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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5:39:18 作者: 扇景
「不用。」
眼疾手快地反握住丹霞的手,阮瑟搖搖頭,「我無妨。」
沉沉吐露一息,似是下定什麼決心,她緊了緊力道,輕聲吩咐道:「丹霞,你親自去京中繡莊打聽一下,有沒有繡娘善制嫁衣。」
「你出高價,請她們在一個月內趕製出一件嫁衣。」
「花式本宮會給你。」
「暫且不必繡好鸞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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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垠夢境如沉。
仿若行走在雲霧之中,眼前皆是一片茫茫。
數折本不屬於她的記憶如走馬觀花般浮現在眼前,似是不止何時休止的戲折,在阮瑟耳畔咿咿呀呀地起勢作聲。
城門高築,青牆染血。
黃沙漫天之中,她只見有一少年率軍凱旋,旌旗搖曳,笙簫起奏,盈滿慶賀大勝的喜悅。
鮮衣怒馬,再是意氣風發不過的模樣。
依舊是她所熟悉的面容,依舊俊逸無儔、明威在身,卻不如而今這般內斂藏鋒。
站在他身邊的,還有一位稍顯年長的男子。
推杯換盞間,滿是真心實意的恭賀、兄弟同心的默契。
朝夕輪轉,草木輾轉榮枯。
遠離戰火明烈的邊關,入目之處滿是金碧輝煌,早前滿懷意氣的少年卻了無生機地平躺在床榻上,殿內跪著太醫無數,皆是束手無策,告聲請罪。
而先前,伴在他身側的兄長卻蟒袍加身,被喚一聲太子殿下。
迴蕩在寢殿內的只有緘默,凝著漫無邊際的悔恨與安慰,卻無人在意。
一步一景,行過先皇駕崩、新帝御極,彼時的少年更為內斂,威嚴更甚從前,亦更教人揣摩不清。
即便是親臨孟容瓔大婚,他的神色依舊淡淡。
仿若那不是曾險些與他定情的世家小姐,只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
自始至終,阮瑟都只覺自己是一個局外人,乍然闖入這場南柯中。
即便她仍留有一線清明,隱隱知曉這些都是高瑞與她說的往昔事,是一場心夢。
可她偏是無法醒來。
只能隨波逐流,看著那些本就不平靜的複述遞嬗成更為激盪的幻夢。
其間他從未開口。
直至她覺知到自己也成了夢中人。
而趙修衍就坐在她的不遠處。
窗外雪落漸大,北風呼嘯著撲向窗欞,發出陣陣不歇的嗚咽聲,反襯著書房愈發溫暖。
「阮瑟願意暫時留在王爺身邊,但也希望王爺能答應我三個條件。」
陣陣朦朧中,她聽到自己如是說。
可她得到的,卻不是熟悉的回答。
「條件?」面前男人輕嗤道。
「你只不過一個替身罷了,本王為何要答應你?」
第89章 自欺
◎「你的夢中竟還有我。」◎
面前人捨去那份儒雅隨和, 目光玄遠幽深,舉手投足間滿是上位者的威壓,鋪天蓋地,教人避無可避。
阮瑟微有些錯愕地看向他。
蔥白指尖收緊, 她欲啟唇反駁, 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像是有什麼無形的東西遏制著她, 阻止著她,教她既為夢中人, 又為局外人, 只能半摻清醒地旁觀著這一場截然相反的戲折。
卻動搖不了其中半分。
幾番掙扎過後,阮瑟放棄開口, 只靜靜聽著趙修衍肅容沉聲地醒示她。
安分守己,不要妄圖僭越、得寸進尺,生出不該有的妄念。
諸如此類的話,不絕於耳。
無非是讓她認清自己, 守好替身應有的本分。
再直白不過的警告, 無端更為引人刺痛。
不知緣何,阮瑟未動聲色地打量著面前人,忽覺這才應是原本的他。
而非似從前那般, 以溫柔為面,百般誘她入囚籠。
但初初趙修衍若是如此直言相告,哪怕身陷囹圄,她也斷然不會應下這等無理要求。
堪當籠中金雀, 手中玩物。
可無論她心下如何堅定, 夢中身顯然並非如此。
「多勞王爺提點, 瑟瑟明曉。」
「是瑟瑟逾矩, 還望王爺莫怪。」
書房內迴蕩著熟稔音聲、陌生言辭, 阮瑟無奈,只能任由這齣並不屬於她的戲折繼續上演。
往後無盡春秋,她得了外人眼中的盛寵無雙、得了趙修衍明里暗裡數次的回護,似乎皆與往昔無異。
只除卻一時——
在她和趙修衍偶遇孟容瓔之際。
回府後男人的目光更為晦暗幽邃,看向她時懷著不可名狀的追憶與懷疑,萬分惕然。
「瑟瑟,你不會離開本王的,是嗎?」
趙修衍總是這樣問她。
鉗制著她下頷,正色又溫柔,似只期待她一道篤定回復。
如輪迴一般無止無休,阮瑟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次聽到這個問題。
心下著實沒忍住白他一眼,她仍是聽到自己應聲。
篤然中裹挾著敷衍,明顯這回應也並不真心。
她琢磨不清夢中這個與她全然不同的「阮瑟」在籌謀什麼,只能按捺住所有遲疑,被這場奇詭天命推著向前,步往終時。
似有度過四五載,阮瑟看到自己宮袍穿身,叩拜在金鑾殿前,與趙修衍一同臨觀封后大典。
山呼萬歲千歲之時,她悄悄抬眼看向玉階之上相攜的一對璧人。
趙修翊一身明黃龍袍,威嚴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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