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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5:39:18 作者: 扇景
    入宮上朝、輔佐皇帝處理朝政, 時不時過問著雎州等地的事宜,再暗中留心著裕王和敬王的動靜, 與從前別無二致。

    高瑞淺嘗著桑落酒,漫無目的地環視著玉芙苑:一切陳設未改,書房緊閉,臥房內燈燭晦暗, 小窗不開。

    四處都充盈著仲夏的蒼鬱與悶熱, 隱隱含帶著一息格格不入的玉蘭香。

    就像是雁過無痕,阮瑟從未到過上京。

    玉芙苑中從未住過女子,雍王府中從未有過側妃娘娘。

    但潛移默化之中, 到底還是有許多東西不復如初。

    比如他面前這位本該在前院入眠的雍王殿下,比如雍王身上那枚不知從何處而來的香囊。

    前院書房牆壁上也多懸墜一張題字,落款是為阮瑟所寫。

    偶爾議事時,高瑞也會看到男人無端陷入怔神之中, 短暫而又反常。

    林林總總, 難以輕易地用三言兩語說清。

    「雎州還有不少事要處理, 來不及。」趙修衍隨口說道。

    太過無法教人信服的理由, 高瑞聞言沒忍住, 直接翻了個白眼,放下酒盅,「你回京城近三年時間,我都沒見你對封地這麼上心。」

    京畿東面四州都是他名下的封地,雎州只是其中之一。

    自長居上京後,封地的大小事宜大多是由高瑞經手打點,只逢大事時才會交由他處理。

    此前受於吩咐,高瑞特意把封地的一部分事務分出來,而後交給阮瑟上手熟悉。

    眼下她離開得突然,那些事非但沒有回到他手中,反而被人直接送到前院的書房,由趙修衍親自打點。

    不及朝上事的十中之一,趙修衍偏要耗費一個時辰才堪堪收尾,隔三差五地還要再細問兩句。

    話鋒最終還是會落到那個人身上。

    「雎州礦脈事大,耽誤不得。」

    高瑞:「……是是是,確實耽誤不得。」

    「宮中都沒說要勘采,你這是未雨綢繆。」

    他順勢抬頭望了眼天色,月上中天之際,恰是早子時。

    五月初十,是他生辰。

    見趙修衍無眠,又不肯多飲酒,一聲喟嘆過後,高瑞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去燕歡樓嗎?」

    「這個時辰應該還來得及。」

    燕歡樓……

    甫一聽聞這熟悉的三個字,趙修衍不作閒思地搖頭,又多添一句,「你何時惦記上燕歡樓了?」

    「本王記得你從不喜歡去那地方。」

    高瑞年長他四五歲,及冠後沒多久便與心上人成了親,如今兒女雙全,自是再美滿團圓不過。

    他與妻子少時便相識,多年恩愛甚篤,更是潔身自好,從不願意去燕歡樓這等秦樓楚館。

    以往都是謝嘉景三催四請,恨不能讓暗衛直接動手綁人,高瑞這才不情不願地過去吃酒。

    今日倒是稀奇得很。

    「……」高瑞一陣無語凝噎,半晌後才接住話,「是去找謝嘉景,誰要去尋歡作樂了。」

    他一語點破緣由,「子時過半,今日是你生辰。」

    趙修衍一怔,像是已經完全忘記這件事。

    不知緣何,他下意識回首望向燭火將熄的臥房內室,忽的有些意興闌珊。

    良久後他才緩緩收回目光,拿起石桌上餘留尚多的桑落酒,應允下高瑞的提議,「走吧,去燕歡樓。」

    **

    夜半子時,燕歡樓仍舊燈火通明,恍如白晝。

    一樓飄散著清冽酒氣,絲竹之聲未停,戲台上仍有舞妓在隨著歌樂翩然而舞,坐席上的人卻寥寥。

    滿是將將收態的靡靡。

    趙修衍和高瑞目不斜視,逕自踏上台階、繞到五樓。

    還未上到五樓,趙修衍就敏銳聽到謝嘉景的說話聲,低而和緩,攜著十足的妥協與愧意,愛意更甚其中,「如鳶……」

    「你同我說句話好不好?」

    「不出來見我也可以,你應一聲。」

    南間門前,謝嘉景垂首而立,屈指抬手,卻始終不敢落下幾道叩門聲。

    屋內燭火明亮,時不時在門扉上倒映出如鳶清晰的身影。

    顯然她還沒入睡,只是純粹不想理會他而已。

    「你又惹到如鳶了?」

    高瑞見怪不怪地問道。

    「不是我。」謝嘉景幽幽地看了趙修衍一眼,長嘆一聲,不願細說,「先去東間再說這些。」

    尚且沒走出幾步,他忽然輕拍著趙修衍肩膀,提了提嗓音道:「我們兩個也算是同為淪落人,正好明日不上朝,喝得大醉也不妨事。」

    他這轉變來得太過突然,仿佛一下從方才的妥協中抽身,滿是感懷,甚至還夾雜著些許同情和憐憫。

    趙修衍皺眉,躲開他的手,「你的同路人不是本王。」

    「本王也無意借酒澆愁。」

    他無意把自己灌得大醉。

    朝中邊關仍堆積著不少事,阮瑟也杳無音訊,他沒有太多時日沉淪醉夢之中。

    她孤身無依,走時也帶不了太多銀兩財物,遲早會遇到山窮水盡的那一日。

    耽擱的時日越久,對她便越是不利。

    「既然不吃酒,那你來尋我做什麼?」謝嘉景嘴角一抽,沒好氣地鬆開手,「我這裡可沒有阮瑟的音訊。」

    推開東間的門,他很是熟門熟路地盤坐在榻上,又打開半扇窗欞,任由裹挾著熱氣的南風蜂擁而入,流過耳畔,稍為緩解他心頭的濃沉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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