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她也是左撇子

  密林之中，陽光斑駁。

  顧念剛好在光線的明滅之中，身形纖瘦，光暈勾出了腰側流暢的線條，她微微抬眼看過來，淡漠的目光微冷倨傲。

  但是那張臉。

  汪行簡心臟顫抖，但是多年的經驗讓他快速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

  不是她。

  這個女生看上去剛滿十八歲，還是個學生。

  其實如果只是因為長相相似，汪行簡不會這麼輕易認錯，但是那個人已經失蹤了一年了。

  「汪隊，怎麼了？」陳隊擔心的上前兩步。

  汪行簡擺擺手，揉揉眉心說道：「沒事，可能是這兩天太累了。」

  他猶豫了幾秒，還是朝顧念走了過去，卻因為心神不定忽略了一旁霍祁嚴意味深長的目光。

  「請問一下，你叫什麼？」汪行簡和藹的望著顧念的面容，眼裡是悲傷的懷念和親近。

  「顧念。」

  「.」

  汪行簡的呼吸重了幾分：「顧念。」

  顧。

  她居然也姓顧。

  這麼巧嗎？

  他一時不知道是該驚訝這個女生就是三爺那天著急去見的人，還是該驚訝她和那位故人不僅相貌相近，還擁有一樣的姓氏。

  顧念轉了頭，移開腳步不再和他交談，微微低垂的眼睫掩去了大半神色。

  「這裡有彈孔！可以用汪隊的彈道模擬法！」

  有個偵查人員叫了起來，旁邊的人也都立刻圍了上去，在汪行簡過來的時候大家自覺地讓出了一條道來，助手已經遞來了工具箱，汪行簡接過之後開始做彈道測算。

  白鶴軒疑惑的問道：「這是在幹什麼？」

  陳隊目不轉睛的盯著汪隊的動作，聲音中帶著驕傲：「這叫彈道模擬，是汪隊帶進刑偵隊的王牌偵查法，通過彈孔的痕跡判斷手槍型號，再根據彈道預測開槍的位置，所有的彈孔全部連接起來，就能判斷他們撤離的方向。」

  在失去隊友消息的時候，這種方法能夠絕處逢生。

  汪行簡收起測算的工具，起身對身邊的記錄員說道：「彈孔的寬度大約在15mm，根據角度和寬度測算，應該是口徑11mm到13mm之間的槍。」

  沉吟片刻後，汪行簡繼續說道：「還是太寬泛了，這裡土質並不適合這種方法。」

  這種型號的手槍種類實在太多了。

  剛剛升起希望的眾人又陷入了低迷。

  顧念走進人群，在彈孔前蹲了下來。

  陳隊看到她連彈孔都好奇，立刻壓不住心頭火：「你在幹什麼？這不是給你玩的！你再打擾我們辦案我就讓人把你送回去！」

  顧念對他的話充耳不聞，濃密纖長的眼睫微微眨了眨，伸手去比劃那個彈孔的大小，但是她剛剛伸出手，立馬就人被打開了。

  「你幹什麼！」

  「你幹什麼！」

  同時喝止的兩人是白鶴軒和汪行簡。

  陳隊被他們吼的一愣，之後就看到那個貴氣的醫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顧念身邊半蹲了下來，一個簡單的動作被他做的貴氣無比，這一閃神的功夫他剛才想說的話就被咽了回去。

  霍祁嚴輕輕握住顧念的左手腕，小心翼翼的翻轉，然後就看到了已經被血跡染紅的繃帶。

  他的呼吸有一瞬的遲緩。

  顧念抿抿唇，輕輕抽回了手：「沒事。」

  汪行簡定定的盯著顧念的側臉，剛才她去查看彈孔的時候，下意識用的是左手。

  難道她也是個左撇子嗎？

  顧念盯著那個彈孔看了兩秒，用右手大致測量了一下，之後站起了身，目光在空中划過幾道，慢慢後退幾步，一邊退一邊看向彈孔。

  汪行簡幾乎屏住了呼吸。

  顧念是在模擬彈道！

  汪行簡穩定了心情，儘量放平了聲音，然後裝作隨意的開口，不讓顧念從自己的思緒中抽離出來。

  「這是什麼手槍？」

  「92左輪。」顧念下意識的回答完，立刻抿緊了唇。

  死一般的寂靜。

  陳隊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不屑的嘲諷了一聲：「你在胡說什麼？那個彈孔有15mm！小丫頭片子應該沒見過手槍吧，盡瞎胡說！」

