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曖昧
2024-02-05 04:48:47 作者: 微涼維夏
五人一狗回到七小,童歡已經平復下來了,甚至有點後怕,都不敢去看一路笑回了學校的蘇睿。
不過陸翊坤提出睡車裡,還是遭到了童歡的堅決反對。於衿羽去洗澡,藉口害怕把彥偉喊去守門順便撩撥。童歡把陸翊坤按坐在台階上,自己抱出了彥偉背過來一次都沒用過的帳篷,現搭起來。
「童丫頭,你放下,等下我自己來。」
「不用,你喝了那麼多酒,坐著就好。」
陸翊坤看她生疏地搭著帳篷的支架,笑著說:「你忘了我是做什麼的?」
童歡一愣,對哦,陸翊坤是做戶外用品的,還專設了野外生存課程,這些都是他的強項呀!
「那你開口指導,我動手。」
「不用……」
「客隨主便,陸哥,你沒聽說過嗎?」
她佯作生氣地叉著腰,瞪著陸翊坤,瞪得他舉雙手投降:「好,好,都聽你的。」
「彥偉帶的防潮墊太薄了,我在上面鋪了幾床毛毯,都是你今天帶過來的新的。好人有好報吧?要不是你給學生帶東西,我上哪兒給你找這麼多墊的?」
「好。」
「這裡的蚊蟲可厲害了,你還非得睡室外,我說給你開間教室你都不要,不過這裡是比旁邊招待所要乾淨。」童歡想想心裡又來氣,沖蘇睿已經關了的房門比了個鬼臉,「都怪蘇大少爺矯情,你對他多好,他連半張床都不分給你。」
「不要說我,就是他爸媽來了,也分不走他的床,個人習慣而已。」
「你和彥偉也是絕了,一個打地鋪,一個睡帳篷,還都幫他說話。」一個兩個都是受虐體質,還都被虐得無怨無悔,她也是膜拜蘇睿。
童歡忽然想起蘇睿抽屜里關於陸翊坤的資料,手上的動作慢了下來,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最終還是因為彥偉那句「像相信我一樣去相信蘇大教授」,讓她選擇了暫時保持沉默。
「陸哥,裡面別用睡袋了,套著睡多憋屈。現在夜裡沒那麼涼,有快二十度呢,帳篷裡面我也給你用毯子鋪幾層,蓋我的春秋被可以嗎?」
「可以。」
「帳篷我用艾草熏過了,還噴了花露水,一會兒再點兩個蚊香,就什麼蟲子都不怕了。」
「我給你用熱水壺裝了壺溫水,就放在帳篷邊上,喝完酒最容易口渴了。」
「紙巾我放帳篷的小兜兜里,還有個移動電源,你手機如果沒電了可以充。」
陸翊坤一直笑著,他不會告訴童歡,像她那樣把毛毯直接墊在帳篷下面,明早整個底部都會是潮的,他也不會說她這樣開著帳篷鑽來鑽去,裡頭還亮著營地燈,早不知鑽了多少蟲子進去。他只是很享受地看她里里外外忙活著,絮絮叨叨地念著,有時給他倒杯據說能解酒的酸茶往手裡一塞,有時與試圖衝進帳篷玩的Dirac打得不可開交。
他伸長了腿,鬆弛地靠在柱子邊,看著童歡像只勤勞的小蜜蜂一樣忙碌著。夜色安寧,星空閃爍,老榕樹被暖風吹得輕輕搖曳著,樹上有夏蟬在高歌,牆角有蟈蟈在搶戲,他坐在走廊那盞昏暗的燈下,含笑望著童歡,眼角的皺紋里都寫著愜意和放鬆。
