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5章 電視採訪

2024-02-05 05:37:31 作者: 韓游思
  巫師將要接受採訪的新聞早早登上報紙頭條,電視上更是提前兩天循環播放預告,到了預定時間,無數人守在電視前等待直播節目開始。

  三位嘉賓依次坐著,斯拉格霍恩單獨坐在一把寬大的椅子裡,身著華麗的翠綠色巫師長袍,韋斯萊先生和赫敏緊鄰著他,前者穿了一件灰褐色西裝,稀疏的紅髮貼在腦門上,後者像是剛從隔壁中學出來隨即馬不停蹄趕來的學生,身體動作透露出一絲拘謹。

  攬下今天的採訪任務的主持人坐在弧形桌子的斜對面,模樣幹練,精力充沛,不斷用手勢和台下作著最後的溝通,台下的觀眾竊竊私語,好奇地打量三人,這些觀眾是從上千個報名者中精挑細選出來的,通過測試證明沒有極端思想。

  常規的開場白後,採訪正式開始。

  「……謝謝三位特殊嘉賓的介紹,他們分屬不同的年齡階層,扮演不同的社會角色——有學校老師,政府工作人員,也有學生,他們的思想會給觀眾帶來哪些思考呢?我們先從斯拉格霍恩先生開始……」

  「你好,斯拉格霍恩先生,請問你在學校里教什麼科目?」

  「魔藥學。」斯拉格霍恩說。他簡單介紹了關於魔藥的基礎概念,這對有著幾十年教學經驗的他十分輕鬆。對話在愉快的氣氛中展開,除了時不時冒出來的人名讓人有些迷惑外,觀眾們聽得津津有味。斯拉格霍恩侃侃而談,隨口介紹了一些簡魔藥的名字,比如治療癤子的藥水、感冒藥水,歡欣劑、活力滋補劑,隨後又應現場觀眾的要求,提到幾種比較複雜的魔藥。

  「能給人帶來幸運的藥水,一夜之間長出骨頭的生骨藥劑,讓人思路變得清晰的巴費醒腦藥劑,讓人變美的美容藥劑……」主持人有些失神地說,但專業素養讓他很快回過神,「唔,我想現在所有人心中都有一個疑問,這些魔藥可以批量生產嗎?」

  「恐怕不太行,」斯拉格霍恩微微皺眉,「很多魔藥都需要魔力參與。包括服用魔藥也是這樣。」

  主持人的表情頓時變得和現場觀眾一樣失望。

  「不過——咳咳,我的學生,西弗勒斯·斯內普,」斯拉格霍恩說道,「他被魔法部委派負責魔藥的簡化工作,目的是讓部分魔藥可以用在非巫師身上。我聽說未來世界公司提前做了一些功課,但這種事肯定要交給專業人士……」

  他侃侃而談,努力將對話導入自己熟悉的領域。

  「……效果上或許會稍微打點兒折扣,不過依然保留了最神奇的特性。西弗勒斯有這個能力,他最近獲得了梅林一級勳章,你知道什麼是梅林勳章嗎?只有最優秀的巫師才會榮獲這一榮譽,我有幸教過幾個。」他得意地咕噥幾個名字,眼巴巴地看著主持人,似乎在等他追問都有些什麼人,過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下去。

  「當然,我本人也會給予指導,僅限於理論上和方向上的探討——畢竟歲月不饒人,我已經超過一百歲了,精力趕不上年輕人。」

  這話給人的印象是如果他年輕二十歲,一個人就能解決所有問題。在場的人眼睛閃閃發光。

  「您活過一百歲了?」主持人驚訝地問,「完全看不出來。」

  「我平時比較注重保養。」斯拉格霍恩說:「我在這方面有不少秘訣,連鄧布利多都向我討教過……」他嘆了口氣,「活得太長就是有這個壞處,熟悉的人越來越少,老年人的通病。」

  「對不起——我想知道,巫師的壽命普遍更長嗎?據說鄧布利多先生去世前超過一百一十歲……」

  「一百一十六歲,」斯拉格霍恩糾正說,「像他這種本領高強的巫師,一般活得都比較長,而且我懷疑以他和尼克咳咳——」他劇烈咳嗽起來,「我是說——我懷疑他在迎戰兩任黑魔頭時受了重傷,否則可能活到兩百年。就像菲利克斯,他註定特別長壽,這是一件幸運的事,不管是對巫師而言還是普通人。」

