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2024-02-05 02:59:18 作者: 寂月皎皎
  宇文貴妃道:「父親當年便告訴過我,沈家、宇文家、莊家是皇上的三個心結。功高震主,自領兵權,雄霸一方……而皇上需要的,已經不是亂世之梟雄,而是治世之能臣。因平定康侯之亂前三家曾有所約定,他要削一方兵權,勢必會引起另外兩方的攔阻甚至聯手反擊。皇家直系的兵力雖眾,但卻不比這三家兵精將強,身經百戰;何況國祚初定,皇上想休養生息,強健國力,不到萬不得已,殺敵一千自傷八百的事,是絕對不肯做的。」

  「但這幾年沈家勢力愈發大了,他應該防範已久,才讓宇文家備受榮寵,一心忠於皇室;若突然發現宇文家還是和沈家聯上手,甚至在逼迫他心愛的妃子……等於直接在挑戰天子龍威,我不敢想像他的失望和憤怒。陳參將的愚蠢,連帶把我也給毀了。」

  她所說的,可淺媚大半都已知曉,見她模樣淒黯之極,到底硬不下心腸,遂淡淡笑道:「貴妃娘娘也不必多慮,解釋清楚是陳參將個人所為,不就沒事了?」

  「解釋不清了……他早有疑心,缺的只是個佐證。而陳參將不過是把他心裡的佐證填補上罷了。」

  她自語般道,「父親已經老了……我不想宇文家就此覆滅,也不想……很多年後,他連想都不願再想起我。」

  可淺媚暗自納悶。

  宇文貴妃總不會想著讓她幫求情吧?

  她雖然留心朝政之事,可也早已發現唐天霄並不喜歡後宮插手政務,——除了辛苦輔佐他走到今日的宣太后。

  她實在犯不著多事。

  這時,宇文貴妃精神振了振,轉過了話鋒:「其實,我曉得他最初時待我是有心的。那時,他不知道我是定北王之女,我也不知道他是當今天子……」

  珠串的輝芒在可淺媚白皙的手指上悠悠流轉,速度卻越來越慢。

  她靜靜聽著,忽然就發現,其實唐天霄的過去,她所了解的,不過九牛一毛而已。

  他有他不為人知的愛恨傳奇,他有他絢麗璀璨的風流多情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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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歡微服出遊的少年天子遊歷到了北疆,也許是為探查定北王的勢力,也許是為了了解沿邊民情,也許真的只是一時貪玩。

  總之,在他見到定北王宇文啟之前,他遇到了宇文靜容。

  她是宇文啟唯一的女兒,母親懷她時為敵情所驚,生來便有弱疾,人人都說她病弱,恐怕活不長久,因此長期服藥調理。

  可她到底是將門之女,不肯躲在深閨里做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常明著暗著跑出王府來四處走動。

  更多的時候,她哪裡也不去,只是靠著大柳樹坐在山坡上,靜數著流年,默默地看夕陽一點點傾斜,周圍悄無聲息地暗下去,黑夜漸漸把她和周圍一切吞噬。

  可那一天傍晚,她走到她慣常去的山坡時,發現她以往倚靠著的那棵老柳樹旁坐著一個年輕人。

  他長得極俊秀,俊秀到連她這個女人都自愧不如;可他靜靜望著夕陽下沉時,好看的鳳眸竟顯得如此寂寞,如此荒涼。

  她第一次看到除了她之外的人會對著下沉的夕陽沉醉,她還看到了他眼底和她同樣的孤單、疲倦、甚至脆弱,以及對擺脫這種清寂落寞的渴求。

  男女有別,其實她應該迴避開的。

  可北疆是定北王的天下,她想她有權利任性。

  於是她走過去,告訴他:「這是我每天看日落的地方。」

  他驚訝,旋即讓出一半的位置,鳳眸彎彎,溫和笑道:「那麼,一起看吧!」

  她居然無法拒絕,她居然真的依在一個陌生的男子身畔坐下,她居然就那樣抱著膝,聽著他均勻的呼吸和溫和的話語仰頭看著風景。

  她的風景不是天邊的日落,而是旁邊的他的笑靨。

  他說他叫肖霄,她說她叫容容。

  他講他決絕而去的愛人和稍縱即逝的幸福,她講她逝去的母親和不知還能支撐多久的生命。

  夕陽沉下去很久,他們依舊談得盡興,甚至生了火,一起在火堆邊吃他的從人送上來的簡單飯菜。

  那時,兵營里長大的她還不懂什麼是情愛,什麼是一見鍾情,只曉得自己忽然地對眼前的男子特別地依戀。

  她不想離開。

  曾與千千萬萬的人擦肩而過,仿佛便只為等待與眼前的人偶然邂逅。

  沒喝酒,他儼然有些醉意;沒帶藥,她情緒波動之餘,卻真的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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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醒來,已是第二日。

  他的眼睛裡有血絲,看來已經守了一夜,見她清醒,很是歡喜地將她扶起餵她喝了藥,並在她的眉心印下深深一吻。

  一吻而已。

  她倒在他懷裡,軟綿綿的半天起不來,卻不像是因為病。

  客棧內外已鬧翻了天,應該是定北王府的人在找她。

  不曉得這位自稱是京城望族子弟的肖霄用了什麼辦法,竟沒有人進他的房間盤查。

  但她終究得回去。

  她不能讓老父親一再為她憂心。

  他要送她,她紅了臉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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