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意外來客

  「左少監和嚴侍郎方才親口說過，趙春的《萬壽圖》，根本不能和李家小少爺的相提並論，而對方的年紀，可是比趙春還小上幾歲，莫非李家這一代真的出了一個妖孽不成？」賓客閒談間, 說起剛才的事情，無一不露出驚嘆之色。

  趙春年少得志，雖然在科舉一道並未取得什麼耀眼的成就，但他的書畫卻是一絕，聞名京都，將同齡人遠遠的甩在了身後。

  當然，趙春終究還是太過年輕, 閱歷不足, 還不能和左秋、嚴章這樣真正的大家相比, 然而，一個更加年輕的俊傑，在書畫一道上力壓趙春，令左秋親口承認自己也不如-——除了妖孽，眾人不知道還能用什麼詞來形容他。

  大家族之中，出了這樣的妖孽其實是好事，無論是對於名氣的傳播還是家族的延續都能起到不小的益助，然而李家的情形又不同，真正意義上的長房早在二十年前就消失了，如今掌權的是李家二爺，倘若李家小一輩一如既往的平庸，最後無論如何, 即便是家族會沒落，家主的位置還是會傳到二房長子的手中。

  在這種關鍵時刻, 李家堪稱妖孽的長孫強勢回歸, 老夫人態度不明, 下一任家主到底要傳到誰的手裡？

  這些——當然不是他們應該操心的事情。

  心思玲瓏之人，從家主婦人陰沉的臉色中, 能夠感受到平靜之下的暗涌。

  李家本來就已經衰落，而方家也不是好相與的，這一樁家事，不知道他們到底會如何去斷。

  暗涌不暗涌的，李易並沒有多大的興趣，他此刻考慮的是另一件事情。

  當初和老和尚約好的，等老婦人壽誕之後，寒山寺會有人下山取經，人家玄奘為了求取真經歷經九九八十一難，奔波十萬八千里，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無數次被各路妖精放在蒸籠里，差點被蒸了包子，這才功德圓滿——老和尚只是被拖了幾天的稿，這個經還是取的太容易。

  京城地方邪，想什麼就會來什麼，正當李易猶豫著具體拖上幾天才好的時候，一個碩大的光頭，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之中。

