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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5:39:18 作者: 扇景
來往息州時趙修衍只當是尋常閒遊,並未有所聲張,哪怕借宿也只住在嬴黎城的客棧中,舉止行事間盡時低調內斂。
白日裡客棧人少,掌柜正在撥弄著算盤記帳,見趙修衍和陳安下了樓,他停下手中的活,頗為熟稔地與陳安搭話:「二位是要出門嗎?」
「今日午後或還有一場大雨,出門著實不安全。」
他正要再勸諫兩句時,趙修衍在案上放了一錠銀子,打斷他未竟的話,冷然沉穩地問道:「掌柜可知道阮府怎麼走。」
依舊是明知故問的一句。
他卻問得像是初來乍到,半點都不熟知嬴黎城。
阮家……
掌柜先是一怔,不由自主地打量起面前男人的錦袍佩飾,而後瞭然點頭,「公子說的是從前阮州牧的府邸吧。」
提起阮啟舟,他刻意壓低了聲音,「阮家在城東的長行街,您直走到興安街再往左轉就能瞧見。」
「不過您可千萬要避著些柳州牧府上的人,不能教他們瞧見。」
「否則您在嬴黎城中出行都不會太方便。」
點到為止,掌柜也不敢多言。
末了不忘再提醒一句,「您若曾與阮州牧有過私交,最好也不要聲張。」
趙修衍挑眉,並未再細問,言過一聲「多謝」後便帶著陳安離開客棧。
只片刻功夫,城中的雨又逐漸落大,清脆聲響不斷砸落到油紙傘頂,斜風不停,卷吹著雨水直往人身上撲去,眼前更是時而清楚時而朦朧。
依照掌柜的指路,或本就不需要那多此一舉的相問,趙修衍沿街尋到阮家。
門扉緊闔,府前無人看守,一副門庭凋敝之景。
高門之上仍掛著牌匾,兩扇朱門上卻多了許多劃痕,零星斑駁,卻又教人無法忽視。
硬生生破壞那份莊嚴與肅然之感。
一手攔下正要上前叩門的陳安,趙修衍抬步,撐傘走上石階,親自叩響門環。
每敲四五聲便稍停一陣,而後繼續輕叩,如此反覆三四次後,門後才傳來隱隱約約的腳步聲。
「主家不在府上,不待客,您且先回吧。」
不多時,門後傳來一聲老嫗的說話聲。
簡單言語過後再無響動,高門不開,一門之隔的兩段再度陷入緘默。
「嬤嬤誤會。」
「府中地契在本王手中,本王只是路過息州前來一探。」
門內的徐嬤嬤一愣。
只聽來人自稱,言及那張地契,她就已然明了對方的身份,「可是雍王殿下?」
聞知一聲輕應後,她仍舊不放心,半是試探地繼續問道:「殿下可知瑟瑟的生辰是在何時?」
「二月初四。」
趙修衍不疾不徐地答道。
話音剛落,一道沉悶又沉重的開門聲便在他耳畔響起,朱門大敞,只見嬤嬤一人。
徐嬤嬤見狀趕忙福身行禮,「雍王殿下遠駕,老奴有失禮數,還望殿下輕罪。」
去歲阮瑟遠赴上京時,徐嬤嬤有去城外目送她上車離開,因而有幸見過趙修衍一面。
他自攜凌厲果決的上位者氣概,儒雅俊逸,一如雲端高陽,教人仰望之時亦過目難忘。
是以儘管時隔半年多,徐嬤嬤仍舊只需一眼便能認出他。
起身後,她連忙錯開位置,迎雍王殿下進府,又下意識地看向他身後。
不見阮瑟。
走出一段路後,她這才敢壯著膽子詢問道:「小姐沒隨王爺一同回來嗎?」
「還是小姐做錯事得罪了殿下……」
徐嬤嬤原本是伺候在梁玖湘身邊的人,梁玖湘去世後便被撥到阮瑟身邊,也算是看著她長大的老人。
這半年時間稍一得閒,她就開始憂心遠在上京的阮瑟。
擔憂她是否溫飽有依、擔憂她是否平安順遂,在上京過得是否還算欣喜……
林林總總的關切都匯聚成方才的一瞬欣悅,輾轉又落空。
「沒有。」趙修衍言簡意賅地為嬤嬤解惑,「瑟瑟還在上京,只是她近來身子不適,本王便替她來息州看看。」
徐嬤嬤聞言拍著心口,不由得松過一口氣,「那就好。」
「小姐的性子有時太過倔強,她不願意委屈自己,難免會對人冷言冷語。」
「勞煩王爺一直照顧小姐了。」
「她是本王名正言順的妻子,本王照顧她也是應該。」
把傘遞給陳安,趙修衍抬步走近花廳,坐於主位上,像是問著家常一樣與徐嬤嬤閒聊,「府中只有嬤嬤一人嗎?」
一邊道,他一邊放眼打量著闔府上下。
不同於朱門的破舊慘敗,府內仍舊維持著一片整潔與葳蕤,藤蔓繞上迴廊,廳前繁花正是盛極,一路綿延至前院。
花廳內同是一派潔淨,茶盞倒扣,桌椅不落灰塵,三兩本書放置於一旁,書頁微微泛黃,教人一看便知這書卷從前常被人翻閱。
放置在最上面那本的赫然便是周易。
趙修衍目光稍滯,順手拿過那本書籍,走馬觀花狀地翻掃著。
有的卦辭與爻辭旁落有字跡,或遒勁或清秀,顯然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每逢遇見阮瑟寫的注釋,他便會刻意停在那一卦,仔細讀過後才會繼續翻往下一頁。
直至大半個時辰後,他才堪堪翻完六十四卦,「瑟瑟從前就喜歡讀周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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