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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定下親事(1)

2024-01-30 07:49:50 作者: 偏方方
  這時葉茂打了帘子進來:「大小姐,馬車備好了,大夫人讓您過去呢。咦?不是去上香麼?這身打扮會不會太過了?」

  花紅瞪了瞪葉茂,道:「大小姐是尚書府的長女,這身打扮哪裡過了?」

  水玲瓏笑了笑,從老夫人提醒她開始,她就知道秦芳儀動的什麼心思了。她其實挺好奇,前世秦芳儀為她找了荀楓,這一世又想將她「賣」給誰!

  到了門口,眾人才知,水玲溪身體抱恙不能去寺廟了。

  秦芳儀看了看水玲瓏的穿著,滿意一笑之後上了專屬於她的馬車。

  還有兩輛馬車,水玲語和水玲清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她們一輛車,這意味著水玲瓏要和水玲月同乘一車。

  就在水玲瓏打算上車時,水玲月搶先一步踏上木凳,轉過頭對著水玲瓏打了個大大的噴嚏,水玲瓏用帕子握住口鼻,水玲月抱歉一笑:「大姐姐啊,我染了風寒,你還是坐三姐姐和五妹妹的馬車吧,免得我過了病氣給你!」

  花紅非常配合地扯了扯水玲瓏的袖子,小聲道:「大小姐,正好咱們可以趁機跟三小姐討教一下做胭脂的秘方。」

  水玲瓏故作為難地道:「但算上你和葉茂,車裡會不會太擠了?」

  水玲月笑了笑:「葉茂是個二等丫鬟,皮糙肉厚的,想來身子硬朗,讓她坐我的馬車吧。」

  態度如此堅決!

  一路上,花紅則十分敬業地詢問起有關胭脂水粉的細節,甚至提出了要看配方的請求,水玲語以配方太過複雜根本記不清為由給搪塞了過去,並很不負責任地說晚些時候回屋子找找,若找到了便給水玲瓏送過去。

  一直到了山腳,幾人與秦芳儀匯合,水玲瓏一直警惕的謀殺、姦殺、拐騙、肢解未成年少女的案件一起也沒發生,水玲瓏挑了挑眉,水玲月其實就是討厭她所以不願跟她同乘一車?而花紅也的確是想要胭脂配方所以纏上了水玲語?

  閨閣千金難得出門一趟,即便身旁是光頭沙彌也覺得他們的光頭實在可愛。

  水玲清眨巴著晶瑩的眼眸,一派天真爛漫、興趣盎然。

  水玲語始終保持著淑女端莊,但也瞧得出心中歡喜。

  水玲月則像只驕傲的孔雀,一副水玲溪不在她便是嫡女的自欺欺人架勢,但眼神閃得比水玲清的還快,可見好奇心是每個年齡層次都少不了的牛皮糖品質。

  水玲瓏的心裡則盤算著定遠侯夫人為其說媒的金主究竟是誰,秦芳儀要給水玲溪和太子拉攏後台那這人的背景定然不差了。前世她跟荀楓屬於私奔無名無分,但眼下秦芳儀如此大費周章顯然是預備走正常程序,那麼三媒六聘走完,少說也得一年半載,這意味著,在此期間,她將有機會獲得一個強大的靠山,至於嫁不嫁麼…

  秦芳儀帶著幾個女兒上過香之後便進入供香客們落腳的禪房歇息,禪房在寺院東面,遠離各大佛殿的清靜院落,時值冬季,雖不聞鳥叫蟲鳴,卻可見花團錦簇,皆是上好的水仙、臘梅和南天竹,在金燦燦的日暉下爭奇鬥豔。

  跨過月亮門時,一名衣著光鮮的中年婦女走了過來,正是定遠侯夫人,夫家姓吳,她驚喜地拉過秦芳儀的手,此地無銀三百兩地道:「哎呀,水夫人,這麼巧?你也來上香啊?」

  秦芳儀應景地笑了笑:「是啊,給我婆母求個菩薩,保佑她早些痊癒。」

  吳夫人誇讚:「老夫人能有你這麼個身家背景、孝義仁和都拔尖兒的人做兒媳,也算她老人家有福了,你早在京城孝名遠播,今日得見我方知傳聞不假。」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拍完馬屁,吳夫人才終於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看向了幾名「水貨」,「哎呀!這是水府的千金們吧!上回我去沒見著,真真是遺憾,瞧這一個個俊的,跟那皇家公主似的!」

