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2024-02-05 02:59:18 作者: 寂月皎皎
  翌日,靳七得著機會,便去找卓銳。

  唐天霄既然和他說了那樣的話,自然是希望儘快與可淺媚和好了。

  只是他身份尊貴無比,又明擺著是可淺媚辜負了他,已經和她撂出了那些決絕的話語,無論如何也得先找個台階下。

  但可淺媚是異族公主,看樣子平時也不像喜歡插手政事的,又病得暈暈乎乎,就是心裡想和唐天霄認錯,只怕怎麼也想不出上表謝罪這麼官方的法子。

  靳七想為皇上解憂,便不得不找人去提點一二了。

  雖然尋常侍衛無事不許踏入宮內,但卓銳是唐天霄信用的心腹護衛,奉旨帶人監守著怡清宮,又曾親去北赫迎過可淺媚,和可淺媚私交不錯,因此有機會還是可以進去探望探望她,可淺媚也願意和他說說話,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

  卓銳自然也是個心思靈敏的,靳七稍露口風,也便曉得了是怎麼回事兒。

  他嘆笑道:「皇上這回也算是用盡了心思了!我瞧著淑妃待皇上也算是真心,偏又鬧出這樣的事來!」

  靳七無奈道:「可不是這話!你說這淑妃吧,也忒不近人情。便是那北赫的太后或是前楚的信王對她再好,現在都是咱大周的淑妃娘娘了!以皇上對她的情意,若能生出位皇子來,更不知會寵成什麼樣。算算這宮裡除了太后娘娘,誰還能越得過她去?居然聽了幾句話就和人私逃了!這也虧得皇上素來好性兒,換了歷朝哪代帝王,她會逃得過一個死字?」

  卓銳皺眉思量,說道:「若論淑妃娘娘這性情……我也想不出她怎會這般糊塗。她已有了決斷,按理不會再聽那些人擺布才對。」

  靳七還是搖頭,顯然為自家至尊無上的大周天子不值,卻又問他:「淑妃的病情怎樣了?若皇上聽說咱家曾來過這邊,一定又會問起。」

  卓銳笑道:「這個就請皇上放心吧!晨間我便問過,說已經退了燒,傷處也換了藥。剛聽說喝了一碗菜羹,還吃了兩塊糕點,並沒有再吐,精神看來不錯。太醫說,只要臥床休息一兩日便無大礙了。就是腿上的傷,並未傷筋動骨,有個十天半個月,也便能養得差不多了。」

  靳七聞言道:「她倒是能吃能喝呢,皇上那裡卻睡都睡不安穩。夜間不過睡了一兩個時辰,早上喝了半碗清粥就扔下了。咱家還是先回去侍奉罷!等回明了淑妃這裡狀況,皇上午後應該就能補個好覺了。」

  卓銳便笑著送他出門。

  正要告辭之際,卓銳忽然想到一事,忙又將他叫住。

  「七公公,還有一事相詢。」

  靳七站住,疑惑回頭,「什麼事?」

  「那年我們跟著皇上平定康侯之亂時,瞧著皇上親自領兵,行軍進退有序,功過賞罰分明,有王者氣度,亦有大將之風。莫非之前攻打前朝南楚時也曾親自領兵打過仗?」

  靳七笑道:「拿下南楚之前,朝政軍政大事都是攝政王父子做主,皇上哪裡有機會親自領兵?不過皇上自幼穎慧過人,熟讀兵書,又見過大陣仗,所以後來親自率軍也不怯陣,連康侯那樣強敵不是一樣滅了?」

  「見過大陣仗?」

  「是呀!」

  靳七眼睛中難得閃過驚悸,「當年攝政王渡江攻往瑞都的同時,皇上、太后也從北都趕往江南,預備親自看著大周軍隊進入瑞都。當時江北基本已被大周肅清,只有晉州城還在負隅頑抗。」

  「晉州城?」

  卓銳聽說過,「便是那個張友崇守的城池嗎?傳說此人驍勇善戰,十分了得,是南楚數得上的名將之一。可惜他忠心的那位南楚皇帝是個昏君,就怕他和朝中幾個武將聯合起來造他的反,生生地把好好一個統帥之才貶到遠遠的江北去做了個晉州守備。聽說後來江北只剩了晉州一個孤城,還堅持了好些時日。」

