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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5:39:18 作者: 扇景
    聽著小丫鬟這略顯稚氣的話,阮瑟但笑不語,鬆手替她拭去淚花,「好了,你且先去備好晚膳。」

    「一會兒我就出去了。」

    用手背狠狠擦去淚花,丹霞應下吩咐,依言退了出去。

    空無一人的內殿,只余飄蕩在溫泉水面上的熱氣緩緩彌散,氤氳水汽半摻在寧心養神的馝齊香中,教阮瑟不由自主地放鬆下來。

    她臨坐在溫泉池邊的絨毯上,目色稍顯空茫地望著大片大片的熱霧,神思不知隨著雲霧漂游至哪處無人幽靜的仙居。

    一手不自覺地摸向身下的絨毯,兩指輕捏,揪掉絨毛,絲絲如雪地落在毯上,居無定所。

    回想著方才丹霞問她的話,阮瑟垂首斂眸,輕嗤一聲。

    報復……

    如今不是也是了。

    因果輪轉,終究又推回到她身上。

    天命使然,避無可避。

    **

    又在內殿不知坐了多久,直至聽到丹霞的叩門聲,阮瑟才乍然回神,揚聲朝外應道。

    隨手換過一身中衣與外著的夏衫,她打濕原先那件中衣,收整妥帖,復又離開內殿,準備用膳。

    殿門甫一洞開,阮瑟絲毫不意外地看到端坐在食案旁的趙修衍。

    仍舊是與她相隔兩個矮凳的位置,今日他的手邊倒是沒有再放著酒壺酒盅。

    對上男人目光的一瞬,她稍顯怔然,隨即朝他頷首致意,落座在臨近的矮凳上,執著銀箸用膳,未置一詞。

    與昨日的膳餚不同,今日拜訪在食案上的大多都是息州的特色佳肴。

    其中還有幾道當年在溫泉行宮時,阮瑟親手為趙修衍做過的菜色。

    兩相緘默之中,只有些微的碗筷碰撞聲響起。

    似是不知從何說起,又似無話可說。

    阮瑟低頭品嘗著乳釀魚,湯色奶白、味鮮,是與甜粥全然不同的風味。

    她不禁多用了一碗。

    方一放下舀湯的羹勺,她就聽到趙修衍一句有些無厘頭的話,姍姍來遲,「瑟瑟,你今晚要留在這裡嗎?」

    「不知道,本宮全看雍王殿下的選擇。」阮瑟抬眸,狀似無意地掃了他一眼,低頭繼續用著魚湯。

    從昨日不情不願地回到雍王府,她始終都採取既無用又迂迴的伎倆,在玉芙苑和瀾合苑之間反覆往來游移,端與趙修衍周旋。

    雖要迫不得已得與他逢場作戲,但她並不想這麼快就鬆口。

    話落,趙修衍簡單地應下一聲,再無下文。

    瓷碗中的鮮湯用下一半,阮瑟忽的失了食慾,放下銀箸,抬眸卻望見趙修衍手旁並沒有湯羹。

    再三猶豫過後,她拿過一旁乾淨的瓷碗,盛好小半碗白粥,推遞到趙修衍那邊,「雍王殿下大病未愈,飲食還是清淡些為好。」

    「沈太醫開下的中藥,王爺睡前記得再服一貼。」

    言罷,她就起身離席,逕自回了臥房。

    再不偏看趙修衍一眼。

    席上,趙修衍不由一怔,須臾回神後抬手端過那碗泛著熱氣的清淡白粥。

    入手溫熱,卻又不止熨熱他指尖。

    很是莫名其妙的,他驀地低笑一聲,唇角不禁稍稍上揚。

    許是今日身體抱恙,他食慾並不佳,午後醒來時也只用過一小碗漢宮棋,方才又動過幾筷子菜餚,再無其他。

    可抵著這碗清淡到或是無味的白粥,他到底還是拿起羹匙,一勺又一勺地用著,直至碗底見空。

    **

    沐浴過後,阮瑟一如既往地絞著巾帕擦拭著如瀑青絲。

    路過微敞的窗欞時,她側目、有意地朝外間望了一眼。

    入目只見門扉緊闔、燭盞已熄,除卻朦朧月色灑照其上,再不露半分光亮,顯然已經無人。

    「雍王殿下已經回前院了嗎?」

    「是,王爺在用罷晚膳後就離開了。」

    繞過屏風,阮瑟聞言頷首,臨坐在窗前小榻上,一邊拭乾長發,一邊掃向鋪展在几案上的琴譜。

    是她從前填補過古琴曲的那本雲籟琴集,書頁上還留有她的字跡。

    時隔三年,這本琴集的紙頁已經些微泛黃,落於上面的簪花小楷依然娟秀清雅。

    當年她只填補過這本琴集的一半琴譜,餘下一半看過,但鮮少翻閱。

    最耐人尋味的是,她填過的那半本琴集的紙頁稍稍分離,後半本卻平整如初。

    明顯前半本時常被旁人翻來覆去地掃讀,後半部分則陷入無人問津的清冷當中。

    這旁人是誰已經不言而喻。

    睹物思人啊。

    還真是長情得很。

    阮瑟不由得輕笑一氣,未再理會那本琴集,轉而吹熄一旁的燭火,自窗前小榻連綿至床榻一側驟然變得昏沉。

    起身,她似有所料地開口,吩咐著丹霞,「今夜不用你和丹溪守夜,且下去休息吧。」

    「記得把燭盞都吹熄了,一個也不用留。」

    朦朧月光穿過窗欞的罅隙,眷顧著床側,卻受阻於層層疊疊、或薄或厚的帳幔,無法灑進床內。

    許是今日睡得太多,耗盡了所有睏乏意味;亦或者是鼻尖始終縈繞著一股似有若無的迦闌香,擾得她睡意全無,哪怕闔目也難眠。

    帷帳之後,阮瑟側躺在里側,只能擁著薄被,百無聊賴地鑽研著帳幔旁側的祥雲輕霧出自何種繡法、又是如何繡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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