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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5:39:18 作者: 扇景
「的確。」
楚景瑞無奈一笑,攬住崔婉頤的柳腰,不知是對謝嘉筠的安撫還是刺激,「謝三小姐不必擔心,她若不回來,我替你去西陳把她帶回來。」
「……」
好有道理的話。
可她並不是很想聽進去。
見著眼前情好甚篤的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謝嘉筠頓時止住淚水,抬眼欲言又止,最終都化成一聲輕哼,「你最好說到做到。」
崔婉頤輕瞪了男人一眼,視線轉而游移到阮瑟面容上,莞爾,「瑟瑟,那我走了。」
目光交匯的一瞬,彼此都能心領神會。
「好。」阮瑟點頭,言簡意賅地與她辭別,「回皇都路上多加小心,保重。」
崔婉頤頷首應聲,承下她好意。
眼見巳時將至,又與楚景瑞話別幾句後,她便踏上馬車,從側窗探手與一眾人等揮別。
墜有西陳風鈴的馬車緩緩啟程,侍衛分立前後,護送著這五六輛馬車離開上京城西,一路通往西陳皇都而去。
兩個時辰後。
崔婉頤時不時從側窗探頭,親眼看見上京城逐漸淪為茫茫四野中的一點,目睹著馬車駛離京郊,後無追兵,萬事如常。
一切都與她們的計劃無異,堪稱天衣無縫。
順遂得都讓人驚詫。
她穩當地坐回馬車中,看向坐在她身邊、穿著一襲宮人衣裳的女子,「讓你這樣同我離開,未免太委屈你了。」
不能正大光明地離開,不能與故友辭行。
甚至不能露出自己原本的容貌。
暗度陳倉,遮遮掩掩。
「有什麼好委屈的。」阮瑟反問,指尖隨之撫上臉上那張並不屬於她的假面,「只有這樣才能不動聲色。」
只有如此,她才能沒有任何束縛地離開。
更不必提心弔膽,想著自己何時會再度身陷囹圄。
「只是多少連累了謝家,平白受這一場無妄之災。」
她平靜說道,目光始終定格在周易上的那句「困蒙,吝」。
幼時父親公務得閒時,她時常去書房叨擾父親,或是聽父親詳講孔孟之道,或是抓著周易起卦用的三枚銅錢把玩。
仔細算來,她時斷時續地翻閱周易已有近八年歲月。
此前阮瑟從未覺得周易能如此準確地勘破天命。
上京五個月,初入是蒙卦得惑,臨行是蒙卦有應。
當真是善始善終。
掃了卦象一眼,崔婉頤輕拍著阮瑟的肩,寬慰著她愁緒,「謝家名門望族,在上京根基頗深,雍王殿下不會輕易動謝家的。」
「況且你留下的東西……謝家都是聰明人,他們知道該如何化解。」
斟酌著合宜的言辭,她添道:「你不必太過心軟。謝家收養你,也是另有意圖。」
「我猜到了。」
阮瑟唇畔溢出一抹苦笑,不知是在嘲笑她自己,還是在憐憫謝家,「雍王殿下位高權重,謝家人也不愚笨。若無利益相牽,他們不會因我如此。」
從始至終,趙修衍只當她是孟容瓔的替身。
有誰會為了一場消遣而大動干戈。
謝夫人給出的理由,阮瑟是相信的,但那只是……能讓謝夫人願意的理由。
不足以讓久浸朝堂的謝尚書動容。
趙修衍向來明晰又清醒,能與謝家有所往來,必定有更為可靠的交易。
她不過是雍王與謝家結黨的遮掩,明面上的藉口。
「日後若有機會,再尋著時機償還謝家恩情吧。」阮瑟一手合上周易,傾身靠在崔婉頤的肩頭,「遙遙無期。」
三月末的春日已經溫暖許多,可念及阮瑟將將大病初癒,受不得風涼,崔婉頤見狀還是給她蓋了一張薄毯,好讓她更舒服些。
像是做著最後的確認,她抿唇,重提昨日的舊話,「此行回西陳,下次來大胤不知是何時。我自是願意帶你回去,你可當真……不會後悔嗎?」
「走吧。」
阮瑟眉目舒展,環上她的腰肢,清晰篤定地道:「留下才會後悔。」
「有些人見也好,不見也罷,都是天命。」
「我如今……並無意於逆天改命。」
父母身逝,情途晦暗,大胤於她而言並沒有什麼好留戀的。
自欺欺人地留在上京才是對她最苦痛的磨折。
亦會成為她日後回首時最為不堪的悔恨。
與阮吳氏虛以委蛇的三年已經足夠。
阮瑟不想一輩子都背負著本不該屬於她的負累與假面。
她能得知真相是偶然,離開他卻是必然。
無甚可悔。
崔婉頤徹底松過一口氣,她一手放在阮瑟背上,很輕很輕地起落,哄她入睡,「那就小睡一會兒吧,等醒來我們應該快出京畿了。」
「好。」阮瑟應下,半枕在她肩頭,全然放鬆地入睡。
上京諸事不過錯路,須臾幻影。
此自南柯夢碎,她終究會回到應行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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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城。
雍王府和謝家仍緊鑼密鼓地準備成婚的一切事宜。
由著迎親前的半個月趙修衍都不能見阮瑟,每日便只能從謝嘉景口中得知些許有關她的消息。
而謝嘉景所知曉的一切,又全部來自於日日守在阮瑟身邊的謝嘉筠。
經過兩番周轉傳話,趙修衍知道阮瑟這半個月來一直勤於習練諸多禮儀,從拜祭到大婚之日、從宮中敬茶到回門之禮,她都學得非常認真,又苦於練習,日漸熟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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