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妖孽
2024-02-05 04:48:47 作者: 微涼維夏
妖孽!這就是妖孽啊!
童歡確定自己對蘇睿完全不來電,依然被他湊得太近的臉給閃暈了眼,她想做幾個深呼吸,趕緊把臉上的溫度退下去,偏偏兩人身體緊貼著,呼吸哪怕重一點,她都能感覺到自己的胸脯頂上了他的胸膛。
隨著嗆鼻的氣味湧來,童歡的腦袋逐漸恢復了清醒,她焦急地探頭去看,地上四散著燃燒的汽車碎片,萬幸學生都被王叔帶進了學校,而車輛停放的地方離校區還有數米,紮實的青石牆經受住了考驗,雖然留下一些破損與焦痕。陸翊坤抱著小虎子躲到了大石頭後,蘇睿的暴喝避免了原本就已躲遠的百姓誤傷,只有胡益民一人因為離爆炸區域太近,被震暈了趴在地上。
童歡隱約聽見了驚呼、哭叫,聲音卻像隔了一層膜,更多的是蜂鳴般的迴響,她甩甩頭,耳朵仍然猶如陷進了重重迷霧,聽不真切。
確認安全後,蘇睿飛快地站了起來,果斷地將懷裡的人推開,他以為會看到張嚇蒙了的臉,就算淚流滿面都不稀奇,卻看見她眨巴著清亮亮的眼睛,左右晃著腦袋,不知在幹啥,配著花貓般的臉,十分幼稚。
蘇睿拍打著身上的灰塵,再看著灰頭土臉的童歡,到底沒忍住,從兜里掏出了紙巾,用力把她臉上的果汁印和新沾的塵土給擦了:「怎麼了?」
「啊?」童歡站起來,仍然搖頭晃腦,想甩去耳朵里的硌硬感。
「閉嘴,捏鼻子,再慢慢鼓氣。」
「你說什麼?」童歡側著耳朵,像聾了般大喊道。
蘇睿無語地橫了她一眼,捏住鼻子,對著她輕輕吹了口氣。清爽的氣息撲面而來,吹散了瀰漫在鼻端的煙塵,童歡有種被神話故事裡妖精下蠱的感覺,乖乖跟著他做了一樣的動作。隨著氣流緩緩鼓動,耳膜一震,喧囂的聲音潮水般涌了進來。
「嘿!哥們兒,真神!」
「氣壓驟變導致的咽鼓管閉合,產生了內外壓力差,吹氣是為了平衡鼓膜兩側壓強,這和飛機上打個哈欠能舒緩耳疼是一個道理,再嚴重的話就要考慮進高壓氧艙了,」蘇睿走到胡老虎跟前,踢了踢,轉頭又是漠然到欠揍的臉,沖童歡強調了一句,「中學生都懂。」
怎麼會有人每次都靠臉狂刷分,然後又瞬間被嘴全敗光?童歡滿腦子的自動彈幕:「顏值高,任性」「他帥他有理」,想起蘇睿到底剛救了自己,不然只怕關那個什麼高壓艙都是輕的,只能衝著他背虛踢了兩下,趕緊朝虎子跑過去。
警察趕到的時候,蘇睿正黑著臉,蹲在地上隔著紙巾撥拉胡老虎。
「怎麼樣?」陸翊坤也蹲了下來,仔細看了看。
「只是被氣浪震暈過去了。」
「東西炸的炸、燒的燒,還和你的車子混在一起,取證困難很大。」
「他自己身上全都是證據,」蘇睿將紙巾丟進了垃圾簍,不屑地說,「是個『溜冰』的,具體等警察來了確認。」
「溜冰?」童歡把震得半暈的胡小虎送到學校對面的衛生所,走過來就聽到爆炸性消息,她來盈城已經三年,自然聽得懂這樣的行話,「小虎爸爸這麼壯,每天看起來還挺精神呀。」
童歡到當地教書已經是第三個年頭,盈城作為德潶州的毒品重災區和中轉樞紐,她在這邊見過不少吸食冰毒的人,大多眼神渙散、臉色蠟黃、乾瘦,成日昏昏欲睡。
「他個性張揚,衣飾華麗,喜歡炫耀,早早把車開到校門前,上完廁所卻已經走在最後,是排泄不暢。駕駛座邊扔了好幾個空水瓶,之前和你說話的時候也一直在喝水,還不停撓癢,口渴、皮膚瘙癢、脾氣暴躁、排便不暢都是長期服用高濃度毒品會產生的症狀。手指發黃皸裂、紅眼、鼻翼有腐蝕性傷疤,人過中年卻滿臉痘,應該是吸食含有酸性物質的合成毒品——還需要我繼續說下去嗎?」
