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楚河漢界

  文/天亮

  《項羽本紀》是司馬遷所著的《史記》當中的第七卷， 在這一卷當中，劉邦用十面埋伏和四面楚歌將項羽兵敗垓 下，而項羽在上演了一場霸王別姬之後自刎烏江，這一年 是公元前202年，直到千年以後，仍然還有不少文人墨客 在為楚霸王當初的那個決定扼腕嘆息，深表遺憾。先有樊 川居士杜牧的「勝敗兵家事不期，包羞忍恥是男兒。江東 子弟多才俊，捲土重來未可知」，後有易安居士李清照的 「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這兩首詩都寄託了他們對項羽不肯過江東這個決定的綿延 千年的深深怨念和無限遺憾。

  劉邦最終完成了霸業，看似很圓滿，但是我想他肯定 也有他的遺憾，當然我也有，雖然我的遺憾沒有千年那麼 長，但卻也已跨越了足足一個世紀。

  一

  我也叫劉邦，出生於上個世紀80年代，世紀末的時 候，我在北嶺中學上初中，北嶺中學是我們鎮上唯一的一 所鄉中學，因為是別無分校，所以人滿為患。學校中本來 就火柴盒式的教室，每個班還被逼無奈地硬是塞上滿滿當 當的百十來人，我在教室的最後一排，是緊緊地貼著牆， 彎腰都困難，前排也好不了多少，每個人都相當於戴了一 個隱形的背背佳。而教室內的過道之窄，只能允許一個人 正面通過，兩個人就必須得側身互讓對方，稍微胖點的老 師，活動範圍就被鎖死在了講台之上，想到同學之中來轉 一轉幾乎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在這樣連出入都極其不 方便的環境中，老師和學生們只能進行有限的交流，教室 里缺上幾個人，從講台上往下看去還是黑壓壓一片，根本 就看不出什麼來。尤其是到了盛夏時節，教室里能熱死個人，於是我為了寬敞別人，也為了解放自己，夏天很少去 上課。

  不去上課的時候，我總在遊戲廳里待著，又因為我是 一個走讀生，這就鍛鍊了我說謊話的能力，每次在家吃完 飯，我都要跟我媽說「媽，我要去上學了啊」，而實際上 就直奔遊戲廳去了；放學的時候，我又按時回家，就跟我 真的是去上學了一樣。遊戲廳的老闆不是特別給力，遊戲 嘛就老是那麼幾個，等我都通關了不知道多少次以後，我 就又懶得去遊戲廳了，這時候，我已經初二了。

  初二的夏天我更多的是去學校外面的一個小商店裡消 遣，各個年級的不願意上課的孩子們都聚在那裡，也許是 臭味相投，我跟他們一拍即合，很快就混在了一起，然後 我就莫名其妙地成了北嶺中學的老大，據說很多學校都有 一個公認的老大，這也是受了某些不良電影文化的影響， 雖然我能成為老大，跟劉邦能完成霸業都是因為占盡了天 時地利人和的因素，可是我劉邦還是非彼劉邦，他是個封 建社會的統治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 王臣。而我統治不了任何人，只是一個主持正義和公道的 角色。

  二

  一山不容二虎，一國不容二君，一個學校也容不下兩 個老大，可是翟萌萌的想法，讓我費解，她偏偏是我要干 嗎，她就要跟著幹嗎。我混跡於遊戲廳的時候，她也常去， 現在我要做老大了，她也冒了出來，甚至比我還要囂張。

  在我記憶的源頭上，就有了翟萌萌，從小學起我們就 是同學。她的性格很張揚，從小就橫行校內、魚肉同學、 無惡不作，而且她還不是一個人在戰鬥，只要她出現的地方，總會有六個女生跟她為伍，前呼後擁的，相當霸氣， 她們七個人就組成了我們村出品的七朵金花，跟小虎隊、 S-H.E的性質有些類似，都是組合。七朵金花到了鄉中本 來已經有些沉寂了，可經過一年的蟄伏以後，跟我一樣， 在初二又死灰復燃了。

  小學時候，我是為數不多能震懾住翟萌萌的人，卻對 她做什麼不做什麼毫不在意，現在時過境遷，我對她有了 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已是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她吸引了我 太多的注意力，我開始有了希望她不要這樣，不要那樣的 想法，但她已經不大擺我了。張良告訴我：「你對一個女 生，沒有要求，她怎麼樣都不關你什麼事，那說明你心裡 沒她；你對一個女生有要求，覺得她這樣做不好，那樣做 也不好的時候，就說明你心裡可能有她了。」我仔細品味 張良的話，確實有那麼點道理。