  斯拉格霍恩拿出手帕擦了擦汗。

  他剛剛差點吐露出尼克·勒梅的名字,關於魔法石的秘密即便在魔法界都是一個傳說。想到這裡,他冷不丁意識到菲利克斯·海普繼承了尼克·勒梅的全部鍊金學上的知識,就算他從頭開始學起,以他的天分也有希望在壽命耗盡前打造出一塊全新的魔法石,更不用說他現在就是頂尖的鍊金師——菲利克斯本人不怎麼在乎這個頭銜就是了。

  「您說的是菲利克斯·海普先生?」

  「顯而易見,是不是?」

  主持人敏銳地意識到這裡面有秘密可挖,但他來時得到了警告,今天的受訪者不是某個三流明星,他也不是在搜刮花邊新聞,於是他果斷地中斷這個話題,轉而看向韋斯萊先生。

  「我們知道韋斯萊先生此前參與了內閣會議,作為博恩斯部長的副手,您有什麼和我們分享的嗎?」

  韋斯萊先生張大了嘴巴,耳朵有些泛紅,這是感到壓力的表現。

  梅林在上,兩年前他還守在一個只有兩人的部門裡無人問津,整天和流入麻瓜社會的會咬人的茶壺、能冷不丁說話嚇人一大跳的張貼畫、包裝袋和黏土雕像打交道。不過隨著博恩斯女士上台,他所在的部門地位顯著提升,這次更是因為有著編撰法律的經驗,以專家身份參與談判。

  「唔……我要說,那些被稱作科技的東西確實令我大開眼界,是的,我要說大開眼界。」韋斯萊先生嚴肅地說。「如此精巧,如此神秘,我現在還不確定插卡機的原理,難以想像一些塑料片和金屬組合起來會有那麼神奇的功能……」

  主持人不得不提醒他。「我想可能是因為用到了計算機。」

  「計算機?」韋斯萊先生眨眨眼睛,「裡面藏著會算數的人嗎?」

  「哦,不,不是,」主持人笑了起來,他重複了一遍發音。「它是一種裝置,有人說計算機是本世紀最偉大的發明,雖然也可以用來算數,但我們已經有能力讓它做出更複雜的操作,比如控制工具機,用在個人電腦、行動電話里……」

  韋斯萊先生笑眯眯地聽著,等主持人說完,他坦誠地說道:「很了不起,我只接觸過行動電話。你們的一位大臣熱心地給我演示過。」

  接下來的時間,主持人似乎對韋斯萊先生的家庭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兩人不停地一問一答,一開始韋斯萊先生還擔心自己說錯話,但發現問到的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他也逐漸變得健談起來。但殊不知,他覺得平常的東西恰恰是普通觀眾感興趣的。收視率不斷提高。

  這時,一名電視台的工作人員遞給主持人一迭寫滿字跡的卡片。主持人翻了翻,說道:

  「不少收看電視節目的觀眾撥通熱線,我們的記錄員從中挑選出一些留言,韋斯萊先生,你願意回答幾個問題嗎?」韋斯萊先生謹慎地說:「我想可以。不過——」「好極了。」主持人挑挑揀揀,拿著一張卡片問道:「住在薩里郡的鄧肯先生問,為什麼巫師的生活看起來很原始?」

  主持人清了清嗓子,「我想這位觀眾是指巫師仍然使用貓頭鷹郵寄信件和包裹這件事——說起來,這點確實令人意外,巫師想過引入先進的科技產品嗎,比如行動電話?」

  「那是一般人的觀念,」韋斯萊先生嚴肅地說:「巫師的生活並不原始,只是兩種不同的生活態度,我們確實使用貓頭鷹郵寄信件和包裹,但也通過其它方式交流信息,比如飛路網,幻影移形,騎士公共汽車等等,而且最近幾年也出現了和行動電話類似的物品,名字叫傳音鏡。」

  多虧了霍格沃茨的學生還在孜孜不倦地給麻瓜報社寫信,雙方心照不宣;再加上政府發言人也會偶爾公開一部分巫師信息,使得現場觀眾大致能聽懂韋斯萊先生的話,不少人對那輛通行全國、所到之處所有障礙物自動避開的騎士公共汽車印象深刻,希望能親自體驗上一回,但也有人抱著懷疑態度,認為像蛤蟆一樣能一次跳躍幾十公里的交通工具根本不存在。

