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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5:39:18 作者: 扇景
「南秦這邊有奴婢看顧著。」
阮瑟乍然回神,擺擺手,「不用,本宮無事。你且繼續說著。」
只要午後有所小憩,她的確不會再犯困、或是感覺到任何不適。
更不會頻頻出神。
可許是今日聽了趙修衍那句甚是篤定不改的回答,她就忍不住陷入回想之中。
像是鬼使神差一般,逐字逐字地聆聽。
仰盡大半盞茶水後,阮瑟搖搖頭,竭力使自己保持清明,繼續詢問著丹溪,「南秦三皇子那邊如何了?」
「已有回信,言明會慎重考慮。」
往昔南秦從未將西陳放在眼中,即便有商貿往來,也多是施恩的姿態。
西陳國力漸盛,最該擔心的的確不是東胤。
若是能趁虛而入,為西陳改朝換代,南秦的確是樂見其成。
離強合弱,顯然南秦三皇子深諳此道。
「南秦的野心倒是不小。」
阮瑟隨手轉動著銀杏葉的葉莖,哂笑一聲,「你可從定遠侯世子口中,探聽到旁的消息嗎?」
「定遠侯世子口風甚緊。」
「奴婢只知,南秦似是無意再與大胤擴寬往來。」
言及此,丹溪也面露遲疑,「此前奴婢初見那世子時,他對奴婢的提防甚重,但隨後又和顏悅色許多。」
「其間聽說,他是與旁人有過幾次不豫,皆是潦草收場。」
「端看模樣,好似定遠侯世子也不敢得罪對方。」
「不是這裡的人?」阮瑟眉心微鎖,不由得挺直脊背,屈指輕叩幾下青案。
丹溪搖頭,「不是。」
這麼些時日來,她只時常看到高瑞去見定遠侯世子。
除他以外,再未有一人出自雍王麾下。
那便又是一人。
既然是在此時出現在懷州,想必也是為南秦將士和東胤皇商一事前來。
南秦有三皇子,東胤亦有趙修衍出面打點此事。
她是隱行其中的第三方。
諸般兼顧、面面俱到。
怎還能再多出一人?
阮瑟闔眸,很是頭疼地臨空端詳著這方突然被打破制衡的棋局,頓覺萬千思緒都盤亂如麻,絲絲糾纏,片葉不得解。
當真是催人心骨、磨人脾性。
她一邊絞盡腦汁地琢磨著個中曲折,一邊繼而問詢著丹溪,「皇兄那邊如何說?之後也該宮中差人出面了。」
懷州地處偏遠,又毗鄰南秦,打探消息再是方便不過。
小住懷州這段時日,她差丹溪送了不少消息回皇都,得到的密信大多言簡意賅,只教她繼續。
可她畢竟不能長居懷州,丹溪亦是不能一直偽裝成定國人。
一旦離開懷州,這場戲遲早要露出破綻。
不論繼續偽裝身份,還是佯裝身份敗露、被西陳趕盡殺絕,其中都需要御書房的一臂之力。
「主上說,他會差人經手此事,與南秦相談,教公主不必憂心。」
「待您回到上京後,只需再留意南秦三皇子的動向即可。」
只需、即可。
分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阮瑟不禁笑出聲來。
寸寸撕裂手上的銀杏葉,她唇畔哂笑依舊,「皇兄可有提過,我何時能離開大胤。」
丹溪低頭垂目,聲音逐漸低了下去,似也是不敢直面阮瑟。
「主上說,時機一至,他自會差人來接公主回皇都。」
又是這般熟悉且無用的許諾,阮瑟意興闌珊地擺擺手,吩咐她退下。
窗外日暮漸至,淺淡的橙紅圍繞在落日四周,暈染出一圈圈甚是動人悅目的輕霞。
阮瑟站在廊下,感覺秋風拂身而過,來去之間皆是一陣輕盈。
仿佛秋風再盛,便能帶她遠離這場不知何日止休的糾纏。
為趙修衍,也是為西陳。
闔眸,眼前只餘一片漆黑與混沌。
心至虛空漂泊時,更有許多道聲音交替迴響在她耳畔,紛亂蕪雜之中又教她分外清明。
「浴火重生,姑娘更該關照自己。」
「切莫輕勇,闔該有所積蓄,再著後路。」
「得我心悅的是你,僅此而已。」
「本王以為,在本王當街攔你回西陳之時,你就應該明白的。」
「瑟瑟,娘更望你順遂喜樂,諸般無憂。」
不知緘默地聽了多久,阮瑟緩緩地長嘆一息,低低呢喃道:「的確要再著一條後路了。」
一條再不為所有人明曉的後路。
亦是只為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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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多絲雨,息州的秋日更是如此。
連綿不絕的細雨自雲頂而落,時緩時急,像是在撫弄一曲或輕或重的琴曲,加之涼風斜吹,便輕易沾染到行人衣襟處,同觀秋日。
阮啟舟意外而逝時,阮瑟不過一十二歲。
即便她早慧,但到底只是一個孩子,只能聽從祖母和阮吳氏的安排,按禮為父親下葬。
亦是與母親同葬。
仔細論起來,她已有五六年未曾探望過父母。
自懷州輾轉至息州,歇息一日後,阮瑟便撐著油紙傘、與趙修衍一同出了客棧,循著已經有些許模糊的記憶到了城外的一座青山下。
這一處山頭的風水甚好,嬴黎城中亦有不少達官顯貴將先人葬於此處,求得來世安穩、連理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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