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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5:39:18 作者: 扇景
「夏日風荷正盛,不如……」
後半句話尚未說出口,側廂門外就傳來一陣輕而緩的叩門聲,夾雜著陳安低低的回稟聲。
是醒酒湯被送了過來。
揚聲吩咐陳安進來,阮瑟放棄和那隻衣袖繼續糾纏,很是耐心地道:「你自己換下外袍。」
「我去端醒酒湯。」
輕拍兩下男人的手臂,「先放手。」
帳幔外響起似有若無的腳步聲,趙修衍從令如流,片刻後鬆手、扶額而起,分外緩慢地脫下外袍,放置在床外矮凳上。
帳幔起落間,不甚明烈的天光溜入床榻,亦傳來些許模糊的、低低的問詢聲。
是陳安在詢問阮瑟,是否要備些膳食。
還說午膳時他飲酒頗多,卻沒動幾筷子菜餚。
揉捏著眉心,趙修衍低哼一聲,先於阮瑟開口,吩咐道:「退下。」
「下去休息。」
很是冷硬的「關切」,陳安不自覺地頓住,頗有眼色地止住話音,不敢多言,輕手輕腳地離開臥房。
端著醒酒湯,阮瑟挑簾側坐,半摻好笑和無奈地道;「陳安是關心你身體,你還嚇他。」
醒酒湯尚且溫熱,她攪弄著湯匙,舀了半滿的一勺,就想餵趙修衍服下。
「先用完醒酒湯,再睡一會兒。」
「我讓東廚再做些漢宮棋。」
「等晚膳時。」
不松不緊地握住阮瑟的手腕,趙修衍起身半坐,接過她手中的瓷碗,兀自用罷一小碗醒酒湯。
撫著她白皙細嫩的腕間,他目色不明,醉意濃沉,「瑟瑟,我不需要你的侍奉。」
「讓我再多見見你。」
「就好了。」
縹緲輕微的音聲,一反尋常的字詞,阮瑟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
垂眸,估量著他們之間還不足四寸的間距,她覆手貼上趙修衍的前額,狐疑道:「趙修衍,你是不是還在難受?」
入手溫覺正常,他並沒有發熱,也不像是染了風寒。
一切反常都只能被歸咎於酒醉。
可他在醉後,還會說這麼多虛無空茫的話嗎?
「賜婚聖旨還在府中放著。」
心存試探,阮瑟去靴上榻,故作戲謔,「我們朝夕相對,還要怎麼多見見?」
「是不是爹和衛叔叔同你說了什麼?」
亦或者是,被他聽到了什麼。
衛叔叔今日來謝家,她是個中最清晰的因由。
趙修衍向來敏銳非常,他們在商定她離京一事時,稍不留神被趙修衍聽去些許也不無可能。
可若是這樣,被困囿在趙修衍提防中的就不止她一人。
萬事不妙。
還不待繼續深思,阮瑟便見趙修衍搖頭,「長輩的關切之言。」
懸而未決的揣測在瞬間便煙消雲散。
「爹和衛叔叔教我好生照顧你,莫要再讓你受下委屈。」
趙修衍側躺下,半擁著阮瑟,與她臨面而對,「日後更不許欺你、負你。」
「不然……」他低低笑道,略生薄繭的指腹摩挲過她的臉頰,「他們就闖到雍王府,把你接回謝家。」
「再讓你我和離。」
阮瑟失笑,「虛無縹緲的事罷了,竟還惹得雍王殿下如此多思。」
既無婚期,又何談和離一事?
「不能作虛無。」
「若不是我當年起念不正,百般負你心意,孟容瓔不敢這麼放肆地算計你。」
許是醒酒湯起了效用,趙修衍眸中的清明漸顯。
隔著咫尺之距,他定定望著阮瑟,似雋永似牽念,清淡笑意如常,「瑟瑟,孟容瓔今日是不是又為難你了?」
「她哪裡還能再為難我。」
阮瑟搖頭,只教他放心,盡數隱下個中往來,「孟容瓔機關算盡,也沒算計到我和謝家。」
「反而是她自己,做賊心虛。」
她對孟容瓔存了試探的念頭,孟容瓔未嘗不是如此。
構陷她通敵叛國一罪沒有成行,孟容瓔轉而又將事端放在了容貌、替身這等陳年舊事上。
想藉此讓她與趙修衍再度決裂,順勢將謝家也推到風口浪尖,進退無方。
「她也只會提些陳年舊話罷了。」她輕描淡寫地說道。
偏就是再輕飄飄不過的「陳年舊話」四字,引惹得趙修衍指尖一頓,顯然會意到是什麼舊事。
緘默片刻,他開口,含著些許模糊的醉音,「除卻當年暗中議親一事,我與孟容瓔確無交集。」
自重逢的月余以來,他曾解釋過數回,阮瑟亦是聽過數次。
加之高瑞已經向她道明一切,箇中曲折她早已瞭然於心,無須他再為此多添一筆。
解釋的話音將落,阮瑟也握住他的手腕,想要止住下文,「趙修衍,我都知道。」
「也不會聽信她的隻言片語。」
「只當一段舊事。」
「孟容瓔若添油加醋,你也能揭穿她。」
趙修衍不作掙脫,任由阮瑟鉗制住他,回憶著她已然明曉的往事,「當年我和孟家議親的事,是母妃出面,藉由傅家的遮掩,同孟家暗中商定。」
皇子大婚本是大事,遑論他那時已經封王。
若是為他相看王妃人選,必定繞不過金鑾殿的問詢。
惠妃為了遮掩議親,便說服傅家嫁女,入孟國公府為妾。如此一來,明面上是傅孟兩家在商定嫁娶事宜,實則是籌謀他和孟家小姐的姻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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