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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5:26:17 作者: 十二山君
    聞渡聞言微怔。

    談溪扭頭看向他。

    聞渡回望,緩慢且清晰開口,「我們沒輸。」

    「你也沒有輸。」

    聞渡的聲音很好聽,並不過分低悶沙啞,卻帶著疏離清澈的沉。跟他的人一樣,他的語調永遠是冷淡的,但這一次,談溪從中聽出了溫暖。

    她摸索著一角,「嗯。」她沉默稍許,又道:「我當時在第一位……」

    「我知道,我看到了,談溪。」聞渡開口,帶著一絲堅定的牢靠。

    談溪恍然,這似乎他第一次喊自己的名字。

    「我們都看到了。」

    聞渡別過頭,又說:「你不需要向任何人證明你自己。」

    談溪將冰袋換了個位置,竟然冷得發顫,眼睛酸澀。

    她將頭埋在膝蓋上,也不再說話。

    *

    過了大約十分鐘,校醫院的門被人忽地推開,吳燁風風火火地衝進來,後面跟著王欣。

    「怎麼樣怎麼樣?」吳燁湊過來,「還疼不?」

    談溪搖頭,「還好,不算太疼。」

    聞渡抬眸看了她一眼。

    「哎。」吳燁氣得厲害,一屁股坐在聞渡旁邊,「裁判處罰了,不過是把九班的成績取消,我們班的成績沒法重新計算。」

    他一拍大腿,「這合適嗎?這也太不公平了!那個叫唐瑤的就是人品低下,素質惡劣,應該給她記過!記大過!」

    談溪笑笑,雖然感動,但也知道無法改變處罰。她從小見過受過太多不公平的事情,早就深知這就不是一個公平的世界。若是事事追求公平,那沒有特權的人簡直寸步難行。

    「沒事。」她輕聲說:「處罰就好,何況她做的事情全校人都能看見,給別人這樣一個印象,我付出的代價不過是崴腳,她才是得不償失。」

    「大氣!通透!」吳燁豎起大拇指,又問:「不過她為啥推你啊?」

    談溪垂著雙眸,沒有看向聞渡,只是道:「大概是太想贏吧。」

    「她也太好勝了,神經病嘛這不是。」

    有吳燁在的地方就不會冷場,他和王欣一唱一和地繪聲繪色地講述了一遍裁判是如何處罰唐瑤的,九班班主任又是如何訓斥她的。

    兩人一直說個不停,反倒是談溪和聞渡不怎麼接話茬。

    吳燁敏銳著注意到,也沉默了一會兒,他盯著談溪的腳,問:「醫生怎麼說?」

    「先冷敷,後天開始熱敷。」

    「能走嗎?」王欣問。

    「應該可以。」

    四人又隨便說了幾句,天色漸暗,王欣道:「我得回家了。」

    「六點多了,走吧。」

    「來,談溪,我們把你扶出去。」

    談溪將冰袋移開,低頭穿好鞋。沒有冰敷,好不容易稍稍消散的疼痛又殺回來,談溪輕促著眉頭。

    聞渡看她一眼,抬起右手小臂。

    談溪抬頭,把手搭在他的小臂上,然後站起身。

    王欣站在一旁,有點無措,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幫忙。

    吳燁看了一眼聞渡的手臂,低著頭不知道盯著地板在想什麼,過了大約七八秒,忽然拉著王欣往外走,「這兒擠,我們出去等。」

    「哦,好哦。」

    聞渡遷就著談溪的步伐,算不上刻意,但低下頭,輕聲道:「在地鐵門口等我。」

    「嗯?」談溪抬起下巴,這才發現兩人離得好近,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來自他的溫度。

    聞渡知道她聽見了,不想重複第二遍。

    談溪卻故意追問,「等你做什麼?」

    「……」

    談溪言笑晏晏,「你要帶我回家哦?」

    聞渡沒理她。

    她又笑著用耳語問:「要這樣偷偷摸摸的嗎?」

    她是故意的,微微踮起腳尖,在聞渡耳邊吹氣,想要看著他惱怒的樣子。

    偏要不如她意,聞渡卻也笑了,步子還走得快了點兒,離吳燁和王欣兩人更近了些,「你要是不想偷偷摸摸,我也不介意。」

    談溪抓著他的胳膊,「那還是算了吧。」

    *

    談溪再次坐上了陳司機的車和聞渡一起回了家。下車後,跟聞渡道別,她慢吞吞地往地下室走去。

    陳司機看著她的背影,又看了一眼聞渡。

    聞渡沒有停留,向別墅大門走去。

    談溪十分疲憊,走入地下室後什麼都不想做,乾脆去洗了個澡,換上睡衣,坐在床上,輕輕摩挲著自己的膝蓋。

    下午被唐瑤推倒時,她是膝蓋先著地的,雖然沒有破皮,但也是紅了一大片,在醫務室她只關注在腳踝上,剛才膝蓋被熱水淋濕,疼痛才重新襲來。

    她躺下來,蜷縮在一角。忽然想起兒時自己也是又蹦又跳的,爬到五金街上最大的那棵大榕樹的最高處都不在話下,那時候若是摔倒磕碰,還有父親將她高高舉過頭頂,讓她坐在他的肩膀上,哄她,「我們小溪要是想去看更遠的地方坐在爸爸的肩膀上就好了!幹嘛去爬到樹上,摔倒多疼啊,爸爸會心疼的。」

    後來他們家的日子越過越差,父母忙於生計,每日疲憊不已,談溪有時候也想讓爸爸媽媽帶著自己出去玩,但也只是心中想像,永遠不會開口。所以她只好自己跟自己玩,自己摸索著長大。

    每朵花都應當被呵護,但並非所有花朵都擁有這樣的肥沃土壤。若想要活下去,只能把自己的根扎得再牢一些,再深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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