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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5:39:18 作者: 扇景
如果不是受限於一月之期,謝夫人何嘗不想為阮瑟細細相看夫家。
哪怕她下定決心要同謝嘉筠一樣不願嫁人,謝家也可保她一生衣食無憂、自在隨心。
偏她此行終要折返西陳。
如若未有定親,屆時西陳世家會如何輕看阮瑟、又敷衍了事地定下一家並不合宜的夫家,平白讓阮瑟日日受氣,一生受困。
越是往下想,謝夫人便越是鬧心、越是不捨得。
遑論眼下,一月之期便只余半。
「娘,那是北晉太子。」阮瑟哭笑不得,「迎妻納妃之事,豈是你我可以隨意左右的。」
消息傳回宮中,怕是金鑾殿都不會下這道聖諭。
謝夫人自是清楚箇中道理,短嘆一氣,她正想拋卻這個分為合宜但又堪比空中樓閣的念頭時,抬眼便瞧見雍王殿下端著一盞茶,自北苑大步流星而來。
緊隨其後的還有北晉太子。
只他們動身的剎那,北苑與南苑同時陷入緘默之中。
有幾位公子很有眼色地放下手中茶盞;而身處南苑的夫人小姐則不約而同地看向阮瑟,或驚羨或打量,意味不言而喻。
輕紗薄帳後,阮瑟雙手捧著茶盞,無甚意外地看著趙修衍穿行迴廊,直直向她走來。
三兩息的功夫,男人便立定站在她面前。
一盞半滿的溫茶、一枚分外眼熟的白玉玉佩被同時擱置在她面前。
更準確地說,玉佩是被捧在男人手中,遞送到她眸底。
阮瑟垂目,凝視著這尾早該被人捨棄的雕花玉佩。
離開大胤之前,她特意把玉佩交給那兩名暗衛,叮囑她們要在大婚當日將玉佩扔進草木炭塊中,沾染地草木灰越多越好,越是狼狽越好。
而那兩名暗衛也沒有辜負她的囑託。
重見舊物,不曾想趙修衍竟然有耐心清洗和打點它。
一如往昔的通透澄明,不染半分瑕疵與塵埃。其上仍舊掛墜著淺紫色的流蘇穗子,柔順光亮,在流金的天光下泛著淡淡的金暈。
甚是璀璨好看,像是完全不曾存在過那三年的間隔,諸般與常無異。
「今日本王能否有幸,邀公主同去國清寺祈福?」
阮瑟抿唇,正斟酌著要如何打破趙修衍的鏡花水月時,緊隨而來的祁紹便先聲奪人,「好巧,雍王殿下竟也備著一尾玉佩。」
言罷,祁紹從袖中抽出一尾紫玉玉佩,同樣探手遞上前。
這等結緣風月的小宴,雖是隨心隨性,並不強求姻緣,但也留有心照不宣的、不成文的規矩:一旦遇到相中、彼此順為合眼緣的公子或小姐,可留下信物以作見面禮。
男子多為玉佩,女子則多留荷包、扇袋等物,聊表心意。
幾乎是在祁紹拿出玉佩的剎那,南苑內便響起低低的、時有間斷的艷羨聲與驚嘆聲。
聽得阮瑟眉心一跳,恨不能即可起身離開南苑。
徹底逃離這荒唐又教人進退維谷的局面。
似是猶覺野火不夠燎原,謝夫人還趁機把一枚香囊塞到阮瑟手中。
一看便是早有準備。
但只有一枚,她當著上京城眾多夫人小姐、還有不遠處的世家公子的面,選下其中一人。
不用回身、無須偏看,阮瑟就知曉他們定是在等待她的抉擇。
選誰都是一場難堪。
眼前一白一紫兩枚玉佩逐漸變得灼目,便連手中的香囊都愈發燙手。
直教阮瑟想一把扔了它,再去不知有多遠的冬日裡尋一捧雪,吹一陣凜冽刺骨的朔風,好讓自己徹底清醒。
緊了緊香囊,阮瑟抿唇,垂首低眸間很快便做下決定。
乾脆利落地把香囊拍在食案上,她起身繞開圓桌,俯身行禮朝趙修衍和祁紹行禮告罪,「原諒我此等冒昧之舉,兩位殿下皆不是阮瑟心中良人。」
「今日只得如此,還望殿下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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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的魄力和膽識,的確出於孤的預料。」
一處四下無人的院落中,阮瑟坐在陰影當中,背靠足以遮天蔽日的大樹下,微搖團扇,扇動著或涼或熱的南風,閉目養神。
正對著她的臥房窗欞大敞,露出幾件織工上等的裙裳,與她身上的這件相仿又不同,顯然是出自同一位繡娘之手。
那些衣裳仍舊光鮮奪目、纖塵不染,不似著於她身的藕荷色衣裙,裙擺上已然沾有塵埃,亦被粗糙不平的大樹挑起幾縷繡絲。
聽見祁紹的音聲,阮瑟緩緩睜眼、側目,「太子殿下怎麼又尋過來了?」
一個又字,簡易而輕鬆地道明她一切心緒。
祁紹失笑,「看來公主今日並不待見孤。」
話雖如此,可他腳下步履未停,逕自走到距離大樹並不遠的石桌旁,復又落座。
「方才之事,是孤教公主為難了。」
「一點心意,還望公主不嫌。」
仍舊是那枚紫玉玉佩,阮瑟面露不解,下意識說出口的話中仍是推卻,「無功不受祿,阮瑟當不得太子殿下的彌補。」
「還望太子收回,日後更不必如此。」
比起趙修衍的那尾白玉玉佩,這枚紫玉無疑要小上許多。
但紫玉本就難得,更何況雕琢這枚玉佩的工匠手藝並不差,稱一句巧奪天工也不為過。
不相伯仲的兩枚玉佩,如果她有心占為己有,方才在席上就會直接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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