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等到高爾夫俱樂部的埋屍現場處理完畢，眾人返回市局的時候，天邊已經泛起了蒙蒙的亮光。

  徐瑾等人壓著辛鍇下了車，正遇到了站在樓下抽菸的賀蕭，江沐離著老遠就喊了一句『賀組』。

  賀蕭抬眼看了他們一眼，之後就隨手把置抽了小半根的煙掐滅了扔在了一旁的垃圾桶里，走上前兩步打量著此時被手銬背拷著的、蔫頭耷腦的辛鍇，道：「處理好了？」

  江沐搖頭：「一會兒張哥他們會將十位受害者的骸骨分批次運送回來，至於鄭旭楠他們還在俱樂部進行後續的證據採集，估摸著還得小半天。」

  「先把人帶進去吧。」賀蕭衝著樓里的方向擺了擺手。

  江沐和鄭旭楠等人就麻溜的把人帶了進去，這時徐瑾停好車也走了下來，在經過賀蕭身邊的時候聞到了淡淡的菸草味，便略顯詫異的瞄了他一眼。說不清從何時起，男人的身上似乎很久沒有出現這種味道了，他們也在私底下討論過，這賀組的菸癮頗大，也不知怎麼突然就斷了。

  看來星網在坤泰市的突然出現，對於賀蕭的衝擊頗大，竟然要用抽菸來壓住心中煩躁的感覺。

  徐瑾對此表示相當的理解，她相信只要是但凡參與過破邪行動的人，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大抵都會如此，許是一塊心病吧，失敗了所以不甘心。

  不論是警察這個職業，還是軍人，大抵都是不允許失敗的，因為一旦失敗了就可能代表著成千上萬個群眾還要繼續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他們每個人身上背負的都是沉重的使命，可以說是根本賭不起。

  賀蕭在江沐等人走了之後就罕見的看著一旁的樹叢出了神，直到白嫩嫩的小手伸到他面前，他才回過神。頗為詫異的看了一眼那細嫩的掌心，上面靜靜的躺著一顆巧克力，他緊接著便無言的挑了挑眉。

  見對方遲遲沒有什麼動靜，徐瑾乾脆把手收回來，撕開了那顆巧克力的外包裝，一邊撕一邊還小聲的嘟囔：「哎呀……貼身放在兜里，有點融化了。」說完之後將巧克力用食指和拇指捏了起來，遞到了男人的嘴邊，揚起下巴示意他吃掉：「吃甜食心情會變得好一些，要是還覺得不舒服，一會兒去訓練場發泄一下。」

  她手再次向前，巧克力直接懟到了賀蕭的唇上。

  賀蕭下意識的張開了嘴，甜蜜夾雜著些許苦澀的滋味從舌尖蔓延開來，隨即他的唇上傳來了溫熱的觸感，似乎是徐瑾餵食的動作用力過猛，手指尖戳到了他的上嘴唇。

  不過這感覺一觸即離，一眨眼的功夫仿佛只是錯覺。

  徐瑾看著他吞下了那顆巧克力，頗為開心的揚起了唇角，一雙眸子在夜色中顯得晶亮。她看了看手指上沾著的巧克力，沒有絲毫猶豫的，下意識的就湊近自己嘴邊舔了個乾淨。隨後她還安慰似的用另一隻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吶，鞏風的案子終於有了進展。就算他自己嚴防死守又如何，這個辛鍇一看就是軟骨頭，咱們就拿他作為突破口好了。到時候就算鞏風再怎麼不承認，人證物證俱在，還是能夠定他的罪的。」

  「至於那個勞什子的星網，是很嚴重的事情嗎？不過我一向都相信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再難啃的骨頭，只要有耐心，總能啃得下來的。」

  賀蕭在她說話的時候，全程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粉嫩的唇瓣上，在話音落下之後，才有些狼狽的轉移了視線。不過這麼一鬧，他的心頭好像還真的鬆快了不少，是以他轉身往樓里走：「忙了一宿，你先回宿舍休息去吧。」

  徐瑾急忙跨了兩步，跟在他身後：「賀組，你這是不是有點太過於殘忍了，我跟著忙活了一宿，眼看著就要摘取勝利的果實了，你竟然趕我去睡覺？……」

  她的嘴巴開始喋喋不休，未曾發覺身邊的人那從方才開始就一直微紅的耳朵，和不自在抿緊了的唇。

  ……

  辛鍇的提審果然比較順利，他當然也請了律師，不過在他名下的高爾夫俱樂部里發現的證據都太過於石錘，就算是國際知名的大律師，也完全無處下手。

  在俱樂部的獨屬於他的辦公室里，竟然在其電腦內發現了拍攝好的影片，影片內容更是讓警方發麻，那是一段段虐殺受害者的小視頻，而他的身影就在視頻之內，根本無從辯駁。

  最終那位國際知名的律師也只是勸他和警方合作，主動交代犯罪事實，這樣他將來才好在法庭上替他在刑期上進行爭取。說出這話大家就都懂了，虐殺視頻擺在那裡，死刑都是輕的。

  但是既然律師說出這話，就表明還有希望，等到真正面臨死亡的時候，能活著，就算是苟延殘喘，誰又想死呢？特別是辛鍇這種人，仗著家裡有兩個臭錢就隨意踐踏別人的性命，他自然是捨不得自己死的。

