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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5:39:18 作者: 扇景
「阮側妃是上京人嗎?」
知曉新帝是故意有此一問,阮瑟停箸,起身行禮,「回皇上,妾是息州人。」
息州,又姓阮。
端看她言行舉止處處都拿捏著分寸,端方有禮,非一朝一夕能訓教而成,想來門戶並不低。
趙修翊按圖索驥,須臾間便想到阮啟舟身上。
連帶著曾經的舊事一起浮現。
目光逐漸明朗,趙修翊餘光睨向不遠處的孟容瓔,意趣盎然地道:「朕想起來,少時阮州牧還教過修衍。」
「如今兜兜轉轉,修衍又娶了你,緣分二字果然不可言說。」
「早知如今,朕當時應該勸說父皇留阮州牧在京任職,或是能促成一對青梅竹馬的好姻緣。」
新帝隨口一說的話,玉階之下眾人的臉色卻青白不一。
本就是兄弟之間的閒聊,趙修翊並未揚聲,只有為數不多的臨近趙修翊的妃嬪和王公貴族能聽到一二。
原本還有不安分地人想借阮瑟的容貌出言生事,此時也只得偃旗息鼓。
緘默之中唯一的心照不宣便是,皇帝承認並默許阮瑟的身份的,不好奇也不追問她容顏上的巧合。
柔寧郡主下意識看向孟容瓔,而孟容瓔十分淡然地淺嘗酒釀,回以端雅一笑。
只有她自己才知曉,梨花木桌案上灑濺上了酒液。
明亮燭火映射其上,刺得她眼底心上微疼。
對一切外事外人外物視若無睹,趙修衍垂首瞥了一眼低頭抿酒、不發一言的阮瑟,輕笑著承下新帝的調侃,「順其自然。」
「如今這般也挺好。」
「若是皇兄當真覺得遺憾,不妨將朝政都收回去,好讓臣弟休沐幾日。」他自然而然偏移話頭,落到朝政上,「沈太醫也叮囑臣弟應當多休養。」
趙修衍很是隨意地坐著,一隻手撐在阮瑟身後,無形中像是將她整個人都擁在懷裡,親密無間。
明眼人都能意會到,他所說的休養並不單純。
怕是還要抽出閒暇陪阮瑟。
定定凝視趙修衍許久,最後一眼落在阮瑟身上,趙修翊褪去眸底的探究,朗笑道:「朕在行宮這段時間全憑你勞心勞力,朕若是不允你豈不是顯得朕太無道?」
「准你半月休沐。」
「年後你願意回邊關嗎?」
「臣弟在京一年多,已經習慣了。」趙修衍盤弄著菩提珠串,「邊關安寧,不去自然是最好的。」
京中繁華障目,怎麼看都是要比狂風卷吹、黃沙瀰漫的邊關要好。
但邊關永遠比上京純粹。
若是他陡然再回邊關,引起怕不只有西陳的警惕和忌憚。
再者……
趙修衍瞧向佯裝緘默的阮瑟,知她悄悄飲了不少,不能再喝。十分自然地抽走她手中的酒盞,他朝趙修翊遙遙一舉杯,「今日冬至,朝事明日再議不遲。」
「臣弟先飲,且當迎皇兄回宮。」
他痛快地一飲而盡,阮瑟卻覺得像是有人在她身旁放了一盆燒得正旺的銀霜炭,暖得她臉頰滾燙,熱意升騰,久長不散。
那是她剛剛用過的酒盞。
裡面的葡萄酒她還沒喝完。
雖然她看得清楚,知曉趙修衍觸碰到的是另一端,但屬實沒想到他竟不會避嫌……
一場冬至宴,只半日時光阮瑟都覺得像是過去兩三日。
太多、太密集的原本不被她所知曉的訊息接連流過她耳畔,匯入思緒中。如同在還未擰好的麻繩中又編入一股,紛亂繁雜,難以理清。
從壽康宮開始,她所能預見的一切都逕自偏離了既定路線。
長公主的無端庇護、趙修衍三番兩次的回護與破例,還有皇帝那句稍帶戲謔的話。
大胤州郡上的官員每三年進京述職一次,阮啟舟身為地方州牧,則是一年一次。儘管阮啟舟來上京的次數算是頻繁,阮瑟和母親卻鮮少會跟隨他一同來京城。
她更沒聽父親提起過,他曾經還教過雍王。
先皇在時,不論是朝堂還是地方州郡上的官員都有幾分想要和雍王結交的心思,奈何雍王常年鎮守邊疆,沒有熟人和門路,尋常官員難以在雍王面前露臉。
阮瑟少時去書房尋父親指點功課時,無意間曾聽人勸諫父親廣開路,最好能與雍王搭上話,卻不想最後父親會拒絕。
彼時她哪裡想得到,父親竟早和雍王有淵源。
如若長公主所言非虛,那月余前趙修衍從柳州牧手中救下她,到底是意外、還是蓄意而為……
阮瑟一時心頭撞鹿,愈發摸不准趙修衍的心思和意圖。
她沉浸在忽上忽下的思緒里,只偶爾剝一兩粒桂圓入口,佯裝在聽樂賞舞。
都未曾注意到趙修衍起身離殿。
半晌後她緩緩回神,見身側無人還有些意外。
「修衍和嘉景飲酒飲得有些多,去御花園吹吹風。」長公主低聲笑道,「你賞歌舞正盡興,沒聽到也是正常。」
阮瑟聞言偏身,笑著答謝,「原就是妾走了神,勞煩長公主知會妾。」
「喚長公主太生分了,你日後就隨修衍一同喚本宮姑姑。」
長公主握住阮瑟的手,和善親人,「修衍從前常年不在京城,你日後若是得閒多來府上陪陪本宮也是好事。」
「如若長公……姑姑不嫌,瑟瑟自然是願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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