  「傳音鏡,」主持人驚愕地重複一遍,「你是說這種東西的功能和行動電話類似?」

  韋斯萊先生點了點頭。

  「是我的兩個兒子弗雷德和喬治發明的,用起來確實很方便。」

  「呃,你的兩個兒子?叫——」主持人皺了皺眉,「弗雷德和——」

  「喬治。」韋斯萊先生耐心地說,「他們是一對雙胞胎。」

  主持人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問出一個在場人都感到好奇的問題,「他們多大了?」

  「三個月前剛剛過完十九歲生日,」韋斯萊先生自豪地挺了挺胸:「他們是我的第四和第五個兒子。」

  「真不可思議,」主持人面向觀眾說:「看來魔法和科技的原理完全不同,很難想像這種事發生在現實中。不知道大家是否期待看到實物……讓我們收聽下一位觀眾的留言:貝芙麗太太詢問,為什麼魔法看起來無所不能,但巫師卻有著和普通人一樣的煩惱?」

  韋斯萊先生嚴肅地說:

  「魔法不是無所不能。我們同樣需要漫長的學習來掌握特定的咒語,從我目前觀察和了解到的,巫師和麻瓜的生活差不多——除了魔法。我們都需要學習和工作,有家人、有朋友,會為金錢和各種生活上的瑣事發愁,沒有本質上的差別。」他最後又強調一遍,「除了魔法。」

  「……我們的觀眾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你們口中屢次提及的保密法,它的地位是什麼,類似於一個國家的憲法嗎?如果是這樣的話,不就意味著全世界的巫師共用一套憲法嗎?」

  「我不知道憲法是怎樣定義的,但我了解保密法,與其說是限制巫師,不如說是限制魔法出現在公眾視野中。我們有一個專門的部門,禁止濫用魔法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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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主持人將目光轉向赫敏時,時間差不多過去了一個小時,赫敏臉上的表情有些僵。

  「格蘭傑小姐,我從報紙上讀到過你的名字,請問你目前還是在校學生嗎?」

  「是的,我還差最後一年畢業。」赫敏有些拘謹地說。

  「哦,我想你一定特別優秀,所以才會被選中接受採訪。」

  「我,呃,」赫敏搖晃了一下腦袋,「我不是最優秀的,我想可能和我擅長魔法史——就是巫師歷史——有關,還有我的身份——」

  「身份?」

  「我的父母都是麻瓜,也就是普通人。」

  「哇哦,這麼說你入學前不知道魔法的存在?那你是怎麼接受魔法真實存在的,我的意思是,一般人可能會覺得遇到了騙子?」

  赫敏抿嘴一樂,似乎想到了有趣的事情。

  「我確實這麼想過,不過在我小時候發生過一些奇怪的事,我記得很清楚,於是就給學校寄了信,後來被證實沒必要,學校里的教授會主動上門拜訪非巫師家庭的小巫師。」

  「那位教授說服了你的父母?」

  「是說服了我。」赫敏糾正道。

  「具體是怎麼做的?」主持人看了一眼台下的反應,意識到自己又捕捉到一個大眾感興趣的話題。

  赫敏遲疑地看著他,主持人鼓勵地說,「沒關係,我們的觀眾都很好奇——誰也無法預料家裡的孩子以後是否會成為一名。」

  赫敏伸出手,桌上的杯子立刻變成了一隻巴掌大的海狸,她甚至沒用魔杖,這個世界上可能沒有人比她更了解這種生物的構造了,即便是巫師也不會每周花半個小時變成海狸活動。

  所有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桌上機敏靈巧的生物,試圖分辨是不是中了障眼法。主持人伸出一隻手,但海狸靈活地躲開了。它重新變成了一隻杯子。