  於是在僵持了近一天之後，當天下午五點多，對方終於吐了口，如實的交代了所有的犯罪經過。

  市局審訊室4。

  鞏風正耷拉著腦袋被拷在椅子上，門從外面被人推開，撞在了後面的牆上發出了一聲巨大的聲響，他睜開眼抬頭看去，江沐和賀蕭走了進來，後面還跟著一個徐瑾。

  他無聲的笑了笑，顯然仍舊是不打算合作。他一直在這裡關著，還不知道辛鍇已經被帶回來多時，高爾夫俱樂部的埋屍地也早已經被警方給翻了個底朝天。

  他的視線仍舊是放在徐瑾的身上，在江沐狠狠地拍了拍桌子之後，才開了口：「二位警官，你們把這女人叫過來是什麼意思？怎麼？想和我玩心理戰，覺得我看到她會產生什麼情緒波動之類的？」說到這裡略顯輕蔑的笑了笑，似乎十分的看不上警方耍的這些『手段』，簡直弱智。

  「不需要。」徐瑾坐在後面開了口，面無表情，語調沉靜：「我們已經通過席諼這位人證，摸到了你們的藏屍地點，既辛鍇名下的東方清河高爾夫俱樂部，並且找到了十名受害者的骸骨和遺體。經席諼辨認，最近的那四具正是同她關在一處，並且在物流公司失蹤的那四人。」

  「那好啊，你們找辛鍇就是了，跟我有什麼關係。」鞏風嗤笑：「別拿我書房那本影集當藉口了，這點可笑的證據去了法庭根本站不住腳。」

  「辛鍇全都撂了，他親口指認你是他的同夥，並且那些女孩全部都是通過你運到『盛酒莊』的。」江沐微微一笑，那表情要多嘚瑟有多嘚瑟。

  「不可能！」鞏風起先一愣，隨即冷笑出聲：「你們警方就這麼點能耐，想要詐我？呵呵……」就算是高爾夫球場發現了那些受害者，依著辛鍇家律師的手段，依舊能夠狡辯一二，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交代了！所以他直覺警方此次的意圖是想要擾亂他的思緒，從而使他無意中說漏嘴。

  「有什麼不可能的。」江沐從面前的檔案袋裡抽出了幾張A4紙，推到了對方的面前：「我們在他的電腦中發現了加密隱藏文件夾，裡面放的都是這些，我相信你不會沒見過這些東西吧？證據確鑿，他當然沒什麼可辯解的。」

  鞏風看著那些張視頻截圖，臉色徹徹底底的黑了下來，被拷在椅子上的雙手緊緊握起了拳頭，額頭上更是青筋暴露。好半晌，才從牙齒間擠出了兩個字：「蠢貨！」他明明有叮囑對方這些東西留不得，拍攝之後回味兩次就算了，沒想到對方竟然盡數留存在了電腦里？！他現在只覺得一陣一陣的眩暈。

  但是他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表情：「這只能證明人是他殺的，跟我又有什麼關係？」

  「你別著急啊……我們痕跡鑑證的同事還沒把這些所有的視頻都認認真真看完呢，你就敢保證你未出現在這些拍攝的視頻當中嗎？」江沐拍了拍手，往後一靠，顯得氣定神閒：「這裡就不得不吹噓一下我們痕跡鑑證的同事了，水平那叫一個牛逼，必定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蛛絲馬跡。玻璃窗上的反光倒影都能給你看出來，你說氣人不氣人？！」

  「而且辛鍇會當庭指認你。」徐瑾接著道：「他會毫無保留的把所有涉案人員都供出來，以求能夠得到減刑。」雖說十條人命必然是死刑，但是他的律師仍舊會做出最大的努力。

  她說到這裡笑出了聲：「辛鍇還指認你同X國的幾起人口失蹤案相關，並且你在該國M大留學期間同樣接受過當地警方的調查，不過因為沒有證據便不了了之了。我們已經聯繫了X國負責此案的警局，他們會依照我們提供的證據重新對此案進行調查。」她緩緩的舉起了一張照片，正是鞏風書房桌子上相框裡的那一張風景照：「這是哪兒？也是高爾夫球場嗎？」

  看著環境的確像。

  「鞏先生，你要知道，天才都是十分的有創造力的，而且也不會選擇一個豬隊友。」徐瑾收起了那張照片，認真的盯著桌子對面的男人看：「你這次跑不掉了。」

  鞏風好半天都沒吱聲，他的神色不停的變幻，似乎在考慮要怎麼辦。

  賀蕭使了一個眼色，三人陸續站起身，準備往外走。

  這時，鞏風突然開了口：「我以為你們會對星網感興趣，不如咱們做個交易如何？我幫你們潛入星網……」

  「不需要。」賀蕭打斷了他的話，頭也不回的率先走出了審訊室。江沐和徐瑾見狀，自然是跟著他的後面也出了去，徒留一臉陰鬱的鞏風在裡面，唯一的算盤也落了空。

  等到回到辦公室之後，賀蕭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雙眸緊閉，似乎因為最近這段時間累極了，這會兒一下子就鬆懈了下來。