  我們這兒的家長們受封建思想餘毒的影響，還在天真 地以為老師體罰學生是天經地義呢，我爸就曾經對我們校 長說：「不聽話就打，不好好學習就打，狠狠地打。」所 以，我見了校長基本上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畢竟他手上 可拿著我家父皇欽賜的上方寶劍呢。這樣也就造就了一個 現實，男孩子還是有辦法管的，實在沒辦法就打唄。女孩 子一般是比較好管的，可一旦碰上以翟萌萌為首的七朵金 花這樣的極品，就會讓學校焦頭爛額、無可奈何了。

  七朵金花就這樣在北嶺中學肆無忌憚地開放著，其中 的翟萌萌更是有些鮮艷得刺眼，這總讓我感覺不適，我雖 然不敢奢求自己喜歡的女孩是個大家閨秀、靜雅淑女， 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是卻更不能接受這樣一個風風火火 闖九州似的爺們形象。於是每當我和翟萌萌擦肩而過的時 候，再也沒有以前的那種友好氛圍，我會用最尖刻的眼神 刺向她，久而久之，她也回以我同樣的眼神，再久而久之 我和她就變得有些水火不容了。

  張良知道我對翟萌萌完全是因愛生恨，可是韓信卻並 不知道，他見我和翟萌萌總是處於一種劍拔弩張的敵對態 勢，跑來勸我：「一山不容二虎這只是一句話的前半句，完 整的話應該是，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

  三

  秋末冬初之際，天氣開始突然地變冷，這時候顯然是 人滿為患的教室擠擠更暖和，上一年到了這個時間段的時 候，我就開始正常上課了，今年也不例外。

  一天上午的語文課上，語文老師對著坐在前排就睡得 不亦樂乎的劉倩倩和范增大喊：「劉倩倩、范增你們兩個別 睡了。」下課以後，韓信就糾結了一幫男生去調侃范增：

  「范增你可真艷福不淺啊，上著課當著全班同學，你就敢跟 劉倩倩一塊睡覺。」起鬨的人還真不少，班內是一片譁然。

  禍從口出，果不其然，下午韓信就出事了，古代的韓 信曾受過胯下之辱，現代的他也不遑多讓，被一群女生在 操場上當著全校師生的面就給揍了個鼻青臉腫，揍他的人 不是別人，正是七朵金花，劉倩倩也是七朵金花之一。這 事還被校長逮個正著，校長對七朵金花意見很大，本來初 中的女生很好管，但是七朵金花在學校里興風作浪，把很 多女生都帶「壞」 了，讓女生在學校鬧事方面都頂起了半 邊天，給學校增添了不少麻煩。有次校長在我們家跟我爸 一塊喝酒，喝到興頭之上，把我也招呼過去，對我說：「早 就想把翟萌萌這樣的害群之馬給開除了，就是苦於找不到 機會，恨不得當場踩死一隻螞蟻，就以殺害動物罪把翟萌 萌開除了事。」

  按說是機會來了，可是韓信死不承認自己被七朵金花 打了，一口咬定他們之間是在鬧著玩，最後校長對韓信還 進行了體罰』可是韓信仍然不好意思承認。校長很是無奈， 既然開除不了翟萌萌，只好死罪雖免，活罪難逃，學校罰 七朵金花值日兩個月，可是我知道這對她們來說算不上什 麼懲罰，她們隨時能找到十幾個，甚至二十幾個幫手幫她 們值日，她們只當監工就可以了。

  一個刮著凌厲西北風的下午，我和翟萌萌坐到了談判 桌上，地點就在我們學校後面的大野地里，韓信被打以後， 羞恥難耐，簡直不願意見人了，綜合了諸多原因，加上韓 信這根導火線，我對翟萌萌提出了我對她的要求：「以後， 不能再打男生了。」翟萌萌有些不以為意，眼睛並不看我， 而是望著遠處的天空，一副盛氣凌人般的蔑視彳申情。這讓 我很是不爽，於是果斷把她弟弟這塊籌碼放到了談判桌上：