在腳手架還沒撤下的學校院子裡,在一個搭得亂七八糟,地釘和防風繩都釘錯的帳篷邊,陸翊坤體會到了久違的類似家的感覺。
洗完澡,渾身散發著誘人清香的於衿羽偷看完,捅了捅被萬年難得「賢惠」一次的童歡搞傻眼的童彥偉:「那應該是看女兒的眼神,不是看老婆的吧?」
「我怎麼知道?不得了,不得了,這是要出事呀!」
童彥偉愁得揪起了頭髮,功成名就的陸翊坤或許是很多人眼裡的績優股,但是孤兒、做生意的、當過傭兵、現在還時常帶隊去做危險的野外生存訓練、比三三大了足足十三歲,這些身份背景對於不愛生意人的小叔,對於但求安穩的小嬸,對於總號稱要給小孫女找個全天下最好的男人的爺爺,全都是雷點呀,這兩人要真出什麼事,童彥偉覺得自己以死謝罪都是輕的。
無論怎樣,陸翊坤在新手童歡扎的帳篷里睡了個很安穩的覺。
清晨,有腳步聲朝帳篷靠近的時候,陸翊坤第一時間睜開了眼睛。他已經很習慣醒來看到的是不同的屋頂、帳篷頂,甚至是樹木遮擋的天然屏障、山洞。這時他迅速清醒,很快準確辨認出刻意放輕的腳步屬於童歡。
所以他放鬆了瞬間警惕的身體,聽著她躡手躡腳地取走了水壺,過了一會兒,又換了水過來。甚至還在她試圖從帳篷一側的紗窗偷瞄時,饒有興趣地裝起了睡,並忽然翻身把她嚇得朝後退了一大步。確認童歡往操場菜地那邊去了,陸翊坤才拉開了帳篷。
早晨濕潤而清冷的空氣撲面而來,四周開始蒙蒙亮,天邊殘留了兩顆疲軟的星,草尖枝頭還掛著霜露,童歡的身影隔著薄霧,成了一個灰色的小點,聽聲音是去抽了些蓋在油布下的乾柴,進了廚房。
陸翊坤喝了一口她才換的溫開水,從喉頭一直暖到了心頭,他搓著手臂,走到了廚房門口。
那是間上了年份的磚房,牆上抹的膩子已經都裂了,木質的門框、窗戶漆皮也皸裂剝落,靠著灶台的整面牆到屋樑都熏得黑乎乎的。但看得出打理廚房的人很用心,灶台、地面都收拾得很乾淨,牆角均勻地壘了幾堆洋芋、白菜、蘿蔔,碗筷、調料都收在竹筐里鎖進了櫥櫃。
把抱來的柴火丟到爐膛邊,童歡取了個竹鍋刷貓著腰在刷大鐵鍋,嘴裡還不知碎碎念著什麼,看動作雖然不算嫻熟,但也是做過的。她蹲下來生火的手法就熟練多了,就是陸翊坤這種戶外專業人士也挑不出刺來,只是心急風扇得太猛,糊了自己一臉灰。
「要幫忙嗎?」
陸翊坤一出聲,驚得她一彈,回頭果然是張大花臉。
「陸哥,我吵到你啦?」
她笑得特別燦爛,好像有陽光從她的灰頭土臉里透出來,大清早就能看到這樣明媚的笑臉,陸翊坤感覺特別舒暢。
「我習慣早起。」
「那我倆倒是差不多,我也是每天早上六點起床去跑步。」
「今天沒跑?做飯呢?」
童歡尷尬地摸摸頭:「你昨天不是說好久沒在家吃過飯了嗎?我不太會下廚,就想早上給你們熬個白菜粥。不過王叔走了以後,鍋灶都沒人用了,我得先燒鍋水燙一下。」
「那我幫你洗鍋,你去門口買幾個餅子,一會兒放灶邊炕著。」
「啊?好的。」
陸翊坤接過她手中的竹刷,他身材魁梧、手長腳長,那口像是能把童歡裝下去的大鐵鍋被他利利索索刷乾淨了,他取了葫蘆瓢把鍋里的水舀到灶邊的大瓷盆里,熟練得像是常用這種老灶台。
是不是能和蘇睿做朋友的,都必須特別賢惠?
