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入學(3)

  夏林希開口道：「楚秋妍和徐智禮，他們兩個都是我的同學，今天晚上讓你請客，我覺得非常不好意思，要不還是這樣吧，我把全款轉帳給你？」

  蔣正寒沒有發表意見，只是停下了腳步。

  夏林希拿出手機，打開了支付寶。月光透過枝葉的縫隙，斑斑點點映照在屏幕上。她把手機略微傾斜了一點，事先查看了目前的餘額，放心大膽地準備轉帳。

  然而下一秒，她的手機被搶了。

  蔣正寒左手握著她的手機，右手牽起她的手腕，把她拉入了一旁的樹林。她踩在一片枯枝斷葉上，聽到腳下響起脆裂的聲音，眼前那一片樹蔭越發濃密，光影也越發昏暗逼仄了。

  他們走到了一個沒有人的地方。

  蔣正寒停頓兩秒，大約是遲疑了片刻，隨即又抬高她的下巴，接著親了她的臉頰。附近有很多情侶這樣做，夏林希心裡知道這一點，但她此時很想談正事，便捂住了蔣正寒的眼睛。

  「你別看我，」夏林希道，「你看我一眼，我都覺得緊張。」

  「緊張什麼？」他問。

  夏林希輕聲道：「我怕我說錯話。」

  蔣正寒笑道：「你一向很會說話。」

  「剛才就沒有，」夏林希打斷道，「我說要轉帳，你是不是生氣了？」

  「為什麼要生氣？」蔣正寒又笑了一聲，手覆在了她的手上，「你總是為我考慮，我很高興。」

  他說：「今年七八月份，我做了一個收費vpn，在網上掛了一段時間。」

  這句話的意思大概是……暑假掙了一些錢？

  夏林希點了點頭，好像有一點懂了，但她蒙著他的眼睛，他其實看不到她點頭。

  夏林希又問：「既然你沒有生氣，為什麼要把我拽進樹林？」

  蔣正寒沉默少頃，緩慢俯身靠近她：「你沒看見別人都在做什麼？」

  夏林希臉頰一紅，卻沒有後退一步，不是因為她不想退，而是因為她背靠著一棵樹，她自己站到了這個地方，當下仿佛被他抵在了樹上。

  「別的情侶又不是我們，」夏林希道，「你不要和他們學這些。」

  蔣正寒喉結滾動一下，又道：「可是我很想。」

  為什麼捂上眼睛以後，他反而更敢說實話了？

  夏林希推不動他，也沒有力氣推他。

  夏林希所在的大學，很看重學生的體育成績，女生要跑一千五百米，男生要跑三千米，假如體育不及格，是不允許畢業的。

  她原本很排斥這個規定，但是被壓制的這一刻，她覺得體力非常重要。

  他們在暗無天光的小樹林裡，待了大概七八分鐘，才一前一後地走了出來。夏林希覺得……她的嘴唇有點腫，她要怎麼回宿舍，要如何面對室友？這些問題都令她感到棘手。

  夜裡九點五十分，夏林希把蔣正寒送到了校門口。

  她剛準備轉身走回去，蔣正寒又跟了上來，重新把她送回了她的學校。

  兩人不在一所大學，可能會有這種送來送去的麻煩。夏林希親身體驗了一番，在晚上十點一刻，方才真正返回她的宿舍。

  李莎莎站在寢室中央，正在對著鏡子敷面膜，眼見夏林希進門，她歡快地應了一聲：「夏林希，你回來了啊？」

  楚秋妍一邊吃冰淇淋，一邊抬頭望了她一眼，目光掃過她的一張臉，笑容變得曖昧不清。

  「是的，我回來了。」夏林希裝作雲淡風輕的樣子，實際上打開了衣櫃拿鏡子。

  她照著自己的臉，心頭一驚，果不其然，大概明早才能消腫。

  這一晚洗過澡之後，夏林希立刻爬上了床，她仿佛在低頭看書，心裡卻在胡思亂想……她沒想到有朝一日，會和男朋友走進小樹林，親了七八分鐘才走出來，這難道就是多巴胺與荷爾蒙的力量嗎？