蘇睿輕飄飄瞄了童歡一眼,童歡確定,自己的智商又一次受到了鄙視。
等眾人隨民警到派出所錄口供時,蘇睿才明白童彥偉真的沒有騙自己。他一路行來,看到最像樣的房子就是七小,當時還以為是沒進入昔雲鎮中心,結果堂堂一個鎮子的派出所竟然是排老磚房,刷著上白下藍的漆,還灰撲撲地失了原色。院子前坪鋪著條不足三米寬的水泥道,兩邊棕黑的泥地大剌剌敞著,幾日前的雨和出來的稀泥印下了雜亂的腳印和車轍,被暴曬的日光烤乾,綴著幾根雜草,一排沒上鎖的舊單車,簡直慘過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的小所。
因為發生了爆炸,所里出動了八名警員去現場,只餘下兩個經驗豐富的老隊員給大家分批做筆錄。
咿咿呀呀搖晃著的老吊扇完全解不了暑,房間裡又不通風,每個人都熱得汗如雨下。童歡看到四十幾歲的幹警張路還穿著制服,熱得跟從水裡撈出來似的,卻把唯一的落地扇對著他們,只能忍著。
鎮派出所設備舊,印表機壞了都沒來得及修,所以筆錄是真筆錄,張路寫得滿頭大汗,陸翊坤對事情前半段一無所知,據他說自己抵達七小就已經看見蘇睿和胡益民在對峙,提供不了多少信息。
「我最大的疑問是,誰把爆炸物放到了胡老虎的車底?」陸翊坤皺著眉頭在回想,「我本人有從軍經歷,對這一類高危物品很敏感,不是我托大,在我眼皮子底下放置爆炸物,我還完全沒有察覺到,一定是大行家。」
除此之外,陸翊坤的確也沒有什麼可說的,不過他屬於不動聲色坐著,也絕不會被忽視的人,話雖然不多,但隻言片語已經將自己能提供的有效信息表述清楚。
而蘇大少爺自進門被熱氣一撲,就自顧自搬了把高背椅坐在了辦公室後門的風口,拿著筆在紙上不知塗抹些什麼,完全是「朕在涼快誰敢煩我」的架勢,童歡只能作為全程目擊者開始作答。
「除了你們仨、胡家父子、王叔和學生,還有誰在場?」
童歡撐著頭想了一下,好像回憶得很艱難。看她半晌不作答,蘇睿對她的智商也沒有什麼信心,決定配合一下警察,童歡卻忽然掰著手指開口了:
「剛開始有十一個人,高年級的三個家長,來歇涼的夏奶奶和劉奶奶,以及劉奶奶的小孫子,還有賣水果的阿夏哥,一個穿紅色上衣灰褲子的大姐,背的孩子大概兩歲,孩子穿的紅底紫花衣,胳膊上有塊很醒目的青色胎記。」
原本漫不經心聽著的蘇睿漸漸挺直了背,看著那個蓬頭垢面的傢伙跟開了掛似的,開始回述現場,他想起喜歡賣關子的童彥偉曾經擠眉弄眼地沖自己說:「我家小堂妹有個特長,尤其適合你,去了你就知道。」
他回頭和同樣瞪大眼的陸翊坤對視了一眼,手一攤,表示自己同樣驚訝和不知情。
「後來蘇睿和胡老虎起衝突後,對街小賣部的王姐,隔壁五金店的兩口子,還有盧家三個孩子都過來看熱鬧,不過動手後,背孩子的大姐、夏奶奶、劉奶奶,還有五金店夫妻都回去了,盧家兩個小的也被他們拉走了,大的不肯回。有一對經過的傣族夫妻也在邊上看了一會兒,爆炸後就沒看見了。」
張路滴的汗把紙都打濕了,他一面擦一面喊道:「小童,你慢點,我記不過來。」
童歡眨眨眼,有點小得意,嘻嘻笑著伸出根手指絞著頭頂的一撮捲髮玩,等張警官寫完後才放慢了語速繼續說:「最奇怪的是一對情侶,女孩年紀小,長頭髮,白裙子,牛仔色帆布鞋,左臉頰有顆痣,手裡拿著盈城州民一中的高二教材,還引得我多看了兩眼。男的和我年齡差不多,灰衣服灰褲子,像工作服,高瘦,基本背對著我,相貌我沒看清楚,他們在我上最後一節課快結束的時候就來了,一直坐在那裡說話,離開是在蘇睿被挾持以後。」