童歡懷揣著這樣的感慨,去學校對面的早餐攤上買了一袋大饅頭、麵餅,回來後看到陸翊坤已經把米下了鍋,還把昨天帶過來的臘牛肉切丁撒在裡面增味,菜地里新拔出來的青菜洗得水靈透綠,均勻地切成了長條絲備用,從如意小館要來的醃菜剁得細細碎碎,分類裝了三小碟。
「陸哥,你這簡直是田螺姑娘,啊不,田螺大哥呀!」童歡懊惱地把面點盛進碗裡,擺在鍋邊溫著,「本來說我給你做飯的,現在全成了你在忙活了。」
陸翊坤手裡依然沒停,選了張校長送過來的幾個甜玉米,往爐膛灰下埋:「蘇想吃的是這個玉米嗎?」
「是的。陸哥,你們對算命的真好。」
陸翊坤一愣:「算命的?」
「就我隔壁那個半仙,可惡歸可惡,可說話准得像會算命。」
陸翊坤想起童歡前一晚的長篇大論,感覺她和蘇睿之間確實存在誤會:「童丫頭,蘇為人其實不錯,你和他相處久了就知道了。」
「他人不錯?」童歡怪叫一聲,像是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他作得都能上天了!從他來就挑三揀四,看什麼都不順眼,全世界的人在他眼裡都跟傻子似的。你看他來了有十天了吧,從來沒進過我們廚房,打外頭經過都要繞著走,好像裡面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更別說像你這樣切菜做飯了,每天光會拿你給他的汽爐給Dirac做點吃的,為這還特意在自己的窗邊裝了兩個大排氣扇。」
童歡原本還想說查底的事,不過她怕歸怕,但看到童彥偉都如此信任蘇睿,到底還是把兩袋資料的事給咽下去了,趁著主人外出偷窺實在不是件光彩的事,她不想破壞自己在陸翊坤心中的形象。
陸翊坤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吐露少許實情:「蘇十幾歲的時候,出過事故,所以有潔癖,和人的安全距離特別遠,睡眠到現在都不好。這是他的隱私,我不方便多說,你多理解他一點。」
童歡這才想起彥偉曾經提過,說陸翊坤當傭兵的時候曾經救過蘇睿的命,是不是從那個時候起,陸翊坤就扮演了亦兄亦友的身份?
忽然間,童歡靈光一閃:「陸哥,蘇睿以前是不是認得漢字的?」
「當然。他父親雖然是華裔,卻痴迷中國文化,母親是青衣名角,蘇的中文完全是母語級別的。」
童歡陷入了沉思,什麼樣的事故能讓算命的到現在都還有心理陰影?她抱著腦袋心裡直痒痒,恨不得陸翊坤再多說一點。不過因為好奇心就去揭別人傷疤太惡劣了,所以哪怕蘇睿在她心中已經邪惡如變態了,她還是按捺住了自己的滿腹疑問,不問只想。
難道說,蘇睿調查他們每個人,是因為內心極度缺乏安全感?換句話說,他有被害妄想症?不過以他活得那麼矯情的性格,如果在少年時真的遭遇了巨大打擊,的確是可能留下心理障礙,何況蘇睿長得那麼好看,十幾年前一定是個絕色少年,潔癖……安全距離……
天啦!童歡的腦海里瞬間浮現了各種猥褻男孩的新聞,她捂住了嘴,感覺自己猜到了真相,瞬間變得極度同情蘇睿了。
於是,童歡默默地又摸了幾個玉米出來:「陸哥,咱們再多烤幾個吧,校長家這個種特別甜。」
陸翊坤不知道自己一番好心勸解,被腦洞少女童歡補出了一場悲慘大戲。更莫名其妙的是蘇睿,等他睡到十一點多起來,童歡居然客客氣氣地給他留了早飯,還用小桌子端到了他房間,加上兩個一直焙在柴灰里烤得熱乎乎的玉米,連外頭焦了的皮都幫他扒了。
蘇睿狐疑地看著童歡那一臉讓人惡寒的溫柔,瞟了瞟同樣剛睡醒的童彥偉,彥偉手一攤,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記得你這兩天挺怕我?」蘇睿忍不住直接問童歡。
擱下早餐,準備去清理房間的童歡直打哈哈:「哪有的事?」
「昨晚有人還覺得我像怪物、變態。」
「你搞錯了,我那就是發表感嘆,不是指你。怕你,我還讓你睡我隔壁?」
