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入學(4)

  夏林希思忖了一會兒，覺得自己應該和莊菲談一談。

  手機屏幕亮了一下，顧曉曼發來一條微信，夏林希點開一看，仍然是一些段子集。顧曉曼最近很喜歡這些，找到了就會分享給別人，夏林希正是其中之一。

  顧曉曼問：「是不是很好笑？」

  夏林希回答：「我還沒有看。」

  顧曉曼有點困，所以寫道：「那我先睡了，你也早點睡吧。」

  夏林希心想，寢室里這麼亮，大概是沒法睡了。

  她和莊菲剛認識不久，兩人沒說過什麼話。倘若今晚吵一架撕破臉，今後的四年低頭不見抬頭見，想來也是一件尷尬的事情。

  思及此，夏林希又覺得，她從前不是這樣的性格。在人際關係的處理上，她更傾向於快刀斬亂麻，而不是暗自掂量輕重——她好像變得溫柔了。

  可惜有些溫柔和退讓，會被認為是理所應當。

  將近凌晨一點的時候，夏林希開口道：「你一個人不睡，也讓全寢室的人陪著你嗎？」

  楚秋妍隱忍多時，同樣說了一句：「我借你一盞檯燈，你把手電筒關了好嗎，還有別再自言自語了，或者聲音小一點可以嗎？」

  除了她們兩個之外，李莎莎也腹誹了很久，不過因為她和莊菲鄰床，她決定給對方留一些面子，沒有跟著夏林希她們說話。

  莊菲提高了嗓門，倏地站起來：「嫌我電筒亮，嫌我聲音大，你們怎麼不想想自己，不能把腦袋蒙進被子裡嗎？」

  夏林希坐直了身子，背靠牆壁回答道：「你給我們一個理由，為什麼都要遷就你？」

  或許是因為想不到理由，莊菲噼里啪啦收了一堆東西，背起書包走出了寢室，臨走前也沒有關門，而是將房門完全敞開。

  李莎莎終於忍不住道：「我們好倒霉啊，遇上這樣的室友。」

  「別管她了，」楚秋妍爬下床，光著腳去關門，「趕緊睡啊，都一點了。」

  寢室內恢復了夜晚的安靜，再也沒有晃眼的亮光。按理來說，很適合平心靜氣地入睡，夏林希卻毫無困意。

  她側躺在自己的床上，給蔣正寒發了一條微信：「你睡了嗎？」

  對方很快回答：「沒有。」

  夏林希鑽進被子裡，接著問了一句：「你在想什麼？」

  蔣正寒一向誠實，今晚也不例外，他回復了兩個字：「想你。」

  接收完這條消息，蘋果手機有一點發燙，夏林希握著手機，心想這東西是不是隨主人？

  她的臉頰也有一點燙。

  但她當然不會承認。她仿佛無動於衷，發了一條催促的話：「不要想了，你快點睡。」然後又說，「我也覺得困了。」

  蔣正寒便道：「我們一起睡。」

  夏林希早已關機，沒看見這條微信。

  蔣正寒還在回想今晚的小樹林，他覺得自己可以回想一晚上，光是這樣還不夠，他其實還想更進一步。但是夏林希今年也才十九歲，他認為應該再等幾年。

  他從床上坐起來，手機塞入一旁的木櫃，動作很輕，並未發出任何聲音。

  恰在此時，對面的段寧坐起了身子。他兀自掏出一根煙，打開陽台的大門，一個人默默地吞雲吐霧。由於開門有響動，錢辰和周雲飛都被吵醒，連帶著蔣正寒一起，三個人面面相覷。

  夜風吹進房間，灌入一陣消散的煙霧。

  錢辰咳嗽了兩聲，衝著外面喊了一句：「段哥，你能不能把陽台的門關上？」

  段寧「砰」地拉上了玻璃門。

  錢辰忍不住罵道：「大半夜的不睡覺，搞什麼啊？」

  周雲飛迷迷糊糊地回答：「我們村子裡，半夜也有狗叫……醒了別生氣，倒頭繼續睡。」

  周雲飛尚不清醒，說話前言不搭後語，不過蔣正寒聽明白了。周雲飛的意思大概是，即便被吵醒了，也用不著生氣，應該倒頭繼續睡。

  蔣正寒重新躺平，一覺睡到了天亮。

  前些天下了一場雨，真正帶來了秋季的涼意。校園裡成片的楓樹林，如今已是霜染紅葉，混雜在銀杏的黃葉里，並不遜色春日的奼紫嫣紅。

  早上七八點鐘，夏林希一個人走了過來。