童歡說完,又歪著頭想了一會兒,確定沒有遺漏了,才表示自己說完了。
張路讚賞地沖她點點頭,才轉頭問兩位男士:「關於現場人員,你們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陸翊坤搖頭,沖童歡比了個拇指,童歡向來對自己幾乎過目不忘的記憶力引以為豪,眉飛色舞地揚起了下巴,打著小響指扭動起來。
「我有很多要補充。」
蘇睿面如寒玉,說「很多」二字時,還故意加重了聲音,童歡嘚瑟的舞蹈頓時卡在了一個扭曲的姿勢上。
「我建議先重點調查那對穿著傣族衣服的夫妻。男的手腕上戴了四串手鍊,身高一米七五左右,體形偏胖,後頸有道三指寬的疤,佩有短刀。女的穿筒裙、大襟短衫,束圍腰,不到一米六,皮膚黝黑,走路外八。兩人都肌肉結實、下盤穩固,爆炸前準確找到了安全的遮蔽處,也沒有表現出正常的驚慌。」
蘇睿把手中的紙遞給了張路,那是兩幅人物面部速寫,寥寥數筆準確地描繪出了夫妻倆的相貌特徵。張路神色古怪地看了蘇睿一眼,果斷擱下了筆,迅速走到門外給同事打了通電話,回到辦公室,忍不住打量起蘇睿,他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很金貴,還頗有點端架子的城裡帥哥對德潶州的風俗如此了解。
德潶的傣族男子基本不佩戴飾品,已婚婦女穿筒裙和對襟短衫,未婚姑娘才是大襟短衫,束繡花圍腰,不過一般配長褲,所以這對裝束混亂的夫妻確實可疑。
「紅衣服大姐是帶小孩到衛生所看病的,孩子重咳嗽,她在歇涼時不停地去試孩子額溫、餵水,應該是發燒,去衛生所查記錄就能找到人。小情侶男方穿的工作服,指甲、褲腳有辣椒油漬,應該是在附近麻辣食品加工的作坊上班,偷偷翹班出來見女友,所以兩人不敢走遠,只能到樹下坐坐。」
之前還得意揚揚的童歡現在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卻還在嘴硬:「也許那對夫婦是遊客,或者外地過來探親,所以把衣服穿錯了呢?小情侶就算偷偷翹班,也可以在附近逛,為什麼大熱天一定要在樹下干坐?」
「你記憶力強,就好好回想一下:會買當地服飾的遊客,為什麼經過昔雲鎮最著名的大榕樹都不留影,甚至照片都沒拍,只是看熱鬧?那個男孩清瘦,臉色明顯營養不良,衣服陳舊,還有補過的痕跡,經濟條件差,請不起小女友吃吃喝喝,於是選擇在樹下聊天,有什麼問題?」
張路看童歡被質問得啞口無言,輕咳一聲:「那個,我覺得小童已經非常厲害了,要是每次辦案都能碰到像你們這樣的群眾,我們要省多少力氣。」
蘇睿卻並沒有順著張警官的話讓童歡下台階,目光嚴肅到顯得有點居高臨下:「如果只能複述不懂分析,就只敘述事實,不要妄加揣測,不負責任的推測會浪費警方人力物力,甚至導致錯案冤案。」
這下連陸翊坤也站起來打圓場了:「好了,蘇,也沒有那麼嚴重,小童畢竟不是專業人士,只是說出自己的看法,警方會做進一步判斷的。」
「案無大小,只有真假對錯,推演需要絕對嚴謹,任何細節都不該被忽視,這不是你炫技的地方,自作聰明比一無所知和愚蠢更可怕。」