  「你們要是再打男生，我就找人揍你弟弟。」說完，我都覺 得自己有些齷駆和卑鄙了，可實際上也是一番良苦用心， 我覺得翟萌萌是在墮落，而我想讓她朝我希望的方向轉變。

  翟萌萌妥協了，七朵金花表面上也收斂了許多。但是 暗地裡卻做起了小動作，一個星期內我丟了兩本書，顯然 七朵金花這是在自以為聰明地辦蠢事，我能不知道是她們 乾的嗎？我實際上是在真心為翟萌萌好，但她並不領情， 這讓我心裡突然有種說不出來的酸楚。

  四

  寒冬臘月，大雪一場接著一場，廣袤無垠的大地上全 部都鋪上了一層厚厚的棉被，而身處大野地中心的北嶺中 學，就像是一座漂浮在雪的海洋上的孤島。

  初二以來，作為北嶺老大，我也聚集了一定程度的人氣，現在中午吃完飯，我們村相當一部分上學的男生會到 我家集合，然後組成一個十幾人的隊伍浩浩蕩蕩地去學 校。在這個過程當中，我們需要穿過一大段高低起伏的田 間坡路，再經過一小段彎曲狹窄的瀝青馬路，用時一般都 在十五分鐘左右。這天隊伍行進之時，由蕭何率先發現新 大陸，我們大家才開始注意到道路兩旁的雪地上有「麥田 怪圏」似的文字，這些碩大的用腳印寫著的文字，顯然不 是一個人能完成的，「劉邦王八蛋」 「劉邦SB」等等諸如此 類的字眼幾乎遍布道路兩旁，隨處可見，最後，我們到了 學校，甚至發現操場上也有。這得跟我有多大的「血海深 仇」啊，幾乎不用多想，眾人就異口同聲地說出了一個名 字「翟萌萌」，這事必定是跟她脫不了干係了，若是別人， 我頂多會有些生氣，但是翟萌萌，卻能令我心痛，這讓我 不由得捫心自問：「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冬至，太陽直射南回歸線，一年之中，這一天北半球 的黑夜最長。七朵金花兩個月的值日生涯依然沒有結束， 所以她們回家要遲一些。路旁坡腳，我拿了張報紙墊在擦 幹了雪跡的一塊石碑上，坐下，石碑上刻著的字，是x x 遺址，下面還寫著刻碑文的單位，我又仔細地看了看，確 信自己這次沒有再搞錯，上次沒看清，以為坐在了一塊墓 碑之上，心理障礙了好多天。

  三個女人一台戲，更何況是七個，她們在路上有說有 笑，未見其人，我就先聞其聲了，當七朵金花出現在我的 視線當中的時候，我從石碑上下來，擋在路中央，一見是 我，她們的歡聲笑語戛然而止。翟萌萌顯然知道我這必定 是師出有名，來者不善，待她走到我面前，停下腳步，臉 上是一副楚楚動人似的無辜神情：「劉邦，好狗不擋道。」 這還真是狗嘴裡絕對吐不出象牙來：「翟萌萌，你這樣 做有意思嗎？ 」

  「什麼有意思沒意思，我不知道你說什麼呢？ 」

  「大雪地里的那些字，你敢說不是你寫的？ 」

  「劉邦，你血口噴人啊，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寫了。」 「我沒親眼所見，不等於別人也沒看見，要想人不知， 除非己莫為。」

  「那好啊，誰見了，你把他找出來，咱們當面對質。」 翟萌萌的嘴還真是比鐵還硬，比鋼還強。

  「翟萌萌，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那你看，這算 證據嗎？ 」說著，我從懷中抽出一個本子，遞給她，這是 劉倩倩的日記本，上面對她們所有的罪行都供認不諱，這 一下，七朵金花都傻眼了，尤其是劉倩倩都恨不得立馬在 路上找個洞鑽進去。