  主持人舉起杯子仔細打量,想像它能跑會動的樣子。眾人隨著他的手臂動作移動視線。

  「這應該是其中一門學科,叫變、變——」

  「變形術。」

  「沒錯,除了變形術,還有什麼科目嗎?」

  「魔咒,魔藥,黑魔法防禦術,草藥學,魔法史,古代魔文,神奇動物保護課……」

  「那天在議會大廈前的魔法屬於——」

  「一個入門級別的古代魔文魔法。」

  ……

  話題變得更具體了,主持人長袖善舞,不斷提出各種問題,他漸漸發現了三人之間的不同。斯拉格霍恩喜歡大談社會關係,觀眾可以根據他的話在腦海中編織出一張巨大的網,像是一名博物學家;不過這位老人也有點愛吹噓的毛病。

  韋斯萊先生對魔法部很熟悉,但他更樂意談論沒什麼危險的話題,比如家庭和朋友;主持人理解他的顧慮,有意往這方面引導,兩人相談甚歡。

  作為學生的赫敏·格蘭傑最讓主持人感到意外,在談到巫師歷史時,她一口氣說了十分鐘,而且似乎提前預料到在座的人中可能沒幾個擅長歷史年份,因此貼心地在說完一段後再用同時期的英國史作為補充。

  比如亨利七世竟然招募過真正的巫師作為宮廷法師。當然,雙方在獵巫問題上保有默契,誰也沒有展開談論。主持人私下覺得,隨著巫師信息不斷被披露,腦子稍微正常點兒的人都會對那段歷史心存疑慮:

  歷史中真正被火燒死的巫師有多少?這個比例說出去可能會讓不少人絕望,國內宗教集體保持緘默可能與此有關。

  「格蘭傑小姐,你對巫師暴露在世人眼前怎麼看?作為對兩邊都有所了解的人,你個人更偏向哪一邊?」

  「我贊同通過談判手段解決問題,雙方和平共處。」赫敏避重就輕地說。

  「可是現在談判進入了僵局,巫師不願意遵守現代通行的法律,你應該能理解其中的風險吧?」主持人問道,他不是故意刁難,而是對面這個小姑娘展現出了敏銳的政治嗅覺。

  「巫師有自己的法律,此前運行良好。」赫敏強調道,「現在新的法律還沒有出現,舊有法律有必要繼續下去。而且新的法律不是站在某一方立場制定的,要讓雙方都信服和認可——有一位教授,他在三年級時教過我,他說——嗯,法律存在的意義是用有限的文字闡明我們對這個社會的期待。」

  赫敏字斟句酌著說:

  「在我看來,法律無法完全計算出人的行為,總會面臨新的挑戰,比如眼下我們面臨的情況——這些問題短期內很難解決,但兩者的關係絕不能停滯不前,最好的辦法就是停下來仔細想想我們到底想要什麼,是衝突,還是和平?如果想不明白,即便擬定了一千條、一萬條法律都沒用。」

  「這是兩種理念的碰撞。」

  赫敏酣暢淋漓地說完,這是她最真實的想法,現在終於一口氣說出來了。底下鴉雀無聲,她下意識看向台下觀眾的反應,突然她瞪大眼睛,心差點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人群中坐著一個熟悉的面孔。

  是海普教授!他穿著明亮的藍色西裝,筆挺帶條紋的西褲交迭在一起,正滿面微笑地鼓掌,似乎在說「幹得漂亮。」

  她悄悄左右張望,現場沒一個人發現異常,反而像是受到感染,跟著鼓起掌來。主持人又提了一個問題,但她完全沒留意。

  「格蘭傑小姐?格蘭傑小姐?」主持人叫她。

  赫敏連忙收回目光,小聲道歉:「對不起,我沒聽清?」

  台下觀眾發出一陣輕笑。

  「哦,我的問題是,你似乎對未來很有信心?」

  赫敏對剛才的驚慌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她的心卻出奇地鎮定下來,她下意識捋了捋頭髮,過了幾秒鐘認真地回答道:

  「……沒錯,我認為這是一種必然。歷史上有幾個時期,普通人和巫師是混居的,因此我們不是創造歷史,而是從眾多歲月中截取一段加以繼承。問題是,我們究竟要選擇苦難,還是選擇更有前景的道路,儘管這兩者都布滿荊棘。我和我的同伴已經做好了準備……」

  菲利克斯一陣出神。不知道有多少人能意識到,老年人總是緬懷過去,年輕人才會幻想未來,因為年輕人本身就代表了未來。魔法是直達心靈的力量,在這個波瀾壯闊的時代,又有多少巫師會脫穎而出?

  他仿佛看到大幕緩緩拉開,那不是一個人的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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