼睛都直了,發出吼吼的怪叫,衿羽絕望地從被掐得快要喘不過氣的喉間擠出斷斷續續的話:
「我……我……我警告……警告你們,我男朋……男朋友是警察,他會殺了你們,他會殺了……」
素瓦笑得更猙獰,他死死地壓制住了她的咽喉、四肢,像逗弄獵物的猛獸一樣,饒有興致地感受她虛弱無力的掙扎。站在人群後的雷子看情況不對,一來想起剛才芝苗的態度,恐怕拿這個美女有別的用途;再來也怕事情鬧大,把林樂平交到同夥手裡,偷偷溜了出去。
豆大的淚珠斷了線般從於衿羽的眼睛裡滾落,想到自己的身體要被這一群壞蛋蹂躪,她真希望自己在刀疤男進門前就先撞牆咬舌,乾乾淨淨去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殘忍地體會著什麼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感覺到那只可怕的手在往自己下身游移,去扯內褲,還有湊到眼前來的發黃的板牙、臭烘烘的嘴,衿羽噁心得吐了出來,在素瓦下意識鬆開鉗制躲避時,她用彥偉曾經教過的防狼招式飛快地踢中了他的下體。
素瓦因為劇痛發出怒吼,暫時夾腿跳開,於衿羽也沒來得及有下一步行動,就被門口那堆人上前再次按倒在地。
「拿水來!我要她過兩天跪在地上舔我!」
素瓦面目扭曲地捂著自己的子孫根,暴怒地吼道。
看見有人去取針筒過來,於衿羽才意識到「水」指的是什麼,她記得那個女孩空洞無望癱在地上的樣子,她寧可死也不要變成那樣的人。可是更多的手按在她的身體上,讓她動彈不得的同時,還順便揩油吃豆腐,在萬念俱灰的時刻,她想起了彥偉的話。
他說他在做危險的事,他說她是好女孩,該談正常的戀愛,享受被男朋友捧在手心的呵護。
彥偉,我終於聽懂了你的拒絕,可是晚了!她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你們在做什麼!」
一個普通話不太標準的女聲喝止住了眾人,於衿羽感覺壓住自己的手都驟然鬆開了,有件帶著怪香味的襯衣罩在了她頭上,她抬頭,看到了剛被帶進來時問了她年齡的女人,爆炸案里的另一個嫌犯。
素瓦要過來搶人,被女人一腳踢開,他狂躁地沖她吼了幾句翡國話,那個女人一面替抖成篩子的於衿羽穿衣服,一面吼回去一句話,素瓦瞬間僵住了。他又冷著臉問了一句什麼,得到女人肯定的回答後,憤憤地瞪了一眼衿羽,嚇得她直往女人身後躲,素瓦卻怒氣沖沖地走了。
雷子這才從門外又溜了進來,對於他跑去通知自己的行為,芝苗點頭表示了肯定,然後扶著衿羽回到了小屋。
「我會交代,沒人再動你。」
她的普通話說得很生硬,但語氣比衿羽之前見她那回要和氣些,衿羽劫後餘生,驚魂未定,手腳發顫地扯著只能堪堪遮住屁股的襯衣,努力把衣擺往下拽,哭都不敢哭出聲來。
「我的衣,你先穿,天亮給你送好的。」
「大姐……姐姐,求求你,你放了我吧。」
