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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5:39:18 作者: 扇景
她將因果緣由說得明白。
緩慢且透徹,足夠阮瑟隔著二十年歲月去窺探那段秘事。
「原本郡主冬日就應和世子成親,但那年夏日大汛,皇帝不理朝政,朝堂惶惶。汛事得解後,同為勛貴的孫家就舉旗造反。」
孫家本就是武將世家,連同禁衛軍一起在皇城謀反,直驅皇宮。
皇帝被俘之時,太子仍在外安撫災民。
崔婉頤低頭,雙手交握在一處,侷促又有些艱澀,「我不清楚那段舊事,只聽皇祖母說,郡主和世子當時恰在宮中。」
「叛軍反得突然,又是在皇城,郡主和世子臨時受託,帶著兩位小皇孫從密道離宮。」
「兩個月後我父皇率軍平反,兩位皇孫安然無恙,但郡主和世子已經不知所蹤。」
「郡主或是那時來到大胤的。」
但個中曲折如何,除卻已故的郡主外,無人知曉。
哪怕是明遠侯世子也不知。
阮瑟垂眸,翻來覆去地看著手中的信,時不時看向畫中人熟悉的容貌,愈發沉默。
畫上之人,的確是她娘。
無論相隔多少年歲,她都不會認錯。
而她手中短短兩頁紙,其上每一個字仿佛都變成一粒小石子,投入她本就波瀾叢生的心湖,漣漪不停,又逐漸為風浪起勢。
最終定格成為紙上漸生的皺褶。
另一半疑問不必求解,阮瑟都能從字裡行間窺探出她娘當時的不易和困窘。
本有良人在側,姻緣大好,她娘這一生原應是美滿和寧的。
而不是充斥著難言之隱、顛沛流離。
阮瑟心下酸澀,喉間哽咽,半晌後才從滿紙摺痕中找回清明,「明遠侯世子,是那鸞鳥圖騰的主人嗎?」
不言而喻的答案,她偏要求一個準信。
「是。」崔婉頤落字果斷,「你手中的鸞鳥圖騰,原應該斫在一架古琴上。」
「那琴是郡主及笄時,衛侯送給郡主的生辰禮。」
為兩人的定情信物又添一筆。
亦是絕筆。
阮瑟一怔,這才後知後覺,衛鴻當年是明遠侯世子,二十年過去,也應當封侯了。
可方才崔婉頤還說,當年她娘和衛鴻同是下落不明。
衛鴻拜侯,那定然是回到西陳。
她心裡如鼓擂動,忽的想起趙修衍曾告知於她的訊息。
十九年前,南秦皇都有一工匠的篦子上也斫有那隻鸞鳥……
按捺住心頭的急切求解,阮瑟試圖確認道:「西陳當年,是不是在南秦找到的衛侯?」
「確實是在南秦,在十八年前尋到的人。」崔婉頤面露詫異,「你怎麼會知道?」
「前些時日,雍王殿下的人探到了消息。」
趙修衍的人啊。
那難怪了。
她還尋思著阮瑟從未離開過東胤,手中又無人,怎麼會探知得到南秦的事情。
以她對趙修衍的了解,願意動用數名暗衛不遠千里地趕赴南秦,只為替阮瑟尋人,已是十分難得。
應當還是破天荒的頭一次。
看來私下裡趙修衍待阮瑟應當也是極好。
不然不會這麼大費周章,插手與他干係不大的身外事。
只是……
崔婉頤凝望著阮瑟面容,不由皺眉。
她在上京十年,又在太后身邊如魚得水,自是見過孟容瓔的。
不論是當年天生麗質的她,還是改容換貌後的她。
阮瑟這幅容顏,未免太過巧合。
可她從前也沒聽說過趙修衍同孟容瓔有所往來。
應當是她的錯覺吧。
崔婉頤搖搖頭,拋卻那些不著邊際的想法。
但還是忍不住確認道:「瑟瑟,雍王和你提起過宋國公夫人嗎?」
「提過三兩句。」
「王爺只說是半生不熟。」
「是有何蹊蹺嗎?」阮瑟從西陳舊事中抽身,疑惑問道。
「沒有。」
崔婉頤暗中鬆了一口氣,留心多提醒一句,「只是覺得你和她眉眼間有點相似。」
「可能是巧合吧。」
阮瑟隨口應和,一心都放在母親身上,聞言並未多想。
畢竟她和孟容瓔之間沒有任何親緣關係,即便有幾分相似也只能是巧合。
千紅無數,都難尋兩朵全然一樣的花朵。
更遑論是人。
崔婉頤點到為止,不再多言。
今日阮瑟剛剛得知西陳的事,她若再追問難免會摻上挑撥離間的意味。
念及密信上的叮囑,崔婉頤不欲在孟容瓔一事上多作糾纏,主動相問:「那架琴……如今還在你手中嗎?」
「還是已經下落不明。」
聽聞她確實已經在大胤尋到雲湘郡主的女兒,皇兄密信中特意另附一頁,囑咐她若有可能的話,將小姑娘和那架古琴一同帶回西陳。
二十年人已去,雲湘郡主留下的,只有阮瑟和古琴。
初時滿是情衷,如今也徒留琴中。
「在我這裡。」
「母親臨終前特意囑咐過,要我好生保管這架琴,切不可弄丟。」
「公主是想將琴帶回西陳嗎?」
阮瑟忽生惕然,端起茶盞輕抿一口,面上不顯,心頭巨石卻是高懸。
「比起琴,衛侯更願意見到你。」崔婉頤如實相告,「衛侯終生未娶,膝下無兒無女。所有的念想都放在了雲湘郡主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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