蘇睿隔著一張辦公桌,身體逼迫性地向童歡傾斜。他眉目精緻,面上卻沒有一絲溫度,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冒著寒意,像冰刃般削過童歡的耳膜,一直往心窩裡扎。童歡一直覺得自己是個挺厚顏的人,卻被他幾句話訓得臉上火辣辣的,心裡翻江倒海,有委屈,有尷尬,更多的是愧疚。
眼前這個人,雖然咄咄逼人,但說的每個字都是對的,她的確是看不來他那副拿腔作調、自命不凡的樣子,故意顯擺自己的好記性,想鎮鎮場子來個下馬威,結果……
不過童歡有個很大的優點,就是爽快!明白自己不對了,她撓撓腦袋,坦率地道起了歉:「對不起,我錯了。」
蘇睿訓完話,已經做好懟她蠻不講理的準備,這下愣住了,他不怕對手牙尖嘴利,也完全不吃女人眼淚那套,卻被童歡的完全不按牌理出牌給打敗了,望著那雙清水般的眼睛裡滿滿的誠懇,他一肚子的訓誡硬生生又吞了回去,兩人一時對望著,陷入沉默。
頭頂的吊扇轉得一步三喘,燈光被分解得忽明忽暗。蘇睿撫著額頭,忽然笑了出來:童彥偉這個表妹雖然形象惡劣,倒也有可取之處。
「能知道錯,還不算無藥可救。」
童歡看著他凜若冰霜的臉一點點融化,一點點發光,用力拍拍自己臉頰,喉間嘰里咕嚕、念念有詞。
「小丫頭,說什麼呢?」
陸翊坤也笑著揉了揉她的頭,他著實喜歡這姑娘,第一眼起就有特殊的親近感。
「警告我自己,不能被美色所惑。」
童歡捏著小拳頭,用力揮了揮,一句話說得蘇睿臉又黑了半截,陸翊坤哈哈大笑起來。
接下來的筆錄做得異常順利,童歡跟錄像機似的,幾乎是把自己看到的現場完整複述了一遍,加上蘇睿的補充,張路足足寫滿十頁紙,陸翊坤完全閒得嘴都不用張。
抹完額頭上的汗,張路把紙遞給了返回後門處吹風的蘇睿:「小蘇對吧?你和陸先生看看,還有什麼要補充的沒?」
方塊字突兀地出現在眼前,蘇睿條件反射地閉上了眼。陸翊坤伸手將紙接了過去:「抱歉,我朋友是國外長大的,不認識漢字。」
「切!ABC,香蕉人!」
童歡終於抓到了蘇睿的缺點,大聲嘲笑起來。
蘇睿站起了身,不咸不淡地說:「不是所有國外出生的都是ABC,我在英國長大,想罵人先搞清楚背景,別不懂裝懂。」
「哼!BBC!」
「你思考問題如果能有你罵人一半的反應速度,也不會那麼秀智商下限。」
童歡幾乎是用盡了洪荒之力才把到嘴的髒話給咽了下去,她到底沒忘記爆炸時,是蘇睿奮不顧身撲上來救了自己,作為一個恩怨分明的人,她怎麼也不好轉頭就對救命恩人飆髒話。
走出派出所,已經臨近黃昏。
暮色四合,紅日挨著山頭搖搖欲墜,天邊幾抹緋霞,路邊幾盞早亮的燈,新起的風攜餘暉而來,拂散了白天的暑氣,乍吹過人胳膊,開始涼颼颼的。
「三三!」
「汪汪!」
一人一狗分別撲了上來,童歡被抱了個滿懷,蘇睿抱了滿懷。
童彥偉是典型的南方人,瘦挑身材,皮膚怎麼也曬不黑,一頭可以和童歡草窩媲美的亂發擋住了半張臉,不笑的時候嘴角也帶著點笑意,他穿著萬年不變的格子襯衣,松松垮垮的深藍牛仔褲,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小很多,像個剛出大學,啥都不懂,什麼都沒有的小青年。
「好傢夥!蘇教授,我人還沒到,先給我送禮了啊。」
彥偉摟著寶貝妹妹,給了蘇睿一拳,卻換來蘇睿懷裡那毛茸茸的一團喉間「嗬嗬」的低吼,蘇睿看到朋友心情也不錯,揉了揉懷裡躁動的大傢伙,語氣罕見地溫柔:
「It's OK,Dirac,he's my friend.」
童歡這才看清楚和彥偉同步衝上來的是只長毛飄逸的阿富汗獵犬,就是之前在網上被炒得火熱,據說能進六星級的貴婦狗,長臉杏眼,被毛全黑,胸口和腿部有兩圈金毛,柔順的「髮絲」自帶沙宣垂墜效果,看起來俊美又優雅。
