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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5:39:18 作者: 扇景
「明日我再出城就好。」
「你先用膳,我去東亭等你。」
望著崔婉頤獨自離去的身影,阮瑟心頭忽然浮現出一種無法言說的怪異感。
「婉頤似乎,在大婚後就和從前不太一樣。」
尤其是在楚家偷換軍功一事被揭發,沈太后被迫頤養天年之後,崔婉頤更是閉門不出,沉默寡言。
心性似也不同從前,入不得熱鬧。
「楚家本就不清白。」
謝夫人應道:「婉頤公主本心便與楚家不同,沈太后這些年,應是沒少矇騙她。」
「她與楚景瑞情投意合,沈太后求之不得,又怎麼會毀去這樁姻緣。」
蓮花乍入淤泥,自然是不願同流合污,染得一身污穢。
既有竭力扶岸的掙扎,亦有抵抗下墜的苦痛。
孰是孰非,難以論斷。
「娘知道婉頤公主於你有恩。但瑟瑟,你切莫大意。」
謝夫人看著阮瑟,語重心長地叮囑道。
回望向謝夫人頗為不放心的目光,阮瑟緘默片刻,遲遲點頭。
「瑟瑟,你知道南秦和西陳……」
走在從東亭到府門處的小徑上,阮瑟與崔婉頤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忽聽崔婉頤的話鋒一轉,半句話將落不落,盡數歸於欲言又止。
明白她的後半句話,阮瑟應是,「知道,已經快有二十日了。」
取亂侮亡,吞併數十年前被分裂出去的疆域後,西陳愈發如日中天,一舉越過南秦。
可連年征伐,西陳休養生息不過幾年光景,而今迎戰南秦,或是勝戰居多,但也絕非上上策。
許再用不了多久,南秦便會和西陳議和。
側目,她看向崔婉頤,「關外動盪,你回皇都時借道柳山關,應當不會遇上大軍。」
南秦與西陳交戰的地界更靠近南面,柳山關偏北,亦與南秦不相鄰,即便出關也不會遭逢大難。
「瑟瑟,你不是要與我一道離京嗎?」崔婉頤蓮步稍頓,刻意壓低聲音,「可皇兄不是說……」
「還不知在何時。」
阮瑟搖頭,「楚家正值多事之秋,你早日回皇都也好。」
九月初,月色並不圓滿,亦不皎潔。
行在靜園幽竹之中,更是不宜視物,也看不清旁人神色。
可即便如此,阮瑟還是能覺察到身側人的抗拒,「我不著急。楚家……」
「也沒什麼需要我打點的。」
「你定下時日,差人知會我一聲就好。」
三兩句後,深竹中重歸靜謐。
阮瑟正要應聲時,還不待開口,便又聽到崔婉頤的後文。
是在隱晦地詢問她要如何處理這樁婚事。
「還同從前一樣。」她隨口應道。
滿目寡薄清冷,任誰只聽她音調,便知她對此並不上心,亦不走心。
「能同王爺告別一聲,總比沒有要好。」
崔婉頤琢磨著不辭而別這四個字,搖頭,好心提醒道:「再見或許又是三年,還不知是什麼光景。」
「還能相依的時候,萬莫辜負。」
千萬不要落到她這一步,舉目困頓,求路又無門。
即便有違初衷,身不由己,也不得不孤注一擲,賭得最後一縷微弱天光。
咽下並不合宜的提醒,崔婉頤不欲多說,只臨了要邁出府門時,又切切道:「我在府中等你音訊。」
「好。」
阮瑟莞爾,「你我多年知交,我又怎麼會騙你?」
崔婉頤同樣回以一笑,約定好明日在城門外相見後,她便放心地踏上馬車,逕自回府。
目送著馬車漸行漸遠,刻有楚字的玉牌隨著西風搖曳不休,阮瑟垂眸,折身回府,兀自去往謝夫人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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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阮瑟回到琳琅閣後,臥房內的燭盞盡數被點亮,搖曳著艷壓月色清輝。
甫一踏進臥房,她一眼便瞧見立在外間另一側的趙修衍。
男人眉目英挺,身形挺立頎長,哪怕僅著一身中衣,都遮蓋不住他的矜和端方。
他與燭火僅有咫尺之距,偶時搖曳,便在他側臉透落一方暗影,臨照得下頷一線愈發清晰,稜角分明。
手中仍握有一柄短刃,在燭火下折出似有若無的鋒芒,道盡危險。
外鋒內斂,藏而不露,倒是與他相似。
一瞬怔然過後,阮瑟放下手中漆盤,「我原以為你又醉了,還吩咐後廚備了醒酒湯。」
「明日衛叔叔要離京,只淺酌了三兩盞,不妨事。」
趙修衍上前,駕輕就熟地攬上阮瑟腰身,「才送崔婉頤離府嗎?」
這個時候,崔婉頤或都已經回到楚家了。
搖頭,阮瑟半倚在他懷中,「繞路又去和娘說了會兒體己話罷了。」
又順勢借了一點謝家的人手而已。
不足為談。
「你何時又換了匕首?」她看向寒光若隱若線的匕首,不欲多言。
尋常時候,她多見他使得長劍與弓。
一挽一挑間俱是凌厲。
匕首也有,但都與這柄不同。
看著嶄新但又略顯陳舊,很是眼生。
趙修衍擁緊她幾分,俯身很是得巧地偷親她一下,「不是我的。」
「是衛叔叔的。」
「散筵之前他交給我的。」
難怪他不一副願釋手的模樣,臨看許久都猶覺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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