  與此同時，周圍的賓客也覺得周圍似乎亮了一下。

  「那是……」

  「檀印大師，那是檀印大師！」

  「檀印大師怎麼會來這裡，難道也是給老夫人賀壽的？」

  ——

  滿座賓客之中，忽然出現一個不和諧的光頭，是十分惹人注目的，倘若這個光頭還是京城有名的高僧，多次受過皇家禮遇，想不惹人注意都難。

  佛門信眾無數，場內也有不少虔誠的信徒，哪有不認識寒山寺檀印大師的道理？

  老夫人在收到下人的稟告之後，不敢耽擱，立刻就迎了過來，先是恭敬的行了一個佛禮，隨後便出言道：「不知大師蒞臨，老婦人未能遠迎，實在是失禮。」

  這個時候，李家家主李明澤都只能站在一邊，沒有說話的份兒。

  老和尚臉上掛著招牌式的笑容，說道：「老夫人不必多禮，老衲專為老夫人賀壽而來，身無長物，略做薄禮，一本手抄《金剛經》，贈與夫人。」

  身後的一個小和尚立刻將一個古樸的木盒遞過來，檀印大師雙手呈上，親手遞給老夫人。

  不說滿座賓客，就連李家眾人，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也都瞠目結舌。

  檀印大師乃是有名的高僧，平日裡參禪悟道，尋常人想見一面都極不容易，便是皇室貴胄想要得見，也得提前預約才行，相比而言，小小的李家，實在是不值一提。

  可就是這樣的李家，卻讓檀印大師親至，只為給老夫人賀壽，檀印大師手抄的經文，誰敢說是薄禮？小門小戶的，怕是會供起來傳家也說不定。

  「大師快快上座。」老夫人心中也是震驚加意外，不敢有所怠慢，親自將老和尚引到了主位之上，老和尚堅持只坐在老夫人身旁的位置，李明遠很有眼色的坐到了另一處桌旁。

  賓客們的視線不住的瞥向這邊，除了太后壽辰，檀印大師受邀，還沒聽過大師給誰賀壽過，李家何德何能？

  並且看起來，大師好像對李家抱有極大的善意。

  雖說佛門從不參與俗務，但卻從來不會有人因此小瞧他們，檀印大師親自為李家老夫人賀壽之事，等到明日傳揚出去，必定會在京城引起一場波瀾。

  「快去，將這一桌全都換成齋菜。」檀印大師落座之後，李明澤立刻對身後的下人吩咐道。

  「不必了……」檀印大師笑了笑，說道：「今日是老夫人的壽辰，老衲送上薄禮，順便一會小友，很快就走。」

  「小友？」李明澤臉上的表情一怔，席上所有人的臉上都浮現出了疑惑之色。

  老和尚站起來，示意老夫人不用理會他，徑直的向著某個方向走去。

  眾人又哪裡會真的無視他，視線望了過去。

  「別衝動，現在不是時候！」李易抱著柳二小姐的劍，死活不鬆開，她要是現在跑去和老和尚切磋武功，老夫人好好的六十大壽可就搞砸了。

  「李易小友，老衲不請自來，還望小友不要怪罪。」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之下，老和尚緩步走過來，笑著說道。

  跟在老和尚身後的小沙彌，原本亦步亦趨的跟在老和尚的身後，抬眼看到前面的漂亮女子時，臉上陡然一白，浮現出了些許驚慌之色，急忙站在了另一邊。

  「多日不見，大師風采依舊……」李易想著經書的事情，胡亂的說了一句，心道這老和尚還是高僧呢，怎麼沒有一點定性，現在距離交稿的日子，不是還有兩天嗎？

  「經書還沒有抄寫完成，大師不必著急，到時候我會差人送到寺里的。」

  老和尚笑了笑，說道：「此事不急，老衲只是覺得，小友佛緣深厚，若是有機會，能和小友一辯佛理，也是興事。寒山寺雖小，永遠有小友的一席之地。」

  佛緣深不深厚李易不知道，他只知道，這老和尚要和他辯佛禮的話，有著無數前輩數千年的經驗積累，自己一定能忽悠的他三觀崩塌，懷疑人生，說不定連和尚也不做了，此後世間又少了一位高僧-——這是大罪孽啊，造多少級浮屠都不夠還債的，這個孽還是不做的好。

  「呵呵，佛禮不是辯出來的，論佛理，大師應該去找其他的高僧才是。」

  李易總覺得這老和尚也想忽悠自己出家，這膽子也忒大了，敢讓如儀守活寡，就算如儀不動手，柳二小姐也會把他的光頭腦袋斬下來當球踢。

  李易和老和尚討論他是不是與佛有緣的時候，絲毫沒有意識到，周圍的氣氛開始變的有些不對了。

  剛才還在好奇，以檀印大師的身份，為何會親自來給老夫人賀壽，如今看到大師和那位年輕人相談甚歡的樣子，哪裡還不明白，兩人應該是早就認識的。

  老夫人年年過壽，為何不見他來過一次，為老夫人賀壽是真，不過，恐怕最主要的目的，還是那位年輕人。

  沒看到大師只是和老夫人寒暄了幾句，就徑直的走去那邊了嗎？

  能當得檀印大師「小友」之稱的，整個京城乃至於整個景國，怕也是獨一份。

  這李家長孫，到底是何方神聖，前有《萬壽圖》力壓趙春，後又使得檀印大師屈尊賀壽，這真的是李家流落在外二十年的孩子嗎？

  「這……」

  李明澤作為李家家主，面對這樣的情形，也有些不知所措。

  若是冷落了檀印大師，傳出去對李家的名聲不好，但大師是自己走過去的，難道又要他過去請回來？

  這時，只聽老夫人開口說道：「你去將易兒和大師一同請過來吧。」

  檀印大師身份尊貴，不管大師心裡怎麼想的，作為李家人，到底還是不好冷落於他。

  看著李明澤起身向那邊走去，方氏低著頭，拳頭緊握，牙齒都快要咬碎了。

  本想著借用趙春的《萬壽圖》，讓他成為老夫人壽宴上的一個笑話，卻沒想到這反而成了他揚名的墊腳石，弄巧反而成拙，讓更多的人注意到他，而檀印和尚的出現，更是將眾人對他的關注推到了一個高峰。