  她沒和蔣正寒打招呼，直接邁進了這座校園，路上撿了兩片楓葉，瞧著還挺乾淨的，於是直接揣進兜里，打算留作紀念。

  蔣正寒在計算機系的實驗樓，正在參加本屆ACM校隊的選拔賽。他受到班主任的推薦，直接獲得了校隊成員的資格，不過仍然需要經歷一番篩選。

  每年的全校篩選大賽，都是計算機學院的一件大事。

  比賽地點位於實驗樓頂層，在一個很大的階梯教室舉行，教室的前方放置了三十台電腦，後方則是一片座位，此時早已坐滿了學生。

  很多都是大一年級的新生，包括了計算機科學系、信息工程系、軟體工程系等，而參加比賽的是清一色的大二學長，只有蔣正寒與他們不同。

  史老師不僅是蔣正寒的班主任，也是ACM校隊的帶隊老師。此刻，史老師滿面微笑地站在一旁，關注著每一個人的比賽狀況。

  夏林希走入教室，恰逢比賽開始，她隨便找了一個位置坐，剛好與錢辰相隔不遠。

  錢辰馬上道：「嘿，正哥的妹子，你也來看比賽啊？」

  夏林希點了點頭，雖然她什麼也不懂，但是並不妨礙她關注賽程。她往前坐了一排，接著問道：「你知不知道比賽什麼時候結束？」

  錢辰笑道：「好像要到中午呢。」

  夏林希應了一聲好，隨即看向了她的斜前方。

  結果還沒到中午，只是一個小時之後，蔣正寒就答完了所有題目，他從位置上站起來，很平靜地收拾書包。

  側過臉看向後方時，一眼瞧見了夏林希。

  寬敞的階梯教室內，不僅有熱鬧的談論聲，也有嘈雜的鍵盤敲擊聲，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很有可能干擾到選手。

  不過在正規的ACM比賽中，也並非全場鴉雀無聲，因此老師刻意營造這種環境，以便甄選出實際能力與心理素質並重的學生。

  蔣正寒就是被選中的對象之一。

  比賽共有十道題目，前六題相對簡單，後四題難度增加。蔣正寒答完這些題目，一共花了一個多小時，提交代碼都是一次通過，程序運行時間也是全場最短。

  大二的學長們目瞪口呆，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於是他們出門沒多久，史老師就匆忙跑了過來。

  史老師剛剛離開辦公室，手上還端著保溫杯，他立在蔣正寒的面前，十分欣慰地笑道：「蔣正寒，老師沒看錯你啊！你高中就開始玩競賽了嗎？」

  蔣正寒道：「高中學過一點。」他停頓片刻，解釋道，「高一的時候，也參加過學校的計算機校隊。」

  「哦，發展得怎麼樣，」史老師問，「得獎了嗎？」

  如果蔣正寒一直待在高中校隊，他其實有很大的希望獲獎，然後就能換取一個保送名額，一路走來，順風順水。

  然而他沒有。

  他說：「高二有別的事要忙，沒時間參加訓練，我退出校隊，錯過了比賽。」這句話聽著可惜，偏偏他自己笑了。

  蔣正寒背著書包，身量比史老師高，史老師抬頭瞧著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和我去一趟辦公室，我給你拿一份表格，那是大三的訓練表，你和他們一起訓練。」

  話音落罷，夏林希便接道：「我在這裡等你。」

  史老師聞言，跟著問了一句：「你的女朋友？」

  蔣正寒坦然承認。

  史老師便說：「小伙子眼光不錯，大學努力學習，好好鍛鍊自己，學出一番本事，爭取畢業結婚。」

  蔣正寒腦海里浮現了一些聯想——無非和結婚有關。也許是因為貪心不足，又或者是得隴望蜀，總之他不滿足於男女朋友關係，即便他現在依然年輕。於是他勾著唇角笑了，再次點頭道：「老師說得很對，這是我的目標。」

  大學生活剛剛開始，蔣正寒就樹立了明確的目標。史老師這樣想著，不由得點頭道：「朝著目標努力，不要浪費時間，這也是上大學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