芝苗眉毛一皺,她素來強硬慣了,其實很不喜歡嬌滴滴的女生,奈何於衿羽已經有大人物護航,她勉強維持了和顏悅色的表象。
怪只怪素瓦抓人來的時候太不小心,大概也是沒準備讓於衿羽活著回去,連眼都沒蒙,讓她把地點和人都看清了。於衿羽原本是無關緊要的,放了也就放了,但她不像外面那些幼女,就算回家也說不清什麼,她還沒想到處理辦法,只能先關著。
芝苗看一眼在外面凶得像只小野獸的林樂平,再看一眼哭得快要背過氣去還在拉扯衣服的於衿羽,兩個人都動不得,他們哪是抓人?是請了兩尊菩薩回來供著。
潮濕而微涼的夜,遠山被吞噬在一片濃黑里,近處的樓房只剩下模糊沉悶的輪廓,唯獨派出所後院這排平房燈火通明,孤獨地映亮一小方天空。
林斐然坐在小屋子外等阿趙錄完口供,隔著半個走廊都感受到眾人的緊張氣氛,聽著陸陸續續傳來的線索信息,向來不怎麼相信官方力量的她陡然生出了一絲希望。
在遍地混亂的昔雲鎮,老百姓對警察多是當面懼、背地罵,林斐然自己前半生總是陷入困境,被家暴時求助不得門路,被拐賣時感覺過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尤其在有了陶金這個黑老大的男友後,「110」不過是一串遙遠而難以信任的符號。可現在她坐在這裡,才感覺得到警察也是人,他們有血有肉有情感,會急得嘴角起泡還要保持鎮定,會熬得雙眼通紅還忙得腳不著地。
看監控看得兩眼發漲的蘇睿帶著Dirac出來透口氣,看到林斐然複雜的目光,笑了笑:「是不是和想像的不一樣?」
林斐然疲憊而無力地扯了一下嘴角:「小童老師和我說過,你是個聰明到可怕的賽半仙,原來還會讀心。」
蘇睿的笑意加深了:「那是她太笨,才會看誰都聰明。」
他轉過身,正見忙得要崩潰的小於站到窗口,氣沉丹田,對著空氣長嘯一聲,驚起兩隻鴉,撲棱著凝滯的翅膀衝進了沉沉的夜色里,然後又趕緊回到辦公桌前敲起了鍵盤。
「發達國家警力大多在千分之二以上,而中國是千分之一點二,尤其是基層警力,面對的是高強度高壓的工作,還伴隨充滿負能量的挑剔和評論,得不到應有的尊重、信賴。壞人花十分力就輕易能破壞到九十九,他們用一百分的氣力也許都補不到十分,然後還要面對老百姓對他們這個群體普遍失去信心,我認識了童彥偉以後,才知道當警察原來是個又苦又累還費力不討好的活。」
「你為什麼和我說這些?」
「我的意思是,你什麼時候覺得他們其實是值得信任的了,隨時可以把知道的事都告訴他們。」
「我真的不知道什麼,他從來不和我提生意上的事……並不是推脫。」
「我相信,不過,一些你覺得不相關的小事也可以講,有沒有用我們來判斷。陶金在林樂平出事以後,把你送到小學,代表他認為我們是安全的,而且能保護你。」
這一點其實蘇睿都很困惑,陶金把林斐然送到童歡手裡,所以他覺得出事之後童歡身邊是安全的。童歡身邊為什麼是安全的?因為彥偉是警察?作為盈城的黑老大,居然在這種時候把自己女人送到了警察身邊,這個邏輯不對!
