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番外二 願他們的下一世再無生病煩憂

  「請問……你有沒有看到我的日記本……」

  如果說四十五歲前的孟初辭執念就是他的妻子，那麼四十五歲之後的孟初辭，唯一的執念就是像現在這樣。

  尋找一個日記本，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不厭其煩，從不放棄。

  有人問他，為什麼會這麼執著於那本日記？

  歲月不饒人，縱是年輕時風華正茂的他，如今容貌已不再復當年神韻，但一犟一笑間還留著他也曾丰神俊朗的痕跡。

  最令人淪陷的是，也只有在提起那一本日記時，男人的右手摩挲著左手拇指上的那枚銀戒，蒼老的面容上絲毫不掩自己的一片痴情。

  良久，他說：「那個日記本記錄了我妻子生前所有的事跡。」

  他的妻子，喻南橘，其貌不凡，優雅知性。唯一的不足便是生前患有先天肺源性心臟病，使得她永遠停留在年華正當好的時刻。

  享年，四十五歲。

  原來是這樣啊……

  這麼說來，孟初辭這一生的執念都逃不開喻南橘這三個字。

  也不知道是該說命運弄人，還是該說皇天不負有心人。孟初辭七十二歲那年，終於在喻南橘的閨蜜蘇冉那裡拿到了那本他心心念念的日記。

  蘇冉把日記本交給他的時候手都是哆嗦的。她生怕孟初辭一個震怒，把她一頓痛打。

  畢竟對於這本日記的藏身之處，這二十多年裡孟初辭最懷疑的人就是她。

  出奇的，孟初辭很沉默，沉默地拿著日記本，沉默地離開。

  喻南澈看著擔心，著人把他送了回家。

  第二天，孟初辭帶著那本日記，來到了喻南橘的墓前。

  墓碑上的那張黑白相片裡，女人不及他經不得歲月風霜，除了那有些年頭的陳舊，照片上的女孩兒依舊柳眉杏眼，嬌態可掬。

  盯著照片留戀地看了半天，老人不由得輕笑出聲，調侃著：「瞧我現在的模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一個老頭子貪戀你的美色流連忘返呢……」

  「阿橘，你不要嫌棄我……」

  老人就勢坐在碑階上，布滿老繭鬆弛的手攤開那一直沒離手的日記本，一頁頁地翻著，最後停格在了那張寫滿了字跡的頁面上。

  他的手輕輕撫了下上面被抓過的皺痕，腦海里關於當年落筆時的沉悶痛苦現在仍歷歷在目。

  那是他和他的阿橘第一次冷戰。

  老人抬眼，眸間的溫柔勝過回憶時的沉痛，他說：「阿橘，我如果沒猜錯的話，你的身邊是不是就陪著咱們的孩子啊……」

  這麼看來，他是不是也該感謝當年那個狠心的自己，以讓現在的阿橘在黃泉路上也有個伴兒陪著？

  「挺好……」老人顫抖的手摸索了下雙眼，周身的落寞顯而易見。

  他沒有在懊悔當年的狠心，只是有些難過他的理智到底還是勝過了對孩子的感情。

  沒辦法啊！他不能看著她因為那個孩子的到來而生生減了壽命……

  就算他的阿橘也是為了他……

  喻南橘看似漫不經心，但卻早已通過他和喻南澈那兩個孩子不冷不淡的相處里看出了他對孩子的喜歡，也就自那以後開始明里暗裡破壞著他的所有避孕措施。

  不久之後，她懷孕了……

  和女人滿懷欣喜地告知不同，在接收到消息的那一刻，他的腦子裡嗡聲一片。

  有驚，無喜，全是恐。

  喻父的忠告歷歷在目，後果可想卻不敢知。

  以至於在經歷了整整一夜的沉思後他只能忍著心疼，殘忍地要求她去把孩子打掉。

  阿橘從滿眼歡喜到失望殆盡的那一瞬間轉變他這後半生都不會忘記。

  慶幸的是這次堅持己見的喻南橘要對抗的並不僅僅是他，還有她的家人，她的哥哥嫂嫂。

  喻南橘去打胎的時候他並不在身邊，直到出了手術室，她才跟他打電話：「阿辭，剛剛檢查說我懷的是個女孩兒。」

  孟初辭最喜歡小女孩兒了。

  「阿辭，你不要後悔……」

  那時的男人緊抓著車鑰匙以迅雷不及之速跑向地下庫上了車，卻在聽到她最後的這句話紅了眼眶。

  最後的最後，他說：「我不後悔。」

  一直到現在，他都沒有後悔。

  因為他的阿橘在他身邊挺過了十一年，陪了他十一年。

  足夠了。

  在他如願以償找到那本日記後，所有人都以為他會好好地珍藏它。可沒成想，找到日記本的第二天，孟初辭就帶去喻南橘的墓地前給燒了。

  找到日記本的第三天，喻南澈察覺不對，找人破門入了孟初辭的家。找到的時候，老人已經躺在床上閉了雙眼，安詳，永遠。

  孟初辭走前未留下隻字片語，但身邊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去找他的家人團聚去了。

  孟初辭的葬禮是喻南澈夫婦一手操辦的，當場哭的最傷心的是喻南澈的女兒。

  最後只剩下喻南澈夫婦的時候，蘇冉問喻南澈：「孟初辭生前真的沒有跟你交代過什麼嗎？」

  喻南澈搖頭。

  忽而他想起了當年喻南橘去世前，守在床邊的孟初辭也曾問過她有沒有什麼要做的。

  喻南橘當時為了緩和氣氛還隨口調侃，考試的成績我一次都沒超過你。

  沒成想，孟初辭竟然真的召集了高中所有的同學，還有他們的班主任何素予和任真老師，照著高中時的樣子還原了當年的考試現場。

  他在第一桌，她永遠坐在他的後面。

  臨考前喻南橘囑咐孟初辭：「不可以放水哦……」

  她囑咐孟初辭不可以放水，她自己卻沒能挺過那場考試結束。

  最後一次從搶救室出來，幾盡奄奄一息的女人在病床上終究沒能在最後一刻如了願。

  不過慶幸的是，在迷離的前一秒，她和孟初辭約定好，下輩子她要健健康康的與他相遇校服，到那時，他們會有一輩子的時間角逐……

  喻南澈眯眼看著墓碑上男人恬靜而又不失欣慰的臉龐，喃聲道：「兄弟，下輩子記得讓著點我妹妹……」

  風纏綿繾倦，帶著溫柔與諾言的見證，隨著他和她異方重聚而飄向遠方，期待著承諾人在未來的兌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