  秦芳儀說道:「這是定遠侯府的吳夫人。」

  「水貨們」齊齊給吳夫人行了一禮:「給吳夫人請安。」

  「都是可心的孩子!」吳夫人以打量物品的眼神掃了一番,刻意忽略發光體一般的水玲瓏,從袖子裡掏出一塊糖,塞進一隻小手裡,「快九歲了吧,個子真高,還是嫡母養得好啊。」

  秦芳儀的臉色一沉。

  水玲清含羞帶怯道:「我…我十二了。」

  秦芳儀要了兩個廂房,一個給水三、水四、水五,一個給她和水玲瓏,不為別的,就為給水玲瓏補個妝。花紅和葉茂根本插不上手,秦芳儀便讓她們哪涼快哪兒歇著去,待會兒見人時便讓畫意陪在水玲瓏身側。

  「行了,去如個廁,爾後隨我去拜會一下幾位夫人。」秦芳儀說得極為隱晦。

  這是怕她被嚇尿了?

  恭房在臘梅園後方,不算太遠但也絕對偏僻,水玲瓏穿過馥雅含香的臘梅園,直直地往恭房走去,誰料,剛走了幾步便聽見了一陣非常不合時宜的吵鬧聲。

  「你放開我,你瘋了不成?這裡是寺廟!」一名容顏嫵媚,約莫二十三、四的年輕女子壓低了音量吼完,推開了抱住她的男子。

  那男子身型健碩、膚色古銅,與女子華麗的穿著相比顯得格外寒酸,他被推開,不由地怒了:「怎麼?你也有覺得丟人的時候?跟老子在一起很丟人?拋夫棄子給人做妾你他就不嫌丟人?」

  女子渾身一顫,左顧右盼道:「你…你不要胡說八道,我跟你沒有關係,你不要侮辱我的清白…」

  「薛娟,你夠了!兒子每天晚上哭著喊娘親,你知不知道?三個月了,我連家都不敢回,生怕他問我怎麼沒把娘親帶回去,你知不知道?我已經很努力地在賺錢了,走,跟我回去!」男子掐住薛娟的手腕,薛娟大驚,一腳踹了他的胯下,男子痛得趕緊鬆手捂住了下面。

  薛娟趁機開溜,可她大抵是真怕了,竟一時慌不擇路往男廂房的方向跑了起來,結果,還沒走多遠便迎上了一道墨色身影。

  隔得有些距離,但稀疏的花瓣間,水玲瓏隱約可見他白皙的膚色和剛毅的輪廓,甚至那微微顫動的睫羽,濃密而卷翹,粉飾著璀璨瀲灩的眸子,乍一看,如嬰兒大眼般鋼藍清澈;再一看,又如鬼魅魔瞳般戾氣四溢。

  就在水玲瓏略微出神之際,薛娟也即將撞上他,只見他單手一拂,一道掌風襲向了薛娟,薛娟的眼眸一瞪,直直倒了下去…

  這是…死了?

  水玲瓏驚訝。

  男子先是一驚,爾後回過了神:「你…你…你怎可以胡亂殺人?天子腳下還有沒有王法了?」

  諸葛鈺止住腳步,睜大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眸,驚愕地道:「嗯?你不是恨她拋夫棄子麼?我殺了她你應該高興啊,你哭什麼?」

  男子痛心疾首道:「你…你…你不可理喻!」

  諸葛鈺仰頭,思索了片刻,又低頭看她,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一邊怪她又一邊捨不得她,對嗎?那我好人做到底,安平,送他上路。」

  話音剛落,安平持劍刺穿了男子的心臟。

  水玲瓏滿面黑線!