放風完畢的Dirac趴在了專案組辦公室的門口,表示自己不想進去,蘇睿拍了拍它的頭,準備進去繼續看監控,被林斐然叫住了。
「最近有個姓譚的老闆來找過他兩次,還給我和樂平送了東西,陶金過來以後都丟出去了。」
姓譚……
蘇睿進屋取下了群英老闆譚群的照片,遞給林斐然:「是不是這個人?」
「是。」
因為擔心自己講出來的事會害到陶金,林斐然目光黯淡,有點閃躲。蘇睿忽然問道:「晚上之所以是樂平給你送東西,並不是陶金不願意送,而是他不在吧?」
林斐然猛地抬頭,來不及掩飾眼底的震驚,她什麼都沒說,蘇睿已經明白自己說對了。
回到屋內,蘇睿坐在監控錄像前,邊看邊整理大腦里的信息。從黃鐘到譚群,還有林斐然車上出現的血液反應,陶金本人晚上的去向不明,所有的跡象都在把女童失蹤案往陶金身上引,越是這樣,蘇睿越有種誰在用力把陶金拖下水的感覺。
他揉著桌面卷宗的邊角,忽然意識到自己向來理性的頭腦里居然出現了「憑感覺」這回事,蘇睿抬頭看了一眼查監控查得渾然忘我、雙目赤紅的童歡,想起她經常叫囂的一句話——這個人有毒。
「蘇教授,哨卡那邊有消息,小戰士在往盈城方向的路上撿到了兩串結在一塊兒的項鍊,小童老師,你拿去和林斐然辨認一下。」
小於把照片遞給童歡,她皺著眉頭看了半天:「衿羽今天才來,項鍊在衣服裡面我沒看到,確定不了。我去問斐然姐,不過我看這塊木牌,學校好多小孩都戴,斐然姐平時也不太注意樂平的衣著打扮。」
蘇睿接過來掃了一眼直接說:「是她們沿途在留信息,讓小戰士報具體位置,然後繼續沿線慢搜,通知童彥偉,問完雷長學信息就沿那條路找過去。」
「我都沒看到,你怎麼認得?要是找錯方向就完蛋了。」
「寶格麗B.zero1螺旋項鍊,和於衿羽今天戴在手上的黑陶瓷戒指一個系列,牛皮繩吊的那條木牌上的圖案是傈僳族保小孩平安健康的。不過於衿羽的首飾都太貴重,撿到的人可能會收起來,不一定還能找到。」
蘇睿說完,目光移到童歡暫停的監控畫面上,「咦」了一聲:「小於,你把圖片再調大一點。」
童歡在看的是上午拍到別克車進鎮的第一段畫面,隨著鏡頭放大,童歡也跟著「呀」了一聲,別克的副駕前放了一袋早餐,作為一個合格的吃貨,那個極富特色的紅色餐盒,童歡並不陌生。
「洪撒家的過手米線!」
盈城洪撒家的米線遠近馳名,早上七點以後就會排長隊,基本上要等半小時以上,九點就賣光收攤,蘇睿聽說以後,逼去盈城辦事的童彥偉給他帶過好幾回,童歡也跟著沾過光。
小於作為盈城人當然也知道洪撒家:「他們上午十點進昔雲,從盈城出發的話,清早就得走,哪來的時間去排隊?洪撒家的米線要不排隊,除非住在那附近,六點半鋪子一開門就去買。」
「他們這種惡混混,也可能直接插隊的。」
「洪撒家向來是拿小木牌按號來,如果強行插隊,老闆肯定記得,而且洪撒附近可能有高清攝像頭。」
童歡一拍大腿,立刻給彥偉打電話報告最新發現,掛掉電話後,見林斐然被鄧濤叫去小房間錄口供了,才拉了拉蘇睿的袖子:「大教授,我剛還發現了一件事。」
她把另一塊顯示屏上夜裡的監控往回拉了一小段,然後慢放,陶金的路虎從攝像頭前經過的時候,蘇睿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是不是很奇怪?樂平失蹤這麼急的事,陶金居然還換了衣服。我記得他下午是黑T恤,最後出鎮的時候穿的卻是件藍襯衣。」
蘇睿略一沉吟,對小於說道:「讓龔隊請陶金回去配合調查吧。」