  「劉邦，你真不要臉，你偷看女生的日記。」眼看事 跡敗露，翟萌萌非但沒有一絲尷尬，反而是死豬不怕開水

  燙地反咬一口。

  「咱別轉移話題，我也不想多說，只送你一句話，以 後，別自作聰明了，就你那點小聰明，純粹是大愚若智。」

  「你才大愚若智呢，劉邦，你個SB。」翟萌萌反駁道。

  我剛要再反駁回去，驀然一陣風吹過，捲起的雪屑在 她的臉前飛揚，她那能與冰雪融為一色的面龐顯得更加嬌

  艷欲滴，可她的雙眸之中那呼之欲出的火焰，又像是能把 整個冰雪世界裡的雪都融化掉一樣。她好像怒了，雖然在

  我看來這有些毫無緣由，畢竟要怒的人應該是我才對。忍 一時風平浪靜，讓一步海闊天空，一看形勢不對，我欲言

  又止，隨即轉身，準備走人，說什麼我也是懂得憐香惜玉 的男生。

  可樹欲靜而風不止，我剛走出去沒幾步，怒火中燒的

  翟萌萌就給我來了個背後襲擊，她這一推，我一個趔趄， 險些摔倒在地，等我轉過身來，立足未穩，她就再一次地

  撲了上來，我沒有給她跟我扭打在一起的機會，直接把她 按倒在了雪地里，可我稍一鬆手，她就滿血復活似的又撲

  上來，我又一次把她按倒，她捨命掙扎，為了讓她冷靜下 來，我餵了她幾把雪。最後六朵金花把她拉到一旁，她還 不忘控訴我：「劉邦，你他媽是男的嗎？ 」

  這時候，我腦子裡突然出現了一個大大的問號，莫非 我要打不還手，才算是男的？翟萌萌在雪地里寫字罵我， 我只不過拿著真憑實據跟她對質一番，結果她怒了，錯倒 好像是我犯的了。翟萌萌的精神世界，我確實不懂，面對 她的控訴，我也懶得理會了，撤。

  五

  冬至後的第二天早上，七朵金花集體沒來學校，這讓 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中

  午，我一回到家，就聞到了瀰漫在我家院子裡的濃 烈的火藥味，我爸媽雙雙臉色鐵青，怒氣沖沖地站在月台

  上，顯然已經恭候我多時了。以往，不管出了什麼事，二 老之中，也必定會有一個唱白臉的同時，另外一個唱紅臉，

  此時，兩個人同時唱起了白臉，這讓我頓時感到大事不妙， 不由得做了最壞的打算，莫非是七朵金花到我們家來告狀

  了，說我打翟萌萌了，還說我不去上課，在學校里稱王稱 霸的事？

  世界上最悲劇的事情，就是你明明已經做好了最壞的

  打算，到最後才發現結果還要更壞。我自以為已經做好了 最壞的打算，於是很沉著冷靜地走上了月台，而我爸卻是

  毫無徵兆地就飛起一腳，把我從一米多高的月台上給踹了 下來。不過幸虧是冬天，穿得很厚，我接著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質問我爸：「我怎麼了？ 」

  「你怎麼了？你還有臉說，這么小小年紀，你就不學 好，就學人家耍流氓。」

  「我對誰耍流氓了。」我一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你自己不知道嗎？ 」我爸說完，已經容不得我再解 釋，不由分說地就又操著皮帶往我身上抽開了，後來可能 嫌不解氣，直接把我上身的衣Ig脫了抽，一皮帶下去就是 一道血痕，還有皮帶的鐵街子也落在我的背上，下去就是 一個小血坑。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也 許是受封建思想餘毒的侵害，最後我直接不坑聲了，我爸 如此生氣，這麼下狠手打他親兒子，必定有他的道理。

  果

  然，原因超乎我的意料：上午的時候，翟萌萌她媽 帶著七朵金花到我們家又哭又鬧，說我對翟萌萌耍流t民，

  對翟萌萌動手動腳，還撕扯她的衣服，甚至還當著她的面 脫褲子猥褻她。其他六朵金花都是證人，這麼龐大的證人

  隊伍，再加上翟萌萌脖子上的幾道血痕，儼然起到了眾口 鑠金、積毀銷骨的作用，翟萌萌她媽把我們家都快鬧翻了，

  非逼著我媽答應，讓我娶翟萌萌才行，我媽都給她媽跪下 了，甚至村長過來以後，也調解不了。最後，我們校長拍

  馬趕到，才把事件給擺平了，校長一來就要對六朵金花分 頭問話，本來就是做的偽證，就算她們事先溝通得再好，

  有著相當厲害的訊問技巧的校長也能給她們問出破綻來， 六朵金花不敢接招，翟萌萌她媽才被逼鳴金收兵。

  既然原因是這樣，被打一頓也不冤枉，只是我媽為什 麼不答應讓我娶翟萌萌啊？這是好事啊，我媽真傻。

  六

  下午我帶傷上陣來到了學校，第一件事就是跑到翟萌 萌她們班，在她們班講台上一站，我衝著她豎了豎中指， 意思可不是讓她等著瞧啊，我已經不敢再招惹她了，我只 是想說，最毒婦人心。