「你到昨天,都是一副恨不得我立刻走人的樣子,」蘇睿摸了摸熱氣騰騰的玉米,「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童歡強忍住飆髒話的衝動,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你是有受虐的愛好嗎?我對你客氣一點,你還不願意了?」
蘇睿臉驟然一沉,童歡暗道,壞了!不該說受虐的!想到這裡,她的目光又流露出那種讓蘇睿大惑不解又汗毛倒立的……憐愛。
「童彥偉,我家小羽毛還在等你一起吃早餐呢,快點!吃完你們得幫我收屋子。」
童歡怕再被蘇睿盯下去,自己會露餡,擺出截然不同的臉衝堂哥呼喝完,拍拍屁股走人了。
作為一個自詡很有賭品的人,童歡戴上套袖、紮起頭巾圍裙,等所有人用完早飯,擺出了大幹一場的架勢。只是她的狗窩實在堆了太多東西,越清理越亂,越亂越沒有頭緒,原本還勉強能落腳的屋子很快連條出門的路都找不到了。
蘇睿遛完狗捂著鼻子靠在她門邊看了兩眼,忍耐地提出了建議:
「除了床、柜子這種大件,把所有東西都搬到室外來吧,再分類歸置。」
顯然這是一個非常明智的建議,童歡以前從不承認自己愛攢東西,不過她也沒料到,自己三十幾平方米的單間裡清出來的雜物居然擺滿整條走廊,連見多了世面的陸翊坤都大嘆壯觀。
蘇睿早就遠遠地搬了把靠背椅,坐在了探進校園的榕樹陰涼下,嘲諷地問道:「你是怎麼在這個垃圾堆里活下來的?」
「你們別看我屋子亂,其實什麼東西在哪個地方我都記得清清楚楚,一會兒收的時候我還得重新記,多麻煩。」
衿羽拎出一麻袋又沉又大的鵝卵石,問:「三三,這袋石頭丟了吧?」
「不行,那是三年級的繪畫作業,我帶著他們去河灘上撿回來的石頭,他們畫得多好看。」
「我看外面工地還有水泥剩下,不如一會兒讓他們在操場邊上再抹上一條道,咱們把石頭按上去,既能欣賞,還能當健身道。」
童歡沖陸翊坤伸出了拇指:「天才。」
「這些吃的呢?放太久了吧?」
「別扔別扔,保質期三年,到今年十一月呢。」
衿羽在盒子上翻了半天,發現生產日期果然如童歡所言。蘇睿不得不再次嘆息,這樣好的記性用來記這些東西,實在是餵了狗。
「我應該還有一盒蝦醬,放在我柜子第二層抽屜里,和兩包火鍋底料放一起的,你們給我清哪裡去了?」
「這套《上下五千年》的漫畫書應該只缺了一本《蒙古鐵騎》,怎麼現在少了兩本,缺了《戰國七雄》?還有我的《西遊記》,小朋友的最愛呀!」
「露露媽媽送我的扎染布呢?下面還有滴答藏的兩塊餅。」
隨著童歡漫長的尋寶旅程,幫忙收撿的幾人不得不承認,她的屋子雖然亂得人神共憤,可是小到夾在文件夾里的一張紙,大到三年前的一幅畫,她全都記得分毫不差。別人收屋子,都是感嘆「原來這個東西在這裡呀」,她倒好,成了清點大會。
蘇睿看著在雜物里穿梭點數的童歡,終於下定決心,要把她僅有的這點特長利用起來。
四個人忙到下午,累得腰酸背痛,終於把房子勉強收拾出來。陸翊坤用工地上餘下的木板做的簡易置物架居功至偉,足足一人高的八格大木架,昨天運物資過來的箱子成了現成的收納箱,把童歡的雜物收得七七八八,連一直坐在樹下喝茶的蘇睿都貢獻了兩掛落地長簾,釘在貼南牆放置的木架上,成了屋子的素色背景。
兩張舊課桌蓋上防水布,正好擺電飯煲、紫砂鍋、砧板這些炊具,碗筷也收進了洗淨的竹籃,吊在桌邊。西窗邊書架上堆著滿滿當當的書,擺不下的也分類裝箱塞在了床下,床邊還鋪著被蘇睿淘汰下來的氆氌。搭著格紋桌布的茶几上,衿羽用小瓷瓶插了兩束乾花。上了年份的大衣櫃裡收拾齊整,雙人沙發用老棉布蓋上。門邊兩把笨重的靠背椅上擺著藍絨布做的四方枕,被太陽曬得熱烘烘的。
童歡站在門邊,長長嘆了口氣:「我都不認識自己屋了。」
「三三,我和彥偉去給你買套床上用品,恭喜你住處改頭換面。」
「為什麼我要去?」童彥偉不解地問。
「因為我出錢,你送禮呀。」
