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2024-02-05 02:59:18 作者: 寂月皎皎
唐天祺皺眉留心看時,這村婦三十多歲年紀,生得牛高馬大,眉眼深邃,看來甚是健壯,卻不時拿手裡的帕子揉著眼睛,看著竟是眼淚汪汪的模樣。
他問道:「你想見皇上?」
村婦眼睛裡立刻閃過迫切的希冀,連連點頭。
唐天祺看一眼沉寂如死的帳篷,料得唐天霄不是聽不到外面的動靜,只是心倦體乏,不想出來罷了。
於是他向那村婦溫和道:「我是成安侯唐天祺,當今聖上的堂弟,有什麼事和我說也是一樣。」
村婦立即搖頭,手指只指向天空的王旗,以示一定要見到唐天霄。
唐天祺道:「皇上正在休息,只怕沒空見你。」
那村婦急得漲紅了臉,啊啊啊地沙啞叫喚著,彎腰在灌木叢中做出苦苦尋覓的動作神情。
唐天祺看明白了,卻不敢輕易相信,只猶疑道:「你有我們要找的人消息?」
村婦立刻站直身,啊啊地點著頭。
唐天祺緊跟著確認:「你知道她在哪裡?」
村婦點頭,嘴裡含糊地「說」著什麼,聲音變得又短促又急切,早牽著斷舌處的傷口,說了幾句,便不得不低下頭,吐出一口接一口的血沫,已疼得淚水直掉,卻兀自去抓了唐天祺的衣襟,指指自己的心口,又指指東南的某個方向。
唐天祺一眼看去,月色泠泠,風過蕭蕭,山色晦暗,林影憧憧,哪裡看得出什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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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帳篷里忽然有了動靜。
唐天霄弓著腰從帳篷里鑽出,立在帳篷前,盯著這村婦問:「你知道可淺媚的下落?」
村婦打量著他,眼神閃爍,驚疑不定。
唐天祺道:「這便是當今聖上。」
此時唐天霄依然是一襲便衣,散著長發,抿緊的唇如薄薄的刀鋒,眉宇間卻還有未及褪去的虛弱,精神甚是萎蘼,哪裡還有大周天子傳說中談吐風流意氣風發的氣象?
他慢慢走過來,向村婦說道:「朕就是嘉和帝唐天霄,可淺媚的夫婿。」
村婦眉眼振動,向他走近一步。
唐天祺向帶她過來的統領看了一眼,那統領會意,低聲道:「已搜查過,並未攜帶武器,也未發現可疑之物。」
唐天祺略略放心,緊跟在村婦身後,唯恐她有所異動。
那村婦怔怔地望著唐天霄,忽然啊地慘叫一聲,撲通跪倒在地,把手中捏著的擦鼻涕眼淚和嘴角鮮血的帕子呈到他跟前。
禁衛軍忙亂之際,依然找了漿洗的婦人來細細搜了她全身,卻沒想到她竟把最重要的東西放在了最顯眼的地方。
誰又想到,給她捏皺成一團滿是污物的骯髒帕子,竟藏有玄機!
唐天霄捏過一角,慢慢把它攤開。
陳舊的帕子上,斑斑點點的血跡中,有血書的四個字:「天霄救我。」
可淺媚喜武厭文,一向懶得練字,偶爾留下一張半張「墨寶」,唐天霄便格外關注,深知她的書法也該是名家所授,筆法雖稚嫩,寫得卻不差,頗幾分大家風範。
如今這些字跡有些洇開,後面三個字只能勉強識得出字體的形狀,但「天」字尚算清晰,分明就是她的風格。
他屏住呼吸,望著這村婦平凡的面孔,好容易才能壓了心底起伏,抬眸慢慢問道:「她在哪裡?現在怎樣了?」
村婦眼淚便又下來了,指指東方,又用手在自己脖子下作了個切割的動作。
含義簡單明了。
天明的時候,有人要殺她。
正和警告的信箋上所提的「明日當侍之以梳洗」相符。
唐天霄眯著鳳眸,道:「朕已撤兵,他們還要對淺媚下手?」
村婦茫然。
但她既然敢為可淺媚冒死送信求救,還給人割了舌頭,顯然不會是普通村婦;若從她異常高大的身形來判斷,多半是個能聽得懂中原話語的北赫人,絕不會對那些暗處的北赫人行動一無所知。
他便再問:「他們向淺媚下手,是不是因為圍山的禁衛軍遲遲未撤?」
村婦很快搖頭。
「那是為什麼?」唐天祺也忍不住疑惑了,「我們大周的淑妃,不就是你們北赫的公主嗎?」
村婦思索片刻,又「噢噢」地比划起來,卻是把雙手在胸前合起,然後交叉伸往相反的方向。
「南轅北轍?」
唐天祺還是不解。
唐天霄卻懂了,問:「淺媚違背了那些人的意思,和他們走了完全不同的路,所以有人要殺她?」
村婦眼睛立刻亮了,連連點頭,拽過唐天霄衣袖便往前拉去,一臉的惶急不安,迫不及待。
唐天祺忙攔住,低聲道:「皇上,小心有詐!」
唐天霄看了一眼東方,問:「你想你三妹被人梳洗?」
唐天祺也注意到天邊漸漸掀起的一抹清光,立時驚悚,輕聲道:「那皇上先過去拖延片刻,我立刻帶人去接應。」
峰頂雖有禁衛軍駐紮,但唐天霄想快速救人,除了隨身的近衛,便只能依賴此刻大多還潛在山中各處的暗衛。
即便唐天祺不明所以,也已看出這村婦的意思。
對手的確想借可淺媚逼唐天霄退兵,以便儘快撤離險地;但他們似乎根本沒打算讓可淺媚活著。
叫他們備感窩囊的是,對手根本不曾說過撤兵便確保可淺媚安全離去,他們卻不得不先行撤兵。
這場較量,賭的不是實力,而是可資利用的籌碼在各自心裡的分量。
唐天霄認了真,便已輸了先機,註定處處受制,著著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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