  此次構陷，也間接宣告了七朵金花的覆滅，做過偽證 的六朵金花由於擔心被我報復，都低調了不少。七朵金花 能夠猖狂起來是因為跟我共享著我們村離學校近，村大人 多的天時地利人和因素，而這麼深刻地得罪了我，她們在 我們村內部也就幾乎得不到什麼支持了。

  我

  和翟萌萌還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偶爾也會適應不 了她的獨來獨往，她似乎也覺得她做得有些過了，我從她

  的眼神之中總能感受到那流露出的一絲絲歉意。初三開學 的時候，看著這半年來已經變得淑靜端莊的她，我從心底

  原諒了她，畢竟她一直以來就是我最喜歡的女生。

  而且我一直懷疑，那次去我家鬧，幕後黑手應該是她

  媽，而不是頭腦簡單的她。翟萌萌的母親出身不大好，她 原本是一隻鷹，這是黑話，騙婚組織中的負責假結婚、真

  騙錢的女人在我們這被叫做鷹，不過翟萌萌的母親跟她父 親結婚後，沒有在取得她們家財政大權以後，席捲財產而

  去，而是動了真感情，假戲真做，結果就有了翟萌萌，翟 萌萌父親雖然沒有破財，卻落了個英年早逝，村裡的人都

  說這是對翟萌萌母親當鷹的報應，是她剋死了丈夫。在我 們村她算得上是一個美不勝收的女人，翟萌萌自然就是繼

  承了她在容貌上的一些優良基因，但是她在我們村的人緣 卻很差，全村人都避之不及。

  七

  8月是個燥熱的季節。有一天，我們鄰村一個落單的 女生晚自習回家時，被幾個騎摩托車的小痞子給調戲了， 學校立馬規定，除了住宿生以外，學校不再強制鄰近幾個 村的女走讀生去上晚自習了。

  自此以後，晚自習變得男女比例嚴重失調，不過，翟 萌萌倒是繼續雷打不動地上晚自習，每天晚上都能見到自 己喜歡的女生，也是一種欣慰。

  一曰，曹參得到準確消息，晚上有人要對翟萌萌下手， 這裡不是大城市，都是小山村，沒有流動人口，整個鎮上 有幾個美女都是固定的，甚至在一定時間內也是一成不變 的，翟萌萌很出名，被人盯上不奇怪。

  我不敢懈怠，召集人馬，商討對策，晚自習一放學， 就全部按計劃實施。翟萌萌太喜歡走極端了，以前七朵金 花時期張揚得過分，現在又是獨得過分，晚自習放學十分 鍾以後她才會從校門口出來，這也應了那句老話：夜路走 多了，終會遇見鬼的。

