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所做事皆遵從本心。」

  「.」

  劍無涯有些沉默的摸了摸鼻子，沒有再講話，這已經是他無法想像到的境界了。

  他無法想像一個人會從未自責過。

  這正常嗎？

  這不正常！

  猶豫了一下後，他忍不住開口問道：「那個癆兔兄弟啊，我有一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大家都有年少輕狂懵懂無知的時候，你總有獎勵過自己的時刻吧？」

  「你獎勵自己的時候會不會自責。」

  「呵呵。」

  癆兔面無表情的冷笑了兩聲：「拒絕回答。」

  說罷第一個朝咖啡館走去，陳逸兩人也沒再講話，而是緊跟其後。

  咖啡館內面積並不大。

  約莫有七八張桌子，吧檯沒有人，只有一個自助點單菜單，上面有一些拿鐵、咖啡之類的東西，價格並不貴，都在一杯100點券左右。

  放在外界自然是貴的，一杯咖啡100點券，搶錢去吧。

  但如果是放在一個B級地圖裡，就顯得沒有那麼突兀了。

  這個廢墟的規則是購買一杯咖啡後，可去一旁心理諮詢室內找心理諮詢師做心理諮詢。

  在心理諮詢師的引導下，順利斬斷心魔，便可通過該廢墟。

  三人坐在一張圓桌上，各自點了一杯咖啡，很快便有一個圓柱體機器人，頂端擺著三杯咖啡給他們送了過來。

  「這裡環境舒適多了。」

  癆兔隨意品了口咖啡，眉頭微微皺起將咖啡重新放回桌子上：「喝不慣這鳥玩意兒，每次喝這個東西，總是能想到一些奇怪的事情。」

  「行了，總共要通關5個廢墟呢，這才是第一個。」

  「我先去給大家打個樣。」

  說罷，癆兔也沒停留，徑直朝一旁掩著門的心理諮詢室內走去。

  推門而入，身後的屋門自動而關。

  眼前是一個大概三十平米的房間，一個面容姣好的女人正坐在桌子後面盯著他並脆聲道：「請坐，我是心理諮詢師娜娜。」

  「娜娜？」

  癆兔若有所思的拉出一張椅子坐了下來，雙手撐在胳膊上，打量著面前這個女人突然開口道：「你和升本遊戲是什麼關係？」

  「是升本遊戲的職工嗎？」

  「還是被迫拉進來的，又或是只是被灌輸了一段意識的npc，本質上並不是活人？」

  「伱是哪種存在呢？」

  眼前這個身穿黑色小西裝，滿是職業風格的女人面色上沒有任何波動，只是從懷裡掏出一面鏡子放在桌子上。

  「你需要持續盯著鏡子3秒鐘，隨後鏡子中便會展示出你記憶里最大的心魔。」

  「嗯哼？」

  癆兔沒再講話，而是從眼前這個女人身上收回視線，眼睛直勾勾的望向鏡子，他其實也想知道自己記憶里最大的心魔是什麼。

  三秒很快過去。

  鏡子開始發生變化，就像電腦死機了一般，變得只有白色，根本看不穿。

  「這算什麼？」

  「.」

  原本面色毫無波瀾的女人，身子突然前傾了一點，眉頭微蹙的沉默了一會兒後才神情凝重的開口道：「在你的記憶里，你沒有任何心魔。」

  「你所做的所有事情，都無愧於心。」

  「嘿。」

  癆兔聞言咧嘴笑了起來，身子後仰靠在椅背上：「所以現在結束了？」

  「是的，你可以離開了。」

  在癆兔離開屋內的同時，一道聲音在他耳旁響起。

  「叮，恭喜你成功通關3號廢墟.」

  「很簡單。」

  癆兔站在陳逸兩人面前，攤開雙手有些輕鬆的聳肩道：「基本上沒有難度，我進去和那個什麼心理諮詢師聊了幾句就出來了。」

  「這應該是這個B級地圖裡，七個廢墟中最簡單的一個廢墟了。」

  「如果這個地圖的難度都是這樣的話，那完全擔不起B級地圖這個級別。」

  「我進去試試。」

  陳逸起身，單手拄著手杖大步踏了進去，數秒後再次走了出來：「心理諮詢師說我沒有任何心魔，所做事皆遵從本心。」

  「.」

  一旁的劍無涯面色難看的沉默在原地，他就知道這兩人不正常，咋可能會有人一輩子連一絲自責的心思都沒起過。

  善人？

  不，據他所知，大部分所謂的善人都是因為內心過於自責，才去做善事撫平內心的。

  像這種內心完全沒有自責的人，只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極致的自我。

  除了自己，其他人完全不在乎，對外界所發生的任何一切都毫不在乎，只在乎自己。

  這種情況下自然不可能產生自責的情緒。

  而這種人往往是反派模板，他身旁還有兩個，該死他明明記得自己是加入正派一方的吧？

  見過半路洗白的，沒見過半路黑化的啊！

  他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沒有多講話而是硬著頭皮踏進眼前這個心理咨諮詢室

  按照流程盯著鏡子持續三秒後。

  便突然感覺整個人腳下一輕，等再次恢復過來視線後，已經出現在了一片虛無的空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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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enter>