「蘇教授,陶金的身份,沒有證據,龔隊也不好辦。」
蘇睿把一直放在兜里的兩個取樣袋拿了出來:「我在林斐然車上找到了幾根很可能屬於小女孩的細軟頭髮,地墊上還有一塊有血液反應。」
童歡眉毛都要倒豎起來:「你怎麼不早拿出來!」
「取證過程不符合流程,關鍵還有些事沒想通。」
帶走林樂平和於衿羽的人做事很粗糙,巷子裡留下了太多痕跡,這肯定不是為了方便警察,而是要引陶金去追查。那陶金就不該是作案者,林斐然車上的痕跡是用來栽贓的,可是車上的事做得很巧妙,不像是出自同一批人的手。
今天這一連串的事故,到底是同一個人派了兩撥手下在做事,還是壓根就有兩派人卷在裡面?陶金的言行舉止也充滿了疑點,蘇睿覺得自己一定是忽略了很重要的地方,導致所有線索糾成一團亂麻,處處疑陣。
「先請陶金了解情況吧,有些事我得再想想。」
「蘇睿,彥偉發信息說他和彭哥在雷長學家一無所獲,雷長學因為吸毒被他爸媽趕出家兩三年了,他弟倒是有他兩個租房地址,但是兩年前和半年前的,現在已經搬家了,之後住哪兒就不清楚,手機號碼沒有人接,在哪兒做事也不知道,所以他已經和彭哥開車去盈城了。」
童歡把租房地址又念了一遍給蘇睿聽,蘇睿在手機上打開了地圖:「兩年前在先鋒小區的地下室,人民路57號,然後是龍方公寓,在人民路108號……小於,麻煩你查一下附近的中小型倉庫,然後通知盯梢群英的同事,爭取搞到群英送貨到盈城的地址有哪些,但別暴露身份、打草驚蛇。」
蘇睿抬頭看到童歡努力想跟上思路卻一臉茫然的表情,已經習慣性地開始解釋:「王德正派去動陶金的人,一定是靠得住的手下,所以雷長學跟他做事應該有很長時間。雷長學的兩個地址都在人民路,相距不到300米,只是居住條件的升級,說明他這兩年都在周邊做事,而洪撒恰好在人民路和德園路交界的地方,到龍方公寓的步行距離820米。還有,這一兩個月同類型女童的失蹤總人數已經有十幾個,安置在賓館或者民宅都太引人注目,而且群英有送貨做掩飾,倉庫會是最好的選擇。」
童歡眼中有充滿希冀的光冉冉升起:「所以只要查到群英送貨到人民路周邊哪個倉庫,衿羽就在哪兒?」
「理論上是,但不亮明身份,群英的送貨地址,尤其是可能牽涉到不法行為的,沒那麼容易弄到手,盈城那邊的倉庫也應該不在王德正名下,而且是在倉庫密集地,才不會打眼。」
童歡急了:「那就亮明身份啊!」
蘇睿微皺著眉頭,看著她,寒玉般的臉因為太過冷靜而顯得冷漠:「童歡,你必須明白一點,這不是於衿羽一個人的案子,還關係著其他失蹤的女童,並且在這條利益鏈背後牽扯到翡國更大的案件。專案組的人好不容易抓到線索,如果貿然暴露身份,前功盡棄,會導致更惡劣的結果……」他說完對上童歡那雙又快要濕漉漉的眼,生硬地,在最後又加了句稍顯溫和的話,「懂嗎?」
童歡很沒出息地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你說的都對,可是衿羽怎麼辦?她現在肯定哭死了……」
蘇睿看著她已經滾到了大眼睛邊上的淚珠子,又被她吐著長氣憋了回去,想到那個玉雪團團般的於衿羽,揉了揉童歡看監控時已經被抓得亂糟糟的頭髮,輕輕嘆了口氣:
「希望胡益民和黃鐘那邊能儘快問到有用的信息吧。」
盈城看守所的淋浴間是東邊頂頭一個長條形的大屋子,沒有隔斷,牆上的米色瓷磚經年累月已經變成難看的土黃,室內常年瀰漫著濕悶沉窒的臊臭味,幾個簡陋的噴頭光禿禿地支出來,像垂死病人無力抬起的手臂,褐色水痕沿著裂縫往下岔開,淌出一張雜亂交織的迷網。