  「沒錯,就是這個張友崇,厲害得很。皇上在南行的路上幾次問到晉州動向,聽說還沒有拿下,就親自帶了五千精騎抄近路前去馳援。」

  卓銳怔了怔,「便是一時拿不下,就剩了一座孤城,還用得著皇上親自去嗎?」

  「這個你就有所不知了!」

  靳七離他近些,放低聲音道,「先帝英年早逝,說是傷病而亡,其實就是被這張友崇一箭射死的。當時張友崇還是楚軍統帥之一,剛打了幾個勝仗,正率著楚軍與周軍對峙。大周諸將要出戰迎敵,可攝政王另有居心,想先行爭奪皇權。為安定軍心,拖延對外用兵,才故意隱瞞了先帝駕崩真相。」

  卓銳頓時明白,「殺父之仇,不共戴天。皇上想手刃仇人!」

  「何止手刃仇人!卓護衛你也曉得,皇上因為幼年喪父吃了多少苦頭,受了多少委屈!」

  靳七鼻子裡笑了一聲,「皇上以五千精騎協助攻下晉州城後,直接令人砍了張友崇的人頭,懸於城門,又把他一家無論老小一律梟首,並暗示辛苦攻城數月的周軍可在晉州劫掠三日以作獎賞。圍困晉州的周軍死傷也多,據說是晉州守軍的數倍,因此對這張友崇恨之入骨,得了皇上的旨意,當即血洗晉州城。」

  「血洗晉州城?」

  「這個也是咱家後來才聽說的。據說男的差不多砍光了,女的充作營妓,完了要麼弄死,要麼棄於郊野。等周軍撤走時,晉州直接成了座死城。」

  「這……這不就是屠城嗎?」

  「不算屠城吧……」

  靳七遲疑了下,「皇上也沒料到周軍下手這麼狠,估計是憋了好幾個月,怨氣都撒到城中那些擁戴張守備的百姓身上了。後來聽說死的很多是手無寸鐵的百姓,也有些懊惱。」

  記起那日可淺媚和他打聽屠城之事一臉緊張的模樣,卓銳再想不出這到底是巧合還是另有玄機,只覺手心發涼,滿心忐忑,許久才道:「跟了皇上這麼多年,倒是第一次聽說此事。」

  靳七道:「皇上本是悄悄兒去的,為不讓攝政王疑忌他是刻意在軍中樹立威名,後來也只說是前去觀戰,功勞都記在了攻城的將領頭上了,所以知道此戰的人並不多。」

  卓銳點頭道:「不多就好,不多就好……皇上以仁治國,這事過去了,再不要提得好。」

  靳七笑道:「誰會提這事呢,若不是給你問起來,咱家都快把這事給忘了!」

  卓銳應著,一路送他遠去,才抬起手,擦一擦額上的汗。

  也許,一切是他多慮。

  這事……果然是再不要提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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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淺媚的身體一向好,這日在床上臥了一天,沒人再來折磨她,又有醫藥調理,精神便恢復了不少,到晚間時再也呆不住,憑著香兒等人怎麼勸,也要披了衣下床來在屋裡慢慢走動著,又走到窗口,坐在椅子下扶著窗欞眺望宮中夜景。

  冰簟銀床夢不成,碧天如水夜雲輕。

  又是個花好月圓的夜晚。

  靜靜看了片刻,她曜亮的眸子便漸漸地黯然暗了下去,很是傷懷地嘆了口氣。

  卓銳遠遠見了,也便走過去,立在院中,隔窗見過禮,便問些她病況。

  除了身畔侍女,可淺媚難道有個可以說話的人,倒也不厭倦,一一地答了,又以手抵唇,輕笑著問:「卓無用,這次是我連累你了吧?」

  卓銳奇道:「淑妃怎麼連累我了?」

  可淺媚道:「皇上派你來看守怡清宮,你不是也得陪著我窩在宮裡很多日子?」

  她的漆黑的眼轉動著,忽然笑了,「如果我一輩子給關著,皇上不會讓你看守我一輩子吧?」

  卓銳正想著怎麼提起這事,聞言忙道:「淑妃多慮了!皇上怎麼會當真關你一輩子?上午七公公還過來問起你呢!」

  「靳七?」可淺媚支頤淺笑,「必定說是皇上念著我了?」

  卓銳笑道:「淑妃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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