  諸葛鈺繼續前行,和水玲瓏擦肩而過時,一股強大的威壓迎面撲來,如泰山壓頂,亦如瀚海層迭,時間悄然靜止,耳旁仿佛可聞空間寸寸凍結的聲響,水玲瓏本能地要想要屈下雙膝,但她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又挺直了脊梁骨。

  諸葛鈺濃眉微挑,不由地多看了她一眼,冷聲道:「你以為誰都做得了本世子的手下亡魂?本世子只殺漂亮的女人,顯然,你離那個標準還很遠。」

  水玲瓏側身,莞爾一笑:「世子爺,我不愛吃狗肉!」

  諸葛鈺不明所以,但也沒有深究,逕自走近了恭房。當洪亮的噓噓聲傳入水玲瓏異常敏感的耳朵時,水玲瓏揚聲一笑:「所以,即便狗咬了我,我也懶得咬它!」

  諸葛鈺一噎,噓了一半的尿給生生憋了回去!

  在水玲瓏看來,只要未婚夫不是變態世子那樣的,她都能接受。在腦海里細細回顧了一下前世的記憶,京城中王侯子爵繁多,世子必也不少,但視人命如草芥、乖張暴戾的貌似只有鎮北侯府的諸葛鈺了。這位世子從不沽名釣譽,也從不參與朝政,甚至連正式的社交活動也不出席。但這並不是說他有自閉症,秦檜還有三個朋友呢,他的狐朋狗友還少了?只不過他們做的都是聚眾賭博、打架鬥毆之類上不得台面的事。前世的鎮北王未必沒有謀朝篡位的野心,可惜給這個不孝子「擦屁股」擦掉了太多人脈,最終便宜了荀楓。

  畫意在臘梅園門口迎了水玲瓏,笑道:「大小姐去了好久,可是肚子不適?」

  不愧是當家主母身邊的大丫鬟,甭管心裡是怎麼想的,起碼明面兒上的功夫做得滴水不漏,水玲瓏微微頷首:「我很好,請畫意姐姐帶路。」

  畫意也不是頭一次被庶主子們喚「姐姐」,但那多是討好,不似大小姐這般帶了幾分真兒,畫意抿了抿唇,眼底閃過一絲憐憫和同情,仿佛隨口說道:「聽說那位貴人今年忌紅色,大小姐可要多多注意了。」

  典雅質樸的大禪房內,鎮北王妃端坐於暖烘烘的炕頭,一旁的四方小几上擺著精緻可口的糕點和清香四溢的熱茶,丫鬟岑兒正端了茶給屋子裡另外兩位貴婦奉上。她們分別是吳夫人和宣國公府的長媳栗夫人,前任定遠侯吳瀚和宣國公都是追隨先帝南征北討的大將軍,一次戰役中,吳瀚和宣國公同時遭遇敵人伏擊,吳瀚將生存的機會讓給了宣國公,自己則引開追兵最終慘死箭海。

  宣國公感念吳瀚的救命之恩,將嫡長女栗仙兒下嫁給吳瀚長子吳旭平為妻。哪怕沒了吳瀚,只要抱緊宣國公這條大腿,吳氏夫婦的日子也能過得風生水起。偏吳旭平腦子犯抽,嗜賭成癮,寵妾滅妻,把妻子的嫁妝輸得七七八八不說,還不給妻子應有的性福利,栗仙兒火了,宣國公府明明有那麼多庶女兒,憑什麼要把她這個嫡長女推進火坑?後面漸漸地,她也不跟娘家來往了。

  今天,湊巧碰到大嫂,栗仙兒,也就是吳夫人看在鎮北王妃的面子上倒也還算客氣。

  「大嫂今兒是一個人來上香的麼?大哥沒陪你?」吳夫人意有所指地笑道。

  栗夫人的臉色變了變,牽強一笑:「你大哥忙。」忙著想法子討好新入府的小妾!

  吳夫人又笑道:「哦,聽說你就要做外祖母了,侄女婿真能幹,恭喜你啊,大嫂。」

  懷孕的是個姨娘!栗夫人的臉色越發蒼白了。

  吳夫人忽而有種報復的快感,原來寵妾滅妻的不止她男人啊,哈哈!