  本

  來之前說好的，我要求埋伏在路旁的大家都得沉住 氣，先等犯罪分子下手。可當翟萌萌一襲白衣，輕盈地票風

  出校門口，接著走上瀝青馬路的時候，我立刻淡定不下來 了，忍不住地搶在騎摩托車的幾個小痞子呼嘯而來之前，

  從黑暗之中殺出來護在翟萌萌身前，然後帶領大隊人馬將 這幾個痞子打得落花流水。英雄救美之後好幾天，周勃

  還在調侃我那天的表現：「你完全不像是在教訓流氓，而像 是在報殺父之仇。」彭越也插上一句：「殺父之仇和奪妻之 恨本來就是可以畫等號的呀。」

  也

  許我和翟萌萌的關係一直以來只是缺少一個契機而 已，9月、10月，我和翟萌萌的關係開始變得曖昧起來，

  她時常出現在我們十幾號男孩子的隊伍中間，出現在我的

  身旁。但是，我和她卻始終有那麼一絲芥蒂，我們兩家的大人至今都不說話，而且我媽曾經被她們逼得當著那麼多

  人下跪，一想起這些來，我就覺得「壓力山大」，有些喘 不過氣。

  11月、12月我和她繼續曖昧著，但是卻只是曖昧著，

  又是一個冬至，我感冒了，在家臥病不起，家裡的暖氣燒 得很熱，我光著膀子穿著秋褲在被窩裡安詳地躺著，突然 屋外有人喊：「劉邦在家嗎？

  」一聽聲音，我首先想到的是， 我媽看見翟萌萌以後，會是一副怎樣的表情，她曾經在我 家的表演，能讓我媽記她一輩子。

  我媽還是表現出了足夠的涵養，並沒有為難她，而是 引著她到了我的臥室，翟萌萌坐在床邊上，我半開玩笑半 認真地問她：「你還好意思到我們家裡來啊。」

  「劉邦，你！ 」翟萌萌本是笑靨如花的臉轉瞬變得烏 雲密布。

  「我開玩笑呢。」我連忙說。

  「我知道你不是開玩笑的，你還在怨我。」

  「我要說一點都不怨，那肯定是假的。」

  說完，我坐起身來，給翟萌萌看我背上的傷疤，這可 是我親爸用皮帶上的鐵街子抽的啊，翟萌萌用手嘗試著要 把我的傷疤刮下來，弄疼了我。

  「疼。」我說完，她突然就一把把我摟住，哭了起來， 我怕我媽進來，趕緊試圖掰開她的手指，她兩隻手死死地 纏住，我怕硬掰把她掰疼了，轉而捂住她的嘴，不能讓她 哭出聲來，我媽要是進來看見這麼凌亂的場面，估計當場 就得凌亂了。

  這

  是我第一次看見翟萌萌哭，讓我不由得心中發顫， 不過，她沒有一突起來就綿綿無絕期，只是一會兒，她就

  停了下來，但還是有些哽咽：「劉邦，其實我早就喜歡你， 你為了給韓信出頭，拿我弟弟威脅我，我特別傷心，才在

  雪地里罵你。還有，你餵我吃雪，我說你真不是個男的， 你見我這麼說過哪個男生，那是因為只有在你面前，我

  才把自己當個女生。還有，你知道我媽為什麼帶我到你們 家去鬧嗎？是我媽知道我喜歡你，她想要用這種極端的方

  法逼你家長接受我，我媽說這也許是我唯一能嫁給你的機 會，因為你爸媽根本看不起我媽，正常情況下，是如何都

  不能接受她家的女兒的。」翟萌萌還想接著說，我緊緊地 把她抱在懷裡，她再一次地落淚，熱淚落在了我的胸膛之上。

  冬去春來，我和翟萌萌成了一對情侶，在初三大家都 瘋狂地準備中考的最後階段，我們瘋狂地戀愛著，結果中 考我們兩個都沒考好，我考得稍微好點，全校倒數第二， 她全校倒數第一。

  八

  中考成績下來後的第三天，我們一家人圍桌而坐，討 論我的未來，我爸媽意見一致，讓我到外地我三叔的學校 去上學，我三叔是一個私立高中的校長。

  「我不想上學了。」他們的目的很明顯，我清楚得很。 「你是不想去上學，還是捨不得那個死丫頭。」我媽 追問。

  「翟萌萌怎麼了？我都這麼大了，我不上學了，難道 還不能自己決定跟誰談戀愛嗎？ 」

  「能，就是不能是那家人，兒子，你不信看著，那家 人，誰沾上誰倒霉。」

  雙

  方都不願意妥協，冷戰持續升級，而我爸媽的堅決 遠遠超出了我的想像，我媽甚至用絕食來威脅我，這讓我

  最後不得不鬆口，我一鬆口，我爸立馬打電話給我三叔， 讓我三叔第二天一大早六點沖就來把我接走，我通過項羽

  讓他連夜傳信給翟萌萌，內容是：「早上五點村口見，私 奔。」我要做最後一搏。

  早上我跳牆出來，在村口等到了六點，沒有等到翟萌 萌，最後只得黯然神傷地回家，我爸媽本來都瘋了，見我 一回來，又鎮定了過來，事不宜遲，立馬把我轟上我三叔 的車。

  我的高中生涯就這樣在一個遠離家鄉的中等城市開始 了，當我再見到翟萌萌的時候我已經高三了，我給她的字 條她還保存著，上面的時間被改成了八點，我恍然大悟， 劉邦怎麼能夠輕信項羽呢。不過我也有錯，我當時為何不 直接去翟萌萌家裡叫她呢？

  項

  羽和翟萌萌最終進入了婚姻的殿堂，但是他們過得 並不幸福，翟萌萌在為項羽生了一個孩子之後，又跟著別

  的男人跑了。這也讓我媽更加地肯定了她自己當時的堅 決，可我卻陷入了更多的自責當中，如果是我，翟萌萌可

  能就不會跟別人跑了。可是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在象棋 的規則中，劉邦和項羽之間劃定的楚河漢界，兵卒一旦跨 過去了，就再也無法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