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7章 四夫人

  「你們昨天晚上看到了嗎，那煙花，太漂亮了……」

  「什麼煙花？我昨天晚上睡得早，不知道啊！」

  「那真是可惜了，昨天晚上的煙花放了一刻多鐘，最後天上還有字兒, 反正我活了一輩子，是沒見過這樣的煙花……」

  「等等……，誰敢在城裡放煙花，不怕被關小黑屋嗎！」

  「誰敢把王爺關小黑屋，聽人說那幾個字是什麼「福壽」，也不知道昨天是誰的生辰, 這排場，太大了……」

  ……

  清早, 如意城中，人們議論不休，話題大都是關於昨晚的煙花盛會。

  小院裡面，小珠洗漱完畢，準備倒水的時候，看了看一旁用青鹽刷牙的小翠，疑惑道：「奇怪了，小環今天怎麼還沒起來，平常她不是最勤快嗎？」

  小翠一邊刷牙，一邊含糊的說道：「不知道……，可能昨天晚上玩的太累了吧。」

  「這個傻丫頭，還以為公子忘了她……」小珠搖了搖頭，臉上浮現出羨慕之色，說道：「昨天晚上的煙花多美啊……」

  吱呀……

  兩人身後, 一處房門打開, 小環從裡面走出來。

  「咦，小環, 你……」

  哐當！

  小珠還沒有來得急倒掉的洗臉水，連盆帶水砸到了地上，發出了清脆的一聲響。

  被水打濕了腳面，她也渾然不覺，目光怔怔的盯著小環，準確的說，是盯著她高高盤起的頭髮。

  小翠同樣目光發愣的看著她，手裡的牙刷已經掉到了地上，手臂還在來回的動著。

  這世界上有一種悲傷叫做，自己還梳著雙丫髻，比他們年紀更小的姐妹已經盤起了發……

  她們已經被同齡人遠遠的甩在了身後，然後無情的拋棄。

  她們忽然有些傷心。

  小珠撿起了銅盆，小翠拾起了牙刷，默默的走回房間。

  小環看著她們，紅著臉，小聲道：「你們……」

  「四夫人，讓我們靜一靜吧……」兩人回過頭，異口同聲的說道。

  ……

  才四歲的李端，還不能明白一些事情。

  比如他不能明白，為什麼他一開始要叫醉墨姨姨和若卿姨姨，後來就要叫娘，他也不能明白，為什麼叫的好好的小環姨，以後也要改口叫娘了。

  不懂就問，所以他跑來問李易。

  「這個……」李易想了想，摸了摸他的腦袋，說道：「小孩子要聽話，不要問這麼多……」

  小孩子的好奇心是很強的，李易的回答顯然不能讓李端滿意。

  他想了想，眼睛轉了轉，恍然說道：「爹爹，我知道了，是不是都是先叫姨姨，後叫娘……」

  李易點了點頭，這些事情李端以後就會明白，只要現在敷衍住他，讓他不跑過來問東問西就行。

  「那我什麼時候把小姨叫做娘呢？」李端臉上露出期望之色，問道：「小姨變成娘了，她還會打我屁股嗎？」

  小姨變成娘，還會不會打屁股，就連李易自己都沒有那份信心。

  李易看著他，認真的說道：「你可千萬不能這麼叫，這麼叫的話，小姨會打得你屁股開花……」

  李端不敢再問了，跑出了院子，他打算去問小姑姑。

  小姑姑對他最好，不會騙他，還帶他玩，給他吃好吃的，除了爹娘、奶奶和小娘以外，小姑姑是對他最好的人了。

  他跑進一座小院子，看到站在院子裡的白頭髮老爺爺，臉色一變，又飛快的跑出去。

  只跑到一半，就被人拎了起來。

  常德看著他，笑道：「小傢伙，你爹當年也逃不過老夫的手掌心，乖乖的跟著老夫學功夫，老夫的功夫，可比那個姓徐的厲害多了……」

  李端在半空中不停的掙扎，大叫道：「我不割，我不割，我不學你的武功……」

  ……

  老常硬要收李端為徒，李易沒有阻攔。

  有一位宗師願意將畢生所學傳給他，這是他的機緣，反正老常不懂辟邪劍譜和葵花寶典，李端是李家的大少爺，將來需要承擔許多東西，在這之前，首先要有一個強健的體魄。

  已經盤起頭髮的小環在逗弄李慕，今天和昨天相比，雖然她的身份變了，地位變了，但是怎麼看起來……，似乎也只是換了一個髮型而已。

  她不讓李易給她安排丫鬟，每天仍然伺候他洗漱和生活，雖然以前那個嘰嘰喳喳一驚一乍的小環還是永久的消失在了他的記憶里，但她的臉上卻無時無刻不掛著笑容，再也不會像之前那樣發呆一整天了……

  小丫鬟長大了，某些記憶，大抵也徹底的封存在他的腦海中。

  人總要成長，這是無法避免的事情，這些年，他親眼看著小環，壽寧，永寧，李端，甚至是如意的成長，就連李易自己，無論是外形還是心理上，也都發生了許多改變。

  很多事情都變了，憨厚老實的方老三一去不返，如儀這幾年一直未變，醉墨和若卿來到了他的身邊，連不食人間煙火的柳二小姐都學會了煮飯……

  當然，也有些事情，是不變的。

  對於二叔公而言，這些年，不過是換了把搖椅，睡了幾覺，至於在哪睡，在慶安府還是京都，在蜀州還是如意城，對他老人家來說，並無區別。

  不變的事情還有很多，李軒還是那麼蠢，沒心沒肺；明珠的一顆心，還是偏向於景國百姓，天下蒼生；他還是打不過如意，找不回男人的尊嚴……

  他結識了不少朋友，也有過不少敵人，他在乎的人，有的近在眼前，有的遠在天邊——回想起來，也不過只有短短的幾年。

  李端興高采烈的從遠處跑過來，說道：「爹爹，我要拜常爺爺為師，常爺爺比小姨還要厲害，我要跟著他學武功，以後也要比小姨厲害。」

  現在的李端還太小，有一個道理，他需要到長大以後才能明白。

  有一個女人，不僅是他父親的宿命，同樣也是他的宿命。

  如果他的一生分為四季的話，那麼在他記事之前，都是春天。

  在他記事以後，準確的來說，是知道「小姨」這兩個字的概念以後，他的人生就跨越了夏秋，轉到了冬天。

  李易不忍心打擊一個四歲的孩子，如意的厲害，他還沒有體會到，等到再過兩年，就算是他的師父，怕也不敢輕易的說出比如意厲害的話。

  要不然，老常也不會臉紅。

  幾十歲的年紀，欺騙一個四歲的孩子，是該臉紅。

  老方大步的從外面走進來，說道：「姑爺，該準備的東西，已經準備好了，什麼時候出發？」

  李易想了想，說道：「那就四月初吧……」

  世界很大，生活也不止眼前的老方與常德，還有齊國的婉如和道姑，京都的壽寧和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