  擠兌完娘家人,吳夫人也不忘「勾搭」正主:「王妃,世子爺來了沒?」

  提到兒子,冷幽茹的臉上多了一分柔和的笑意。天下皆知,荀家男,冷家女,雲家龍鳳無人及。水玲溪美吧?可跟冷幽茹比也就是伯仲之間,尤其鎮北王妃已年近四旬,笑起來仍艷若桃李:「他是個閒不住的,來倒是來了,就不知跑哪兒溜達去了。」

  吳夫人笑容可掬道:「世子爺孝順,一切還不是但憑王妃您做主?」

  冷幽茹喝了一口茶,垂下眸子,淡道:「莊家是別人的好,兒女是自個兒的好,他孝順,這點我倒是沒得挑了。」

  岑兒奉完茶,聽到外面的腳步聲,忙走出去將秦芳儀和水玲瓏領了進來,詩情和畫意緊隨其後。

  「臣婦攜長女水玲瓏給王妃請安,王妃萬福。」四人給冷幽茹規矩地行了一禮,水玲瓏的心口卻是在屋子裡掃視了一圈後怦怦一震,吳夫人是說媒的可以排除,那麼,她的未婚夫必然是在諸葛家和栗家中誕生了…

  「平身,賜座。」冷幽茹淡淡地道。

  岑兒領了秦芳儀在栗夫人下首處落座,卻擺了個六角繡凳讓水玲瓏坐鎮北王妃的跟前兒。水玲瓏的心陡然一沉,不要什麼來什麼…她的運氣沒這麼背吧!

  待水玲瓏坐好,冷幽茹開始「驗貨」:「多大了?」

  「回王妃的話,十五。」

  「識字嗎?」

  「一點點。」

  「平日裡都看些什麼書?」

  「《女誡》、《女訓》,還有一些四書五經。」

  「嗯,女紅做得如何?」

  「馬馬虎虎。」

  「岑兒,看賞。」鎮北王妃溫和地笑了。

  岑兒遞過一早準備好的小金鎖和一對冰糯種翡翠鐲子遞給水玲瓏,水玲瓏微怔,她這算是過關了?她怎麼覺得王妃根本沒拿正眼瞧她?難道諸葛鈺的行情已經差到飢不擇食的地步了?

  吳夫人暗付,要不是諸葛世子實在聲名狼藉,性情暴戾,喜怒無常,又一連剋死三任未婚妻,京城但凡有點兒臉面的門第都再不敢跟他攀親,王妃又怎麼會對一個尚書府的小小庶女動了心思?不過,水玲瓏初見王妃,不顯膽怯羞赫,反倒能對答如流、從容淡定,倒是令她稍稍有些側目。只希望她命硬些,別被諸葛世子給剋死了。

  秦芳儀長吁一口氣,克不剋死無所謂,反正王妃給出的豐厚聘禮從不收回。

  水玲瓏卻改變主意了,她在諸葛鈺尿尿時噁心了他之後,以他做靠山跟跳入虎口有區別麼?

  她想起了畫意的提醒--貴人忌紅色!她把手埋進寬袖,準備扯出裡面的繡紅梅絲帕,這時,一道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背後徐徐響起:「母妃。」

  除王妃以外,屋子裡所有人都齊齊起身,給諸葛鈺行了一禮:「參見世子!」

  這其中,當然也包括咬牙切齒的水玲瓏。

  諸葛鈺看清鎮北王妃身邊的小人兒時,目光霎時冷沉了,別告訴他,他的未婚妻是這個他恨不得一掌拍死的臭丫頭!

  水玲瓏給了他一個「爺,你猜對了」的眼神,爾後用力一扯,絲帕滑入掌心,誰料,就在她打算出示跟貴人犯沖的紅色時,一道驚天地泣鬼神的尖叫從門外傳來:「啊——夫人,夫人不好了!薛姨娘…薛姨娘…被人殺了!」

  栗夫人的手一抖,茶杯掉在地上,砸了個粉碎!

  薛姨娘,薛娟,宣國公長子栗程的新姨娘,極受栗程疼愛,平日裡連栗夫人都得給她三分薄面,前幾天診斷出薛娟有了身孕,栗夫人這才帶她出來上香,給肚子裡的孩子求個平安符。

  沒有人目睹事發經過,但入口處的小沙彌卻記住了那段時間進出臘梅園的人:水玲瓏、諸葛鈺、安平、薛姨娘和一名男子,後兩者死亡,沒人相信兇手會是水玲瓏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諸葛鈺成了唯一的嫌疑犯。當然,他大可賴給安平,但他沒有。

  屋子裡,氣氛沉悶到了極點,好好的一樁相親竟出了血案,鎮北王妃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一個時辰後,栗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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