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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5:39:18 作者: 扇景
「你們從來都不是一路人。」
「此前宿怨,本也與你們無關。」
言罷,趙修衍在她眉心印下一枚溫柔至極的淺吻,純粹又不摻雜任何妄念,「早些入睡。」
「你這些時日本就沒休息好,不能再熬到天明了。」
鴉睫起落,阮瑟闔眸又睜眼,手上力道卻絲毫不松。
明明初時是趙修衍半攬著她不肯放手,兜兜轉轉之後又換成她了無睡意。
無聲落下一道苦笑,她忽的無端起問,「趙修衍……」
「如果、如果日後我再度悔婚,你又該當如何?」
從他手執聖旨,沿街阻她折返西陳時,他們就都應明曉,這場姻緣註定有始無終。
或在今日、或是明朝。
避無可避。
撫弄著她發尾的指尖驀然一頓,趙修衍付之一笑,順勢為她壓好薄被,「那就再去尋你。」
「若我身殞沙場、馬革裹屍,那便再在閻王十殿中求得來生。」
「來生定還你一份明澈。」
沒有欺瞞與不堪,亦沒有諸般試探橫陳其中,只余皎若碧空的澄明。
最後一句話音篤定,金聲玉振,卻又太過悲切。
阮瑟只慶幸臨照進帳內的燭火愈發昏黃,教趙修衍看不清她眉間神情。
笑容無多,她壓下喉間的澀然,「尚且還是好光景,你就說這些話。」
「一點都不會哄人。」
哪有這麼應話的?
一點都不像在哄人,反而像是故意招人垂淚。
趙修衍失笑,賠罪似的讓阮瑟枕到他臂彎,緊緊地擁她入懷,片刻不曾鬆手,「不是哄你。」
「瑟瑟,我們本就應是夫妻。」
無關年歲早晚,無關個中曲折。
既是天命相逢,他又如何不應運尋她。
「若你在我及笄前來到息州,如今或許已經是了。」阮瑟很是順口地接道,話落後才察覺到其中虛妄。
哂然一笑,她添道;「那是真的要等到來生了。」
仔細推斷起來,父親逝世的那段時日,趙修衍應當正在邊關禦敵,又何來這等如果。
再相逢,只能愈發百口莫辯。
與今時也相差無幾,甚至更教人難堪。
趙修衍撫弄著她青絲,半是失笑地開口,「如能重來,本王一定。」
輕拍著阮瑟略顯纖薄的後背,他極為有耐心地哄她早睡,音聲亦是分外輕柔。
沉寂許久的倦意被他喚醒,催著阮瑟闔眸踏進睡夢之中。
沒有太多掙扎,不多時她便枕著趙修衍的臂彎沉沉入睡,再沒有半句追問。
昏黃燭火搖曳,愈顯晦暗,趙修衍逆著明光,垂首甚是緩慢地在阮瑟唇畔烙下一吻,停留其上,久久不離。
無聲之中盈滿珍重,又裹挾著不可名狀的悵然若失。
「若得逢如果,我定始終護你周全。」
「哪怕末了,你願嫁的人……」
簾帳外的燭火乍落一朵燈火,吞沒那欲言又止的半句話,沉寂中再不得聞。
**
翌日午後。
阮瑟一手支頤,定神望向鋪陳在青案上的密信,心思卻全然不在其上。
明明誣衊一事已經告終,楚家和柳州牧罪有應得、等候發落,阮吳氏亦是作繭自縛,諸事都被撥回原位,與往常一致無二。
可她還是無可抑制地想起趙修衍。
回想起他為她所做的一切。
樁樁件件,皆是揮之不去。
而她本不該執著追憶。
不知又過了多久,阮瑟終於回神。
她搖搖頭,竭力拋甩掉無關之事,隨口問著丹溪,「婉頤公主那邊,你可有再聽到什麼消息嗎?」
丹溪猛然被打斷話音,不由一頓,堪堪止住對密信的轉述,「回公主,奴婢沒能再聽聞到婉頤公主的音訊。」
自金鑾殿上事發,崔婉頤身邊的婢女出面指控阮瑟,她不僅避而不見,還托人帶回一句好自為之的話音後,丹溪再沒去打探過她的消息。
而崔婉頤亦沒有再出過楚家。
偶有的三兩席小宴上,她也全尋了藉口推脫不去。
「但奴婢聽說,楚二公子不日就要啟程,趕赴邊關上任。」
阮瑟眉心微蹙,「楚景瑞幾日後離京?」
蓄意構陷西陳公主,苛待西陳使臣,臨做偽證,幾樁重罪壓身,楚家不但沒有得到一線生機,反而愈發身陷囹圄,動搖根基。
楚景瑞原本並不著急離京,卻因此事得了連累,要提前動身前去赴任。
她雖知楚景瑞要早行,卻沒料到會這麼快。
「三日後。」
似是知道阮瑟還想問什麼,丹溪接道:「婉頤公主不會同行。」
「公主住在楚家也好,公主府也罷,宮中並沒有過多的吩咐。」
「主上已明曉此事,言明待公主回到西陳後,他定會為公主做主。不會讓公主平白蒙冤。」
又是一記虛無縹緲的許諾。
阮瑟聽慣了皇兄和丹溪許諾好的坦蕩前路,聞言只是付之一笑,並未多加應聲。
纖纖玉指捻起一封密信,她端詳著上面熟悉又陌生的字跡,一目十行地翻閱過去,「皇兄還沒提過,讓本宮何時回皇都嗎?」
起初她不願應下這件事,是她不想有所背棄,亦不想留在趙修衍身邊,同他虛與委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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