囊中羞澀的童彥偉被拖走了,蘇睿帶著Dirac進屋巡視了一圈,感覺差強人意,才要走,被厚臉皮的童歡攔住了門:「蘇教授,你不送我份新家禮物?」
蘇睿漠然地看著她,看得童歡自己不好意思了,撇撇嘴收起了攔門的手:「小氣鬼!」
沒想到蘇睿回房十分鐘後,Dirac叼了一個看上去逼格很高的盒子慢慢悠悠又晃了進來,童歡打開一看,居然是套黑陶茶具。
陸翊坤很有默契地把自己才從車上取來的茶葉丟給童歡:「還好茶葉還沒被蘇睿搜刮光。」
童歡笑眯眯地接了過來:「陸哥,我請你喝茶。」
因為陸翊坤的塊頭太大,占據了大半個沙發,童歡乾脆坐在了地上,微紅的茶湯倒進光澤內斂的黑陶茶杯中,視覺上頗有點和風禪意。
陸翊坤聞著醇厚的茶香,看著捲曲的茶葉在杯中沉浮舒展,舒適地直嘆息:
「我大概是年紀大了,開始羨慕你們熱熱鬧鬧的樣子。」
「陸哥,你沒結婚嗎?」
「沒有。」他看童歡欲言又止,乾脆把她心底的疑問都說了出來,「我父母走得早,養父母生意失敗後家也散了,沒有兄弟姐妹,所以走到哪裡都沒個家的感覺,倒是這兩天和你們這些小朋友一起,過得很舒心。」
「那就趕緊給我找個嫂子。」
「我一年到頭不著家,哪個好女人肯嫁?就算有人願意嫁,我也不想去禍害人家姑娘,我這人從來在一個地方就待不住,小時候有人算命,說我親友緣薄,看來是算準了,成家這種事不適合我。」
陸翊坤沒想過會和小丫頭討論這種事,可說起來心中不是沒有感慨的,結果一低頭,看見忙碌了一天的童歡已經靠在沙發扶手上睡著了。她年輕的臉上累得泛起了油光,大概是入睡的姿勢並不舒服,她眉頭皺著,睡得嘴巴微張,上唇一圈細細的絨毛,很是孩子氣。
床上用品才洗了曬在院子裡,童歡的木板床上只鋪著光禿禿的棉絮,陸翊坤起身想去取靠枕給她墊腰,沒想到童歡察覺到動靜,自己迷迷糊糊爬上沙發,蜷成一團,呼呼大睡起來。
她睡著後的模樣特別乖巧,陸翊坤給她搭了床小毛毯,坐在地上,喝著漸溫的茶水,笑得格外溫柔。
夜裡,童彥偉想起昨天夜裡看到的那一幕,還有下午買完床上用品回來看到的更曖昧的畫面,愁得直嘆氣,大半夜都翻來覆去睡不著。
慣性失眠一直在望天花板的蘇睿忽然丟過去一個枕頭,精準地砸在了童彥偉的頭上:「你今天在童歡屋裡招虱子了?」
「蘇大仙,求求您老指點迷津,你說三三和陸哥到底有沒有問題?」
「沒有。」
蘇睿答得又快又乾脆,彥偉瞬間放下一半心:「真的?」
「誰那麼傻能看上她?」
彥偉鬱悶得直用被子捂腦袋:「大仙,我這兒都急得火燒屁股了,您就別嘴刁了。」
「瞎擔心。陸翊坤後天就走了,能出什麼問題?」
「我看他倆實在太曖昧了。」
「能曖昧過你和於衿羽?你要喜歡就好好在一起,不喜歡就保持距離。」
童彥偉一聽,愁上加愁,更加沒法睡了。
蘇睿想起隔牆的耳朵,把音樂開大聲了:「緝毒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難道緝毒就不成家了?龔隊他們一樣有老婆孩子。」
「龔隊的弟弟,以前被人抓去直接注射了『四號』,兩個月以後放回來人都廢了,最後是龔隊親手把人送進去的,為這事龔隊他媽到現在都沒原諒他。我知道絕大部分毒販不會無聊到送上門來招惹,可就是那千分之一的概率我也承受不起,所以連三三這裡我都不敢長待。」彥偉苦惱地閉上了眼睛,「我有時候也挺迷茫的:到底該不該換工作?這樣堅持下去的意義何在?我一出差,我媽都睡不了囫圇覺。衿羽那麼好的女孩子,我像個玩曖昧的渣男一樣,不敢牽手,又捨不得離開。可是我穿著警服,路邊的孩子都會喊一聲警察叔叔,我想我得對得起這聲『叔叔』吧!」
蘇睿低聲笑了:「警察叔叔,你還是趕緊睡覺吧。我晚上還聽見於衿羽在和你的小堂妹討論拿下你的三步作戰計劃,美女的糖衣炮彈你到底收不收,好好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