  江沐和鄭旭楠在一邊小聲的嘀咕了一會兒，然後江沐走到了賀蕭的身邊，問道：「賀組，您不是說『星網』很重要嗎？假如我們有了鞏風的帳號和密碼……」

  「沒有這個假如。」賀蕭半睜開了眼睛：「星網那邊的人不是傻子，我們警方拿著鞏風的電腦幾次試圖進入，早就應該引起對面的警覺了，你信不信就算我們拿到了他的帳號密碼，最終結果仍舊是一無所獲。」

  「而且鞏風和辛鍇這些人，理應為自己犯下的罪行負責，我們並沒有資格替那些受害者做出任何的交換或者諒解。」他說完，再次合上了雙眸。

  坤泰市警方最近破獲的一起特大人口販賣案，在社會上引起了軒然大波，這個案子中涉及到的犯案人員背景之複雜可以說是十分罕見：企業家，明星，律師等等，嫌疑人多達二十餘人。消息一經多家官方的媒體報導，熱度持續的居高不下，這種極其惡性的案件在全球都實屬罕見，社會各界自然是緊密的關注著這起案子的最終審判結果。

  這樣一來無形之中就給坤泰市公檢法施加了相當大的壓力，但凡在將來的庭審中出現任何問題或者瑕疵，都會引起輿論的強烈反彈。所以註定這個全國矚目的大案件，所有的嫌疑人最終一定都要罪有應得才能平息人民群眾的怒火。

  這日的清晨，專案大隊辦公室。

  江沐和鄭旭楠正窩在電腦前瀏覽著網上關於鞏風那件案子的各種媒體和網友的評論，鄭旭楠砸吧砸吧嘴兒：「看來有時候資本的力量也是相當有限的嘛……至少這次他們就沒法依靠金錢去逃脫法律的制裁。」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江沐長嘆了一口氣。

  二人似乎是想到了那十位直至今日還未能確定身份的受害者，不由得陷入了一陣沉默。

  「早啊~」這時候徐瑾從外面走了進來，今天她穿著一身淺灰色的運動服，梳著高馬尾顯得十分的青春洋溢。和二人打過招呼之後，就徑直走到了賀蕭的桌邊，將手中提溜著的大號紙袋放在了桌上，隨後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江沐伸長了脖子想要看看那裡面到底裝的什麼，而鄭旭楠則是摸著下巴，感覺到了一絲絲的不同尋常。

  下一秒，江沐就拿起水杯，裝模作樣的去飲水機旁接了一杯水，然後磨蹭著到了賀蕭辦公桌不遠處，恨不得用眼神把那紙袋燒出兩個洞來。

  「咳咳！！！」鄭旭楠忽然重重的咳嗽了兩聲。

  下一秒，他的背後傳來了十分有磁性的男聲：「你站在這裡做什麼？」

  江沐只覺得後脖子一涼，心頭一驚，猛然回了身。杯子裡的水因為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濺了出來，將他的前襟弄濕了一大片。臉上的笑容十分的尷尬，他舉了舉手中的水杯：「我……我喝水。」

  賀蕭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沒有多說什麼的從其身邊繞了過去走到自己的位置，在看到桌上的紙袋之後也是微微一愣，待到看清裡面裝著的東西之後，眼底染上了若有似無的笑意。隨手將紙袋拿起放在了桌子底下，擋住了辦公室內那幾道若有似無的探尋的視線。

  叮鈴鈴鈴鈴。

  賀蕭看了一眼正在那裡抖落自己胸前衣裳的江沐，起身走過去接了電話：「專案大隊。」

  「……好。」他掛斷電話之後，見眾人都正看著他，便攤了攤手：「六合區秦水路，準備出現場吧！」

  「不是吧……」

  「就不能消停兩天？！」

  伴隨著大家的抱怨聲，警車駛入了六合區秦水路上的一個名為『華耀府』的小區，停在了一棟高層底下。這個小區年頭比較久遠，到現在大概都有二十來年了，所以設備都比較老舊，走廊還是那種水泥的。

  眾人一路順著破舊又不太乾淨的樓梯上到了四樓，左手邊那戶的門正四敞大開，還拉了警戒帶。

  「什麼情況？」江沐問旁邊的一個派出所民警。

  「這說起來，情況就比較複雜了，不過我們是第一個發現現場的，所以敢保證現場沒有任何人為的破壞。」民警一邊說著，一邊指了指屋子裡的主臥方向。

  徐瑾垂頭看，從主臥室的門口有血跡，一直蜿蜒到玄關處。

  他們幾個人穿上了鞋套，小心的避開那些血液痕跡走到了主臥門口，只一眼鄭旭楠就吸了一口涼氣。

  臥室里的牆壁上，床頭上，床單被罩上到處都是飛濺的血跡，而此時躺在床上血泊里的是一具女屍，根本無從辨認身份。

  之所以無從辨認是因為……對方沒有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