  如此下去，怕是她那位死心眼的丈夫，也會覺得他才是李家下一任家主的合適人選。

  方氏臉色陰沉，李家現在的家主是他的丈夫，以後的家主一定會是她的兒子，誰都不能奪走，別說是李明翰的兒子，就是李明翰活過來，也休想！

  「李侍郎的盛情老衲心領了，老衲禮已經送到，不再久留，就此告辭，不必再送。」老和尚帶著小和尚走了，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視之下，高調至極，一點都不像他來的時候那麼靜悄悄。

  「易兒和我過來吧。」檀印大師走了，李明澤卻沒打算讓李易再待在這裡，關於檀印大師，他自己包括老夫人，還有一肚子的問題要問他。

  「如意，你也跟我過來。」李易抓著柳二小姐的胳膊，決定帶她一起過去，省的她總是盯著老和尚離開的方向看，怕是自己一轉身，她就會提著劍追上去，以切磋武功的名義，和老和尚大戰三百回合。

  李明澤對此並沒有說什麼，這位柳二小姐深得老夫人喜愛，她一起過去，老夫人只會高興。

  小胖子羨慕的看著李易過去那邊了，那裡坐的可都是他的長輩，如果坐在那裡——可以最先動筷子的。

  本來想安安穩穩的坐在角落裡，被老和尚這麼一攪合，看到眾人臉上的表情，李易就知道想安穩都安穩不了了。

  「小易兒，你和檀印大師，到底是怎麼回事？」果然，他剛剛一落座，小姑就一臉八卦的問道。

  李易心中鬱悶，這話問的就很沒有水平了，他和一個老和尚能有什麼事情，無奈的說道：「沒有怎麼回事啊，上次和奶奶去寒山寺的時候，碰巧遇到檀印大師，聊了兩句，也不是很熟，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來家裡……」

  經書的事情，不方便告訴他們，李易只能這麼說。

  「真是這樣嗎？」美婦一臉的不信，想到剛才的情形，兩人怎麼都不會只是「聊了兩句」的樣子。

  李易點點頭說道：「大師嘛，就是這樣的，喜歡講究一個緣法，檀印大師曾經說過我和佛門有緣，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美婦皺了皺眉，說道：「什麼和佛門有緣，大哥就你一個兒子，可不能斷了香火，就算是檀印大師也不行，你以後還是少去寺廟，你二叔很快會將你調任到京城，家裡也已經派人去接你的娘子了，眼看著都二十歲了，連個子嗣都沒有，這件事情，要抓緊辦了……」

  聽到李易的話，方氏心中一動，抬頭說道：「話也不能這麼說，能和檀印大師結緣，可是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氣，侄兒可要抓住這個機會才是，這對於我們李家來說，也是有益無害的。」

  方氏一臉為李家著想的樣子，心中期盼著李易最好待在寺廟裡面別回來，李家可不會讓一個和尚當家主。

  「什麼？」李易沒有理會方氏的話，家裡派人去慶安府接如儀了，什麼時候的事情，他怎麼不知道？

  如儀要是來京城了，他回去還有什麼意思，跟著如意過日子？

  小姑李安容看著李易，責怪的說道：「你說你，老夫人六十大壽，做孫媳婦的，哪有不來的道理，等你想到，黃花菜都涼了，老夫人早就派人去了慶安府，要不是前些日子因為下雨耽擱了行程，現在怕是已經到京城了。」

  面對小姑的指責，李易一時間無言以對。

  要他怎麼說，這次來京城，根本就沒想著久留，只是想代替這具身體的原主人來這裡看看而已，看完了就回去和如儀生孩子……

  誰想到來這裡之後，又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原先的計劃徹底被打亂了，現在他們更是將如儀接了來，自己的計劃——哪裡還有什麼計劃！

  今天一更，以後每天的更新可能都會是這樣放在一起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