  周圍都是混沌。

  只有一幅幅畫面不斷在他四周閃過。

  有他妻子重病臥床的畫面，有他妻子在菜市場被商販老闆凶了的畫面，有他無能為力坐在醫院走廊抱頭痛哭的畫面。

  耳邊也是傳來一道道聲音。

  有他撕心裂肺的怒吼聲，有妻子病重痛苦的悲鳴聲，有醫生無奈的宣告聲，有銀行冰冷的拒絕聲，有殯葬人員語速極快的介紹項目聲。

  一道道聲音，和一幅幅畫面。

  將他包裹在其中。

  如被丟進無人區一般，在嘈雜中感受著那份令人幾乎窒息的寂靜。

  劍無涯緩緩低下頭，望向自己的雙腳沉默著沒有講話。

  他太清楚自己的心魔是什麼了。

  這個坎，他這輩子都過不了。

  放不下，也不想放下，更不願放下。

  沉默了許久後，他聲音平緩的輕聲道。

  「我放下了，這件事不應該怪世界，應該怪我。」

  「如果不是因為我是個廢物賺不到錢，我的妻子就不會死。」

  「如果不是因為我是個廢物賺不到錢，我的妻子就不會因為幾毛錢在菜市場上被人辱罵。」

  「如果.」

  劍無涯神情恍惚的呢喃道。

  上一次通關心魔這一關，他將厭惡自己轉移成了厭惡世界。

  這一次，他要想再次通關這個心魔，就得將厭惡世界轉移成厭惡自己。

  他沒法完全斬斷心魔。

  只能用轉移的辦法。

  然而周圍始終是陷入虛無，沒有任何回饋，只有畫面在不斷循環播放，耳邊妻子的悲鳴聲也愈發刺耳。

  原本神情恍惚的劍無涯情緒漸漸歇斯底里的崩潰了起來。

  神情瘋狂且猙獰的高吼道：「我不是說了嗎，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太過廢物！」

  「我就是個廢物，我就是個連狗都不如的廢物！」

  「跟這個世界沒有一毛錢的關係，我怪不了任何，一切都是因為我自己。」

  「.」

  半小時後。

  癆兔坐在圓桌上，用一根玻璃棍隨意攪拌著自己面前的咖啡，掃了眼吧檯後面的心理諮詢室隨意道：「這劍無涯還沒出來嗎？」

  「這都半小時了。」

  陳逸沒有回話，只是在研究這個地圖裡其他6個廢墟的內容，在地圖上無法看清某個廢墟的具體內容，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信息。

  比如3號廢墟的信息，在地圖上只有簡短的一句話。

  「荒原深處的咖啡館，於你而言，是救贖還是蜃樓？。」

  正常玩家應該很難從這句話中判斷出這個3號廢墟里的具體內容是什麼。

  就在這時——

  「嘭。」

  心理諮詢室的門被猛地推開，衣裳有些凌亂的劍無涯面色煞白，後背已經被汗水全部浸泡濕透，身子有些無力跌跌撞撞的走了出來。

  直至走出咖啡館門外。

  背對狂風點燃一根煙送進嘴裡，猛吸了一口，才有些蒼白的重重倒在地面上，擺出一個大字，眼神略微呆滯的望向頭頂黑雲。

  「餵？」

  癆兔走出咖啡館，站在門口掃了眼頭頂後，才掏出一根煙丟進嘴裡，雙手插兜望向躺在荒原上的劍無涯隨意道：「還好嗎？」

  「你好像在裡面經歷過一場艱難的戰鬥一樣。」

  「雖然我知道那件事對你打擊很大，但過了這麼久，應該也差不多該好了吧。」

  劍無涯沒有回話，只是雙目無神的一直躺在地面上，任憑手中剛點燃的那根煙被狂風所捲走，也沒有任何反應。

  躺了足足約有三五分鐘之後。

  才精神緩緩好轉了一點，從地上爬了起來，先是掃了眼四周，隨後又望向陳逸癆兔幾人慘笑：「不好意思哈，讓幾位見笑了。」

  「這個心魔於我來說是個很難度過的坎，每次想到這件事情，總是很難走出來。」

  「我真的很愛她。」

  「叮，溫馨提示，這已經是你本月第二次違反7月規則第二條，公開表達愛意。」

  劍無涯的聲音突然戛然而止。

  「你剛才應該違反7月規則了吧？」

  癆兔古怪的望向劍無涯：「這回是徹底沒多少容錯機會了，別瞎表白了，真懷疑你到底能不能活到8月份。」

  「不過有個事情，我挺好奇的。」

  「如果真的只是眼睜睜看著妻子病死在自己眼前，會有如此之大的心魔嗎？」

  「嗯。」

  劍無涯停頓了一下後，面色還是有些煞白且難看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