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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5:39:18 作者: 扇景
其上赫然是一位男子的畫像。
仍舊是西陳皇帝交給她的那封密信里的東西。
四下無人、閒來無事之際,她就會拿出這半張又半張的宣紙,仔細端詳著畫上人的面容。
矜貴溫雅。
無論仔細看過多少回,阮瑟便只能用這兩個稍顯匱乏與相悖的字詞形容畫上的男子。
端看模樣應當二十有餘,文質彬彬,溫潤有禮,自也是位高權重之人。
從前在東胤的半年,她隨在趙修衍身側,亦見過不少上京勛貴,從沒有一人如他這般雲陽高華。
若不是東胤人,那邊只能來自北晉或南秦。
同至上京,皇兄不吩咐使臣勞心勞力,卻要她代為交緣。
好是奇怪又蹊蹺。
阮瑟桃花眸半闔,一手支頤,凝視著畫像兀自出神。
「瑟瑟,你睡下了嗎?」
院門外一道突兀的叩門聲將她游離天外的神思驀然拽回月下樹前,阮瑟趕忙將宣紙收起,安妥地放回袖中,而後才揚聲朝外道:「還沒,有些睡不著。」
應著聲,她又趕忙揮手,讓丹霞放下門閂,請崔婉頤進來。
「正巧,我也睡不好。」
崔婉頤披著外袍進院,輕車熟路地坐到阮瑟旁邊,見她衣衫整齊,不由輕嘆,「你是還未上榻入睡吧。」
「因為雍王殿下的事?」
「不是。」阮瑟搖頭,雙手托腮,望向懸墜在無雲碧空中的一輪皎月,「故地重遊,有些慨嘆罷了。」
身在西陳的三年,她曾坐在盈玉宮的窗前賞過滿月,亦坐在虞家的院中看過玉盤,更是托衛澤沅小師妹的福氣,坐在屋頂望過清冷月色。
可從沒有像今日這般,生出過他鄉故土的感慨。
臨近十五,天際的月弓趨圓,通透明達,像是能讓她凝視向自己的心原——
仍舊茫茫無垠,風雪不止,春色零星地隕落其中。
萬物皆為自然醒綻又凋零,只少了曾孤勇跋涉山川的那個人。
「畢竟你在大胤生活十五年,不是置身事外便能被遺忘的。」
對她此時的慨嘆,崔婉頤再能感同身受不過,「三年前我回西陳時,也有過這樣的恍然。」
兜兜轉轉,她終究還是回到上京。
甚至一生都會長居在此。
可阮瑟不一樣。
念及此,她偏頭看向阮瑟,「你這次是受我所累。」
「一個月後,你當真要回西陳嗎?」
「不怪你。」
阮瑟囅然,「又不是你讓我來上京的。」
「我不想嫁,自然是要回去的。」
從一開始,她就沒想過要嫁回東胤。
無關那個人是否阻攔。
「可你……」早有預料的答案被證實,崔婉頤淺笑不在,反生愁容,「回到西陳之後,難免不會有流言蜚語。」
「隨她們去吧。」
阮瑟知曉她的意思,無非是六公主對她的怨恨,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試圖給她添堵。
如若事成,她不日就能離開皇都,更不必介懷那些虛無軼聞。
她話鋒一轉,抬手撫平崔婉頤眉間的褶痕,故意打趣道:「倒是你,婚期將近,可別將自己弄得愁容滿面的。」
「楚大人若怪罪起來,我可擔當不起。」
「有我護著你,他不敢。」
崔婉頤破愁為笑,支頤望著阮瑟,她忽的心生一計,面上仍舊不顯山露水,有一句沒一句地話著閒聊。
末了瞧見月色已晚,她懶得再回自己的院子,乾脆便宿在阮瑟這裡,與她同榻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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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跨半座上京的城西,亦有人同望著這一抹清冷月色。
攜挾著揮之不散的清冽酒香,似是想借酒澆醒混沌心緒,從中窺出一抹可堪破局的天機。
燕歡樓東間。
謝嘉景小心翼翼地挪開酒壺,「娘娘不是回京了嗎?你不去玉芙苑來什麼燕歡樓。」
「也不怕娘娘更不相信你。」
「她不在玉芙苑。」
趙修衍指腹摩挲著酒盅,入手青瓷冰涼,他卻覺得心下一片滾燙難息,燎原而過。
酒入其中,不過是在揚湯止沸。
句句低沉,更似是說與他自己聽,「她不會願意回雍王府的。」
那碗被她推開的酒釀圓子、那瓶被她拱手相讓的傷藥、那句「寧願不嫁,也不會嫁給他」,樁樁件件都仿佛步入循環無止的輪迴之中,在他眼前耳畔不住流轉,日夜不歇。
抗拒為真、排斥亦是真。
凝縮在三番兩次的重遇之中,從未更改。
謝嘉景倒吸一口涼氣,也覺得為難,「你沒和娘娘解釋清楚嗎?」
「解釋有什麼用?」如鳶披著夏衫,半倚在東間門框上,眉目間笑意濃沉。
對此早有預料,她在作壁上觀甚至樂見其成。
「王爺親手做下的事,若是上下嘴皮一碰就能求得原諒、盡釋前嫌……」稍頓,她的目光落在謝嘉景身上,奚落道,「那你的這張嘴應當都能當火摺子用了。」
夜風微涼,如鳶緊了緊衣衫,示意謝嘉景闔上窗欞,饒有意趣地繼續道:「我聽說瑟瑟是婉頤公主的送嫁閨秀,恰巧敬王也在上京,他說不定能得償所願了。」
「謝大人覺得呢?」
第52章 欠奉
◎皇兄只希望我能尋一位同心相知的人,別無其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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