黃鐘進門就接住了胡益民丟過來的煙,他嘿嘿一笑叼著煙湊過去,就著胡益民嘴裡點燃的煙借火,然後靠著牆猛吸了一大口,瘦削的臉上露出愜意又嘲弄的笑。
他搖了搖手腕上的手銬,精明外露的臉上一派瞭然:「我這把軟骨頭還沒彎,虎哥,你竟然先從良了?」
胡益民沉默著,快燒到蒂的煙沒捨得丟,又吸了一大口,眼神陰鷙地看著菸頭那點猩紅的火,忽然用力往牆上一按,菸蒂「刺啦」一聲熄了,他衝著黃鐘直直跪了下去。
「哎喲,哥,不行!不行!快起來!」
黃鐘嚇得煙都掉在地上,趕緊去扶人,胡益民梗著脖子把他推開。
用黃鐘自己的話來說,他是個不忠不義、唯利是圖又膽大包天的主,跟胡益民這種頗有點江湖習氣的人本來是交不了心的。不過黃鐘是個大孝子,得知意外去世的雙親後事是胡老虎一手張羅的,是真拿胡益民當哥看,他人精明,又熟知胡老虎的性格,立刻猜到了緣由,問道:
「出事了?」
「你嫂子懷上了,家裡被找上了門,虎子在外地也差點沒命。」
黃鐘敢背著陶金替王德正辦事,仗的就是自己在這世上已經是清溜溜孤家寡人一個,不怕做要命的買賣,王德正為人再陰毒,他也打得了交道,但是胡益民不一樣。
現在看胡益民的架勢,黃鐘也不扶了,乾脆往地上一坐,撿起地上已經有點濕的煙又抽上了:「王德正的人?」
「那他娘的誰知道?反正裡頭搞過老子兩次,被我打趴了,就沖家裡去了。」
「那狗日的!虎哥,我本來就是爛命一條,走這條道就想享兩天福,是預備過吃花生米的,被抓到了就沒盼過有活頭,你只講要我說什麼吧。」
胡益民沖他結結實實磕了個頭:「兄弟,我對不住你。不過有一條,你背多少罪,我絕不比你少一點,你要是吃二十年牢飯,我陪你到底;假如吃槍子兒,有你一顆就有我一顆,我婆娘帶起我憨兒子給我倆送終上墳。」
黃鐘哈哈笑起來:「那你虧了,我犯的事比你的可重多了。」
胡益民摸著自己青茬茬的頭頂,笑得全然不顧:「三公斤是死,三十公斤也是死,這腦袋本來就提在手裡,丟了算。」
「我倆要是把王德正給拉下來,也算個角色了,是不?」
「老子早就看他不順眼,他算什麼鳥?」
兩人拳頭一對,坐在地上笑得震天響。
當黃鐘連夜再被提進審訊室的時候,一改之前從頭啞巴到尾的態度,還笑眯眯地跟龔長海打起了招呼。他發紅的鼻翼輕微翕動著,眼睛因為慣於算計,靈活而閃爍,面孔上有種讓人很不舒服的無賴神態,又帶著豁出去的坦然。
「龔隊,虎哥說你煙不錯。」
龔長海點了根煙,丟到他手裡,他挑釁地噴出一大口煙。
「聽說看守所門口那家小餛飩味道不錯……」
旁邊做助手的年輕人拳頭一砸,桌上的手提都跟著一震:「我警告你老實點!」
黃鐘笑得更流里流氣了:「嘖嘖,警察同志,我今兒晚上交代完,把我自己這條小命就也交待了,想先吃好喝好一下,該滿足吧?」
「小徐,找人去幫他打碗餛飩來。」
「龔隊,這個點人家早關門了。」
「去敲門,辛苦老梁兩口子給下一鍋,我請大家吃夜宵。」
「小伙子,學學你們大隊長怎麼做人的,哎,記得給我再帶兩罐啤酒!」
小青年憤憤不平地到門口交代去了。黃鐘對於自己使喚了一把警察,感覺很是過癮。龔長海並不催他,靜靜地等他把煙抽完,灌了一聽啤酒,又吃下一大碗餛飩,把嘴一抹:「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