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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5:39:18 作者: 扇景
一手扶額,半晌後,阮瑟忽然無厘頭地問道:「王爺還沒回府嗎?」
還不到日暮時分。
他定然還留在宮中處理朝政。
擺擺手,自嘲地笑罷一聲,她換過一個問法,「當年皇兄重傷一事,你清楚多少?」
衛澤沅從前與她提過兩句。
只說皇兄重傷是與趙修衍生死廝殺時所傷,他生死一線,趙修衍只負了不輕不重的傷。
待到戰事將休,趙修衍卻昏迷半年,幾欲不復醒。
而那時,朝中儲君未立。
個中再如何,鮮有人知曉。
方才聽孟容瓔的話音,她似是明曉內情。
此事甚至與金鑾殿有所牽連。
有愧……
權貴世家甚少會動惻隱之心,更遑論是執掌天下的皇家。
能讓俯瞰芸芸眾生的帝王生出愧疚甚至是虧欠之意,當年之事想來關乎重大。
不知緣何,阮瑟驀然想起在國清寺時,方丈所言的那句「一朝天子一朝臣」、以及趙修衍的「重蹈覆轍」。
她明是局外人,卻又處處與之相牽。
她扶額揉眉,低低呢喃一句,隱隱有所預感,「難言之隱……」
「你被往昔遮目,所以當年才會……」
因果輪轉。
當真是天命難違,裹挾著他們行至而今。
身不由己,亦是言不由衷。
丹溪與阮瑟不過幾步之遙,清清楚楚地聽到了她的低喃,愈是低頭,將所知之事如實相告。
是與衛澤沅相差無幾的言辭。
斂眸,遮掩住所有的失望,阮瑟喟嘆一聲,倚窗而立,良久後才平淡問道:「高大人在府中嗎?」
「在。」
「高大人午後才回府。」
「你留在玉芙苑中,若是聽聞王爺回府,先搪塞幾句。」
半明半昧的書房內,只響起一句再尋常不過的吩咐後便歸於寂靜。
西風穿廊而過,卷吹起幾瓣殘落桂花,輕撫過臨窗放置的枯萎芙蓉,似要摧折萬物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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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玉芙苑的清麗雅致不同,高瑞所住的院落雖沿襲有雍王府的華貴,但更顯樸素空曠。
院中無樹,取而代之的是各式各樣的盆景,修剪得奇形怪狀。
廊下還立有木馬、雀鳥等斫木之物。
遠望上去並不像朝臣所居之處,反而更像是稚童嬉笑玩樂之地。
更遑論此時,高瑞正坐在院中,分外認真得斫著一把古琴。
阮瑟叩門,甫一進院便看見高瑞在斫琴。
琴身已初具形狀。
較之尋常古琴,這把尚未成形的琴要更為小巧一些,顯然是給孩提備下的。
「公主大駕,臣有失遠迎。」
高瑞聽到阮瑟輕淺的腳步聲,起身作揖,「不知公主今日前來……」
逕自走到院中,阮瑟在他對面落座,開門見山地道:「是有些事想要詢問大人。」
「與趙修衍相干。」
「是王爺從前的舊事?」
往昔時常翻閱古籍、提筆落畫的手卻在斫著與之並不相配的古琴,高瑞卻對此渾然不覺,反問時亦是直白,「臣還以為,公主永不會問及此事。」
「萬事何來絕對?」
眸中的笑意寡薄,阮瑟直直看向高瑞,「所以當年……趙修衍重傷昏迷半年,不是意外對嗎?」
高瑞拂開琴身上的碎木屑,點頭又搖頭。
開口時卻又答非所問,「公主可曾好奇過,王爺為何要助謝尚書平冤,為謝大公子正名嗎?」
阮瑟只能覺察出半數因由。
其中不全是因為她,不全是出於當年那樁交易。
而趙修衍真正的想法,他從未表露出半分。
月前的她,亦沒有那份深究的心思。
緘默片刻,她搖頭,說出一個並不篤定的反問,「與他、與金鑾殿有關,是嗎?」
「因為……」
「那也是王爺的曾經。」
耳畔一陣簌簌風過,吹散阮瑟所有的清明思緒。
停留在她耳旁心底,便只有高瑞一句言簡意賅、有如鴻羽般隨風易逝的音聲。
高瑞仍在繼續為她解惑。
多年前的難言之隱,仿若還如昨清晰。
借他之言重現往昔,近一年的光景只凝成一刻鐘的言辭。
不知聽過多少個風起風止,阮瑟才終於等到高瑞言罷,萬籟皆在須臾間歸於寂靜。
「若不是沈太后籌謀,他如今……」
唇齒間溢滿艱澀,她忽覺難以啟齒,話音更是戛然而止。
「是。」
高瑞有所意會,點頭,「當年公主見他占得一卦小過,確也合適。」
一卦小過,一卦歸妹。
恰是道明了束在趙修衍身上的一切因緣。
闔眸,阮瑟深吸一息氣,竭力平復著所有跌宕心緒。
一手撐著石桌,她起身向高瑞言謝,「有勞高大人如實相告。」
「只是今日一事,萬莫讓他知曉。」
他渾然不覺,她佯裝無事,才最有裨益。
臨了離開院落時,她手中還緊攥著一物。
丹霞見自家公主心緒不寧,連忙上前攙扶住她,關切問道:「公主您……」
「奴婢差人去請太醫進府。」
急急說道,她這就要吩咐身邊丫鬟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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