  楚秋妍仍然站在底下，吃完了一整根冰淇淋，咳嗽了一聲才說：「今晚在飯店吃得這麼飽，我竟然還回來吃冰淇淋……」

  恰在此時，莊菲進門了。

  她們宿舍一共四個人，莊菲總是早出晚歸的那一個。

  她穿一件不合身的襯衫，腦袋上別著一個發箍，紮緊了馬尾辮，好像還是一名高中學生。

  聽見楚秋妍的話，莊菲接了一句：「在學校吃不好麼，下館子幹什麼，多浪費錢。」

  楚秋妍笑而不語。

  距離熄燈時間還有十分鐘，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莊菲放下她的書包，拉過一把椅子道：「有什麼好笑的，無聊！」

  莊菲話中所指的，自然是待在一旁的楚秋妍，不過因為她此刻所站的位置，剛好面朝著李莎莎，李莎莎便以為莊菲針對的是自己。

  李莎莎慢條斯理道：「我幫你削一個梨子，你吃下去降降火吧。」

  莊菲打開她的衣櫃，拿出一件寬鬆的睡衣。衣角拖著一根線頭，她用力那麼一拽——原本是想扯斷這條線，卻讓衣服繃開一個口子。

  恰在此時，夏林希笑出了聲。

  莊菲扭過頭，先是對著李莎莎道：「你當我買不起梨子？」隨即又走到對面的床鋪旁，抬頭看向了夏林希，「你能安靜點嗎？夏林希，你打擾到我了。」

  就在剛才，夏林希收到了顧曉曼的微信，顧曉曼給她轉發了視頻，因此她一直戴著耳機，並未聽見莊菲所說的話。

  她摘下一隻耳機，半跪在床上問道：「你和我說了什麼，我戴耳機沒有聽清。」

  從夏林希的角度，剛好能瞧見莊菲的柜子。莊菲打開了衣櫃的木門，其中只有寥寥幾件襯衫，一條洗得發白的牛仔褲，和一個比較破舊的編織袋。

  莊菲注意到夏林希的目光，很快關上了自己的柜子，又把書冊狠狠拍在桌面上，一本接著一本，就這麼故意砸出一聲聲重響。

  「我說你不要吵，」莊菲回答道，「你吵我也吵。」

  夏林希坐在床上，抱著她的枕頭，反問了莊菲一句：「我剛才吵了嗎？」

  她雙眼清澈，語氣平和，穿著一件好看的睡裙。當然，裙子上沒有任何線頭或者破洞，不是那種從地攤上討價還價買回來的衣服。

  「我沒聽見夏林希發出聲音，」楚秋妍接話道，「整個寢室里，最安靜的就是她了。」

  話音未落，楚秋妍也爬上了床。

  她的鋪位和夏林希緊挨著，兩個人的床頭擺放了一堆護膚品，都是莊菲從沒見過的瓶瓶罐罐。莊菲心想等她將來有錢了，一定也要買全這些東西，整整齊齊地放在床頭，不會讓任何人看不起。

  她說：「今晚我不睡寢室，我去圖書館通宵。」

  言罷，開始重新整理書包。

  莊菲在心裡默念，她一定要在學習上超過她們。

  她低頭一個勁地收拾，又重新紮起了馬尾辮，好比打了一針雞血。然而片刻過後，寢室忽然熄燈了，她並沒有收拾完東西，只好打開她的手電筒。

  這個手電筒非同一般，它的光線極為強烈，非常突兀地憑空冒出，照得夏林希眼睛一疼。她換了一個方向坐著，正對著床邊的一面牆。

  楚秋妍亦如是。

  莊菲轉過身的時候，恰好瞧見了這一幕，她乾脆放下手頭的書包，擺開幾本教科書道：「懶得去圖書館，我就在寢室里自習。」

  夏林希問：「你打算通宵嗎？」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要通宵學習。」

  「你的手電筒……」

  夏林希正在掂量措辭，莊菲立刻答了一句：「我是我，你是你，我的手電筒，你管不著。」

  她打開自己的筆記本，在上面寫下今日的筆記摘要。目前已經是夜裡十一點半，莊菲沒有絲毫的疲憊和睏倦，她對自己的學習能力有著百分之百的信心，成績和分數能夠給予她全部的驕傲。

  夏林希靜坐了十分鐘，她認為莊菲並不會真的熬夜，畢竟他們現在剛剛開學，老師還沒有開始上課，學業負擔幾乎為零，遠遠沒達到要通宵的地步。

  然而十分鐘之後，莊菲依舊在奮筆疾書。

  她寫字也不安靜，經常要扔開筆記本，再把教科書立起來，配合著一段自言自語，引發一連串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