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橋客

  當大金牙說出「黑瞎子」三個字時，蕭然的腦中轟然一陣閃光，想不明白為什麼這個人會出現在這個世界。

  既然有黑瞎子，那按照「南瞎北啞」的說法，另一個人應該也在這個世界？而黑瞎子在和他對話時提到「南邊兒出了家賊」，這個南邊兒難道指的是……

  他腦子裡亂鬨鬨的，不知什麼時候跟著大金牙走到了寶金閣。胡八一和胖子作為當事人，也收了攤兒一起跟過來。

  大金牙閉了門，給三人倒了熱茶，滿臉詭秘道：「這個黑瞎子啊……」

  按大金牙所說，這個被稱為黑瞎子的人，是個沒落的旗人貴族，漢姓齊，活躍在民國時期。在大金牙的父親老金頭兒還在襁褓的時候，這個人就在江湖上頗有名聲。大金牙所了解到的黑瞎子的事，都是從他父親和一些老一輩倒斗兒手藝人那聽來的。

  此人刀槍雙絕，且智勇雙全。因為患有眼疾，永遠戴著一副二餅墨鏡，才被稱為「黑瞎子」。他曾經單槍匹馬平了京郊一夥兒五十餘人的兵匪，只是為了搶這些兵匪看好的一處前清皇室陵墓，據說還因此跟孫殿英結了仇。

  不過黑瞎子極少與人合作，鮮少有人知道他的私生活。可但凡某一處大墓被盜，不多久就會有些賣古董的盤口出手墓里的東西，而且根據那些老闆說，都是黑瞎子親自上門賣的。

  這黑瞎子有個特點，就是臉上永遠掛著一股意味不明的微笑，哪怕是在殺人的時候。

  對於蕭然來說，這就是高調做事和低調做人的典範了。

  後來隨著軍閥混戰、倭寇入侵，黑瞎子也就在江湖上銷聲匿跡了。如果他活到今天，至少也得90歲高齡了。

  可就在前幾天，大金牙打聽到南邊有盤口出手了一具西域幼童乾屍，而賣乾屍的人被拍到了臉。大金牙也不知道是怎麼搞到了這張照片，然後拿給了幾個見過黑瞎子、目前還健在的老人看，這些人咬定這就是黑瞎子，只是衣服、頭髮和墨鏡形狀與當年不盡相同。

  因為他臉上那股看透生死的笑意，著實讓人印象深刻。

  「老金，我怎麼聽著跟說書似的，我那天可親眼見過，那人撐死三十上下，怎麼可能九十歲？」胖子說。

  大金牙一攤手：「我也覺著，八成是那些爺爺輩兒的老眼昏花了，要不這也太邪性了。我估摸著，也就是長得像吧。」

  胡八一看著其他人，不發表任何意見。蕭然知道在他心裡，已經不會輕易否定或肯定什麼事了，畢竟經歷了太多無法解釋的事。

  胖子看著蕭然說：「我記得你講過，他說跟你後會有期是吧？不過說到底，他除了給咱放了陣迷煙兒，還搶了咱一些乾糧和水，倒也不算結梁子，還救了二叔一命。就算他再來，咱應該也不用擔心啥。」

  胡八一說：「胖子你傻啊，不管他是不是那什麼民國時候的黑瞎子，這人也說到底也是個倒斗兒的同行，同行是冤家。況且那人不僅身手奇佳，做事目的性也強，要真的讓這種人纏上，准沒好事兒。」

  蕭然點了點頭，說：「沒事不惹事，有事咱也不怕事。咱跟他也算恩怨兩清，大不了到時候我再破點財，感謝一下他對我二叔的救命之恩。」

  說話間又到了飯點兒，幾人起身去附近一家小飯館，吃了幾碗炸醬麵墊吧墊吧肚子。飯後大金牙打著蒜嗝兒，跟幾人說道：「這幾天我打算去趟郊區，聽說有幾個從山西回來的橋客，最近收了些東西回來，咱可以去掃一眼，說不定有什麼好物件兒。」

  「又是華僑？怎麼還從山西收東西？又跑到京郊賣？」

  胖子被大金牙噴出的蒜味，嗆得直捂著鼻子。自從精絕古城回來，他聽見華僑、華人就心煩，總覺得沾上這些人就沒好事兒。

  大金牙剔著牙說：「胖爺，這個橋客啊，不是華僑那個僑，是搭橋的那個橋。這類人是專門跑遠處收東西，再到另一個省賣給倒騰古董的賣家，就像在兩邊搭橋一樣，只收個中間的手續費。一般橋客賣的東西，都是不能透露出處東西，不乏一些成色極佳的寶貝。但這類人也有規矩，就是不議價。總之到時候你們看看就知道了，有那麼點兒意思。」

  幾人聊完，就各自散了忙自己的事。蕭然對於黑瞎子那句「後會有期」還是有些放心不下，他總覺得他和黑瞎子的下一次見面不會太遠，而且不一定會有什麼好事。

  他抽空去了一趟療養院，二叔現在已經能裹著圍巾帽子和其他人打桌球了。

  他把大金牙問道的事和二叔完整交代了一圈，二叔聽後只是淡淡說了句：「等他再來，我確實得好好謝謝他。」

  過了兩天，大金牙一早就來敲門。蕭然迷迷糊糊地開了店門，見大金牙和胡八一、胖子都等在店外，據說那些橋客今天就要到京郊了。

  幾人找了輛車，一路晃晃悠悠到了京郊一處農家小院，只見還有十幾號人已經散坐各處，其中還有幾個熟臉，都是潘家園的幾個古董店老闆。

  「這些都是來相橋客的貨的，除了潘家園，還有其他城市那些古董店老闆，都跟蒼蠅聞著屎一樣，順著味兒就來了。」

  聽著大金牙的耳語，其他三人一陣倒胃口，畢竟他們也是被大金牙拉過來了。

  不一會兒，一輛破舊的吉普車停在了院外，大家一邊抻著脖子張望，一邊又努力克制著站起來的衝動，誰也不願在同行面前栽了面兒。

  發動機聲音停止後，三個身影走進了院中。蕭然看見這些人的外貌，心裡「咯噔」一下。

  這些人都穿著樸素的藍布衣褲，腳蹬黑布棉鞋，頭頂綠布帽。因為秋末冬初天氣已涼，還在外面裹著軍大衣。最特別的是，口罩和墨鏡擋住了他們的臉。

  這讓蕭然瞬間想起了那個賣給他關山刀和蓍九霙的人，難道說那個人也是個橋客？

  幾名橋客進了屋子裡，一個主人模樣的人走到院裡，對眾多店家說道：「搭橋鋪路，財神過河。各位老闆，等下咱們還是老規矩，前門兒進去看貨，絕不議價。凡是進門的，留下自己的報價，最終價高者得。沒相中或者錢沒帶夠的，後門離開，毋須回頭，咱等下回再來。」

  胖子嘀咕了一句：「怎麼還整這麼多事兒啊，直接看不就完了嗎？」

  主人的目光瞬間轉過來，盯著胖子這桌來回打量，眼裡閃著不友善的寒光。

  大金牙趕緊起身對主人說：「抱歉抱歉，我朋友頭回來，不太懂規矩，請多包涵。」

  主人收回目光，開始按順序叫人進去。大金牙滿臉緊張地對幾人說：「各位爺，咱是來做買賣的，可別多話啊，不然被趕出去都是輕的……」

  一陣聲音突然從屋裡恍恍惚惚地傳了出來，蕭然眼前一亮，對幾人說：「咱今天這趟，可能還真沒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