童歡熱情地上前,想揉一揉它看上去手感就會特別好的「長發」:「哇,看起來好有范啊,就是名字聽起來怪怪的,什麼滴啦滴答的?這麼熱的天披著一身皮草熱不熱?是不是該剪短一點?」
而對著蘇睿又是親臉又是搖尾,差點把人撲倒在地的Dirac昂著頭,脖子一偏,錯開了她撫摸的手。童歡發誓,那一秒她在一條狗的眼睛裡看到了不屑。
與此同時,蘇睿特有的不咸不淡帶著點懶洋洋實則是嘲諷的嗓音響起:「不懂,起碼要會藏拙。Paul Dirac,31歲就獲得了諾貝爾物理獎的天才,量子電動力學創始人,將數學邏輯和物理理論的美用最優雅純粹的方式展示給了世人,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地碑上都刻有他的狄克拉方程,但凡有那麼一點物理常識就不會說出這樣無知的話。還有,Dirac不喜歡被人摸頭,尤其是智商不如自己的人。」
靠!真是什麼人養什麼狗!
童歡怒火中燒地瞪向童彥偉。
看!你給我整來的什麼人!
童彥偉縮著脖子,連連作揖告饒。
幾個人互相簡單地介紹了一下,童歡才知道陸翊坤居然是做戶外用品的,而且生意還做得挺大,連她家那邊挺出名的戶外俱樂部都是他的連鎖產業,這兩年正在德潶州這邊和朋友合作開拓西南市場,並增設了荒野求生課程,恰好被蘇睿抓了壯丁。
「怎麼了,小丫頭?好像很不相信的樣子。」
「你看起來不像商人呀,說軍人我倒信。」
有些人眉眼間的犀利是壓不住的,哪怕看起來和和氣氣的,可目光一沉,就是層層剝皮、去肉透骨的尖銳。
「三三,陸哥的人生傳奇著呢,我都還沒來得及聽蘇睿詳說,你可以讓他慢慢講給你聽。」
再次聽見好友喊了童歡小名的蘇睿冷笑出聲:「三?居然有人拿來做名字?最小的費馬素數,最輕的金屬鋰的原子序數,漢字里說三腳貓、三心二意、三災六難,三,哼!」
童彥偉感覺被自己強按住肩膀的妹妹已經快要暴起了,只能哀求地望向好友,希望他嘴下留情。蘇睿卻唯恐童歡還不夠生氣,像完全沒看到他眼神般,輕輕一拊掌,笑得色若春曉。
「是了,物理常識都沒有的人,數字上也不能太強求。」
童歡氣極反笑,覺得自己大概會成為第一個被救當天就拿刀捅死救命恩人的人。
「看在你剛救了我的分上,我不和你鬥嘴皮子了。」
「難為你居然還記得。」
作為從小記憶超群的標杆,童歡在一天之內被同一個人連續鄙視了記憶力,腦袋一熱,再次頂上了:「從來沒有人會笑我的記憶力,你才像魚,記憶只有七秒!」
「斯特爾特大學陸地水域研究所早就證明,魚能夠記住獵食對象類型數月,而在遭遇捕食及攻擊後能對同類型生物躲避長達一年以上。居然有人會相信魚記憶只有七秒這種謬論,愚昧。」
像是為了配合主人的滿面鄙夷,端坐在蘇睿身邊八面威風的Dirac從鼻端哼出一口長氣,還甩了甩飛揚的「髮絲」。
童歡為了自己不被氣到英年早逝,回過頭望著看熱鬧看得正起勁的陸翊坤,乾脆地轉移了話題:「陸哥,我請你們吃飯吧。派出所旁邊有家新開的如意小館,聽說味道非常好。」
童彥偉趕緊附和道:「對對對,咱們一飯泯恩仇。」
「希望你找的那家味道不錯。」陸翊坤安撫地拍拍童歡的背,厚實的大掌連同穩重的聲音都顯得很有說服力,「蘇什麼都窮講究,唯獨為了美食可以去坐路邊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