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景和二年，冬

  朝廷對於所謂的武林江湖，持有的向來都是既不支持又不打壓的態度。

  武林是切切實實存在的，這一點任何人都不能否認，但它雖然存在於景國，卻又是作為皇帝的他所不能掌控的, 這一點，任何一位君王都不希望看到。

  「他們可有作奸犯科之事，擾亂京都附近的治安？」景帝將那摺子放在一邊，開口問道。

  俠以武犯禁，那些所謂的武林英雄，說白了就是綠林強盜, 恃強凌弱者不在少數, 官府的通緝名單裡面, 有不少這類人。

  常德搖了搖頭，說道：「密諜司對於此事格外重視，幾日內，並未發生此類事件。相反，京都內外，這些日子，鮮有案件發生，這群武林人士自詡俠客義士，路遇不平事便會出手，幾位刑部通緝的疑犯，便是栽在了他們手上。」

  景帝聞言怔了怔，向來只聽說綠林強人作奸犯科，犯下多大的案子, 何時變得如此好心，竟會幫官府的忙？

  常德解釋道：「武林之中有俠義榜，這些人若是想要上榜揚名，須得多做俠義之事, 各地的地方官府, 對此這類事情大都持默許態度，甚至會主動與其合作，一些州縣的治安，的確好了許多。」

  「俠義榜？」景帝聞言，微微點了點頭，片刻之後才說道：「武林江湖，亦是一股巨大的力量，若是能為朝廷所用，想來會有不少益助。」

  常德臉上露出一絲苦笑，說道：「陛下，武林……，是永遠不可能為朝廷所用的，那些人性子大都高傲，痴迷武學，對於官府和朝廷極為排斥，不會直接為朝廷做事。況且，英雄大會之後，那些人也都各自散去，沒有那麼容易的聚攏起來。」

  「他們若是能繼續如此，倒也是一件好事。」景帝沉吟了片刻，又問道：「那武林盟主，有沒有可能招攬到？」

  想到密諜司打探來的消息，常德笑著搖了搖頭，有兩位宗師參與，最終盟主之位竟然落在了那個小姑娘的身上，也是一件奇事。

  正要開口，抬頭時，卻見景帝捂著胸口，呼吸急促，臉色一變，身形一閃，便出現在了他的身邊，急忙道：「陛下，陛下……」

  兩名宦官匆忙的從殿內跑出，不多時，太醫令劉濟民拎著藥箱，快步的踏入了勤政殿……

  ……

  ……

  「該死的，京都的冬天怎麼這麼冷，這得有零下十幾度了吧……」

  李易穿著一件厚厚的襖子，站在院子裡面，一邊跺腳，一邊不停的給手裡哈氣。

  站在一旁的小環同樣將自己裹的嚴嚴實實的，手上戴著厚厚的手套，惦著腳尖，幫李易把肩膀上的落雪拍掉。

  「老夫人昨天還說了，京都的冬天很冷的，怕姑爺和小姐會不習慣……」剛剛度過十六歲生日的小丫鬟幫李易整理了衣領，說道：「姑爺先回屋裡呆一會吧。」

  「你要是冷就先回去吧。」李易搖了搖頭，雙手搓了幾下，立刻變得暖合起來。

  這是他在這個世界度過的第二個冬天，慶安府的冬天還好，雖然有落雪，但卻稱不上嚴寒，而京都的冬天，大抵和他上輩子十數年所經歷過的，一般無二了。

  手上拿著一把木製的精緻小刀，石桌上的雪雕已經快要完成了。

  小環看了石桌上的雪雕，嘴角翹起，巴掌大小的小人一共有四個，大小姐，二小姐，姑爺，還有她。

  雖然搬到京都以後，有數不盡的好吃的和好玩的，但她最懷念的，還是那時候和姑爺小姐在寨子裡的日子。

  把自己裹成熊的傲嬌蘿莉從屋子裡滾出來，看到石桌上的雪雕，一雙大眼睛立刻瞪圓了。

  「我也要我也要，我要和父皇母妃在一起……，父皇看到了，一定會很高……」

  李易揉了揉傲嬌蘿莉的小臉，她話還沒說完就跑開了，飛快的搓著臉，從一旁撿了一個雪球丟過來，惱怒著說道：「你等著，我去找如儀姐姐！」

  說完，就又滾回屋裡告狀去了。

  李易將手放在自己的臉上，立刻就打了一個寒戰，目光看向旁邊的小環時，小丫鬟拔腿就跑。

  使勁搓了搓手，回頭看了一眼石桌上的雪雕，笑了笑，轉身向屋內走去。

  時間是景和二年冬，臘月二十三，小年。

  距離英雄大會已經過去了兩個月，兩個月前，老皇帝再次病倒，雖然不至於有生命之危，但是身體卻一直不見好，早朝由每日一上，逐漸變成三日，五日，至此，百官上一次上朝，已經是七天之前了。

  冬天氣候寒冷，空氣乾燥，本就是哮喘頻發的季節，景和二年數十年不遇的酷夏，預示著今年的冬天也會特別冷，這件事情終究是在不久前得到了證實。

  這段時間，李易倒也進宮過幾次，老皇帝的身體，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倒下，至少熬過這個冬天，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地龍燒的火熱，屋內和屋外完全是兩個世界，小年要吃餃子，如儀正在包，一邊是柳二小姐，小環坐在另一邊幫忙，永寧托著下巴在對面看著，至於傲嬌蘿莉，純粹是來搗亂的。

  看到李易進來，她手上沾滿了麵粉向李易撲過來，李易手掌抵住她的額頭，她便只能在原地張牙舞爪了。

  最終還是放棄了將麵粉抹在李易臉上的舉動，回頭看到柳二小姐包的餃子，立刻就捂著肚子笑了起來。

  李易早就明白，柳二小姐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餃子包的好，可就不叫仙女了。

  走過去將她換下來，將她那一堆奇形怪狀的餃子推到一邊，餃子得快點包，天黑之前，兩位小公主還得回宮去。

  柳二小姐有些羞怒的站起來，瞪了他一眼之後，轉身向屋外走去。

  外面依然大雪紛飛，清掃的乾乾淨淨的院子，轉眼間就又落了一層雪，兩名丫鬟拿著掃帚站在院子裡的石桌旁，對著什麼東西嘰嘰喳喳，柳二小姐走過去，看著那石桌，許久，許久……

  吃飯前按照慣例是要放鞭炮的，傲嬌蘿莉自告奮勇的去點，逃跑的時候不小心滑倒，現在正噘著嘴揉屁股，心情看起來頗為鬱悶，不過，這一絲鬱悶，很快就在吃到餃子裡唯一一枚新鑄的銅錢而消失，又蹦又跳的炫耀……

  吃過飯後，雪勢漸漸的小了，李易坐在院子裡，想著一些事情。

  再過幾天，就要正式的邁入景和三年，眼下看起來一切順利，但其實還有很多事情並未解決，初春的時候，算學院便要開了，那時候，自然不能像現在這樣悠閒……

  一顆不大的雪球飛過來，砸在他的腦後，冰冷的雪花灌進脖子裡，讓他立刻清醒了許多。

  身後傳來傲嬌蘿莉囂張的笑聲，李易轉過頭，向那邊走過去的時候，笑聲變成了驚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