  刑偵隊的人也忍不住大笑了起來，女生就是女生，連這點常識都沒有。

  92才多少？

  9mm。

  這怎麼可能！

  顧念呼出一口氣，眉間已經是壓不住的煩躁。

  她從剛才站的位置向左側方後退了兩步，這裡是一顆大樹，然後半彎下腰查看。

  陳隊盯著她的動作，心頭的火氣一拱一拱的衝上來，她在裝什麼？

  模擬彈道需要熟知槍械的情況，甚至每種手槍射出去的力道速度，然後再根據彈孔的深度寬度進行反推，汪隊在還原彈道的時候也需要精密的儀器慢慢測量，她用眼睛就能看出來了？

  「你在裝模作樣的幹什麼！能不能別添亂」陳隊幾步跨上來，但是下一秒，未說出的話戛然而止，在顧念指尖划過的地方，他看到了第二個彈孔。

  怎麼可能。

  一定是巧合。

  「你這是運氣」

  他說不出來了。

  因為顧念向一點鐘方向走了三步，發現了第三個彈孔。

  整個密林鴉雀無聲，所有人的視線都牢牢鎖在那個纖瘦的身影上。

  之後的每一步她幾乎沒有思索，每落定一個地方，就能夠找到並標記彈孔，槍戰的動線基本上已經被還原出來，他們離開的方向也就隨之出現了。

  汪行簡心臟劇烈跳動，他的身體僵直，甚至吞咽困難。

  腦海中緩緩浮現了亞馬孫密林的遮天古木。

  那天也是一場追擊戰，J的一支僱傭兵逃至密林深處，他們的先鋒隊已經追的太深，聯繫不上了。

  在他們所有人都一籌莫展的時候，那個眉眼永遠清冷的人也是這樣，一步一步測算出了

  所有彈道，根據雙方槍彈移動的方向判斷出了他們前進的位置。

  而眼前，顧念已經找到了最後一個彈孔，是樹幹的腰部位置，被子彈擦出了痕跡。

  密林之中久久無聲。

  模擬彈道是汪行簡能夠穩坐刑偵隊頭把交椅的最強王牌。

  但是現在，在汪行簡都找不准手槍型號的時候，顧念居然輕鬆做到了。

  她甚至沒有用任何工具，只是簡單的用目光掃視，就已經在腦袋裡完整的建立了模型，然後輕鬆找到了剩下的彈孔。

  陳隊的腦袋裡浮現了一個可怕的想法，如果她已經在腦袋裡還原了彈道，那她把這些彈孔找出來，很有可能只是為了給他們看，讓他們方便追蹤而已。

  心頭一跳，陳隊咬牙沉聲說道：「查出位置了沒有？」

  「沒沒有。」

  技術人員滿頭大汗，不敢相信的一次又一次的嘗試，但是怎麼都無法攻破對面的防火牆。

  「還沒有？」陳隊惱羞成怒，他們帶來的人都是隊裡最精英的技術人員，更何況還有汪隊的人，這會兒人家都已經把彈道模擬完了，他們連位置都查不出來？

  技術人員有苦難言，對方似乎已經發現了他們的偵查，一直在阻擋他們定位。

  白鶴軒悄悄的湊到顧念旁邊，眼中是止不住的驚嘆：「顧念念你是怎麼發現的？」

  顧念不在意的活動了下脖子：「我猜的。」

  「.」

  白鶴軒一腦袋黑線，來，你告訴我這是怎麼猜的？

  陳隊無意之中瞥到了旁邊的霍祁嚴，心頭頓時直打鼓。

  霍祁嚴就站在顧念身後三米的位置，陽光落在他的身後，襯得他的眉眼更加幽深，雖然整個過程他都沒有發表過意見，但是就是讓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他們這些人也都是從刀尖上走過來的，但是每個人在經過霍祁嚴身邊的時候都會下意識的低著頭加快腳步。

  就連汪行簡和白鶴軒都對他的態度都很曖昧。

  這個人到底是誰？

  距離他們到達這裡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

  整個刑偵隊加上重案組的技術人員居然在已知方向的情況下依舊無法破解對方的位置。

  陳隊來回踱步，整個人已經處在瀕臨爆發的狀態里。

  就連汪行簡的臉色都晦暗不明。

  營救行動，每拖一分鐘就多一分危險。

  霍祁嚴盯著顧念的手，那裡的血跡已經染紅了整個手掌的繃帶，他上前幾步，在顧念的身邊停下來：「你應該能找到他們的位置吧。」

  顧念倏地抬眼看向他，下一瞬那雙眼裡恢復平靜，剛才那一秒似乎只是錯覺。

  陳隊聽到霍祁嚴的話，下意識的想反駁，但是又想起了剛才看到的畫面，一口氣頓時噎在喉嚨里不上不下。

  令人驚訝的是，汪行簡居然也點點頭，語氣出奇的和緩，甚至厚些不易察覺的恭敬和緊張：「顧小姐，你能不能幫我們找找他們的位置，我聽說傅景鑫傅隊也是你的哥哥，時間再拖下去就怕會有變故。」

  顧念盯著汪行簡，細眉一挑，膽子肥了敢威脅她？

  汪行簡躲開了她的視線。

  顧念移開目光，直接走到離她最近的那個技術人員身邊站定，還沒說話，那個技術員就像被燙到一樣倏地彈起來：「顧小姐，您請。」

  顧念：「.」

  原本還各自在偵查信號的人也都圍了過來，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盯著顧念的動作，雖然有些人眼中還有不確定，但是卻沒有人再敢嘲笑出聲了。

  顧念雙手搭上鍵盤。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

  霍祁嚴突然出聲：「不准用左手。」

  汪行簡：「.」

  陳隊：「.」

  白鶴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