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7 直至死亡

  準確地說，不僅僅是疼痛，所有感覺都在迅速離陳銘而去。

  他的記憶、情緒也在快速消散。

  陳銘停止了呼吸。

  他死了。

  ——

  指揮室。

  最前方是足有十米高的電子屏幕，屏幕被分成一個一個方格，方格里都是監控畫面。

  大多數的監控畫面都已變成黑色，只能看到少部分畫面。

  某個畫面中，走廊的盡頭探出了半張臉。

  下一刻，畫面中丟失信號，布滿雪花，最終徹底變黑。

  靈異事件，不喜歡被窺探。

  監控畫面的前方，有一張大圓桌。

  十個人圍桌而坐。

  他們年紀都不小了，頭髮斑白稀疏，臉上滿是皺紋，目光滄桑深邃，閃爍著睿智之光。

  老人們穿著筆挺的西裝，沒有一絲多餘的皺褶，無論是眼鏡、領帶，哪怕是胸針、袖扣，也全都是一絲不苟，煥然如新。

  不只是他們，圓桌的後方擺放著整整齊齊一千台電腦，每台電腦都是一個工位，每個工位後方都有一名年輕人。

  這些年輕人同樣是著裝整齊，男人頭上打好了摩絲，女人化著精緻的妝容，從頭到腳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這裡的氣氛很古怪，每個人都嚴肅、沉默，目光中是沉重的悲傷與決絕。

  整個場景就像是一場儀式，他們在以自己最好的形態，去迎接什麼事物的到來。

  他們的眼睛都有著不同程度的紅腫，似乎缺乏睡眠，且哭泣過很多次。

  「455號區域失去聯繫。」有人舉手報告道。

  「嗚嗚嗚……」不遠處立刻傳來嗚咽聲，那是一個年輕女孩，正捂著臉泣不成聲。

  「632號，匯報情況！」附近的指揮員說道。

  「報……報告！我……我男朋友在那片區域。」女孩哽咽著說道。

  「五分鐘時間整理情緒，之後立刻投入戰鬥！」指揮員不近人情地說道。

  「是！」女孩邊擦眼淚邊大聲道。

  指揮員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

  他全身僵硬，聲線平穩地像是個木頭人。

  旁觀者絕對想像不到，在過去的24小時裡，他連續失去了愛人、母親和孩子。

  相同的事情在這裡發生了無數次。

  他的眼淚早已流盡。

  「各位。」

  無線電中傳來一個蒼老、熟悉的聲音。

  他向著圓桌看去。

  圓桌上首位置的老人站了起來。

  老人兩鬢斑白，身形瘦削，戴著樸素的無框眼鏡，他用力站直身體，但依然能看出有些佝僂。

  「我是火種基地總指揮，毛鐵英。」

  「感謝各位同志做出的艱苦卓絕的努力。」

  「你們都是好樣的。」

  「我要宣布一件事情。」

  「445號區域失聯，我們的第二條防線已經全面失守。靈異事件將在20分鐘後到達這裡。」

  「2號、3號、4號、5號、6號、7號、8號軍團失去聯繫，無人應答。」

  「在此，我正式向最高會議提出申請。」

  「啟用0號應急預案。」

  「同意請舉手。」

  十名老人同時舉起了手。

  「不同意請舉手。」

  毛鐵英環視一圈，繼續說道。

  「投票結果，十票同意，零票反對。」

  「關於啟用0號應急預案的議案，全票通過。」

  「我宣布，從現在起，0號應急預案生效。」

  其他九名老人也一同站起。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裡的工作，起身面向圓桌而立，沉默、莊重地等待著什麼。

  「我是火種基地總指揮毛鐵英。」

  「我宣布，火種基地1號軍團，進攻！」

  「重複一遍，火種基地1號軍團，進攻！」

  他率先走下圓桌，其他九名老人依次跟在他的身後，向著指揮室大門走去。

  此時，「逃死」團隊就在指揮室的角落裡。

  馬修好奇地看來看去，沒心沒肺地問唐修傑：「你快說說，啥是0號緊急預案？」

  唐修傑根本顧不上馬修，他只是看著那十個明明挺直了身軀卻還是顯得有些佝僂的老人們，淚水止不住地落下。

  宋平、沈劍也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距離終極事件爆發，已經過去了一天半。

  他們根本想不到，火種基地竟然能在終極事件中堅持這麼長時間。

  靈調局的火種基地，共能容納十萬人，其中物資足夠支撐數十年的消耗。

  這裡有著華夏文明最頂尖的科學家、最精湛的工匠、最優秀的醫生、最厲害的作家……

  華夏文明在這個時代最璀璨的群星，全都在這。

  即使人類被從地球上完全抹去，只要火種基地還在，璀璨群星還在，五十年之內，現代華夏將再度屹立在蒼穹之下。

  這是真正的文明之光，是末日降臨時最後的希望！

  而為了保護這些人，有一個軍團駐紮在這裡，六個軍團在周邊地區拱衛，每個軍團都是滿編100萬人。

  一旦有靈異事件威脅到火種基地，其他六個軍團將不惜一切代價，在半個小時內增援完畢。

  終極事件降臨得太過突然，無數靈異事件同時爆發。六個軍團完成了半小時趕赴基地的任務，代價則是減員百分之二十。

  七大軍團到位後，就在毛鐵英的指揮下，開始了無比慘烈的靈異阻擊戰。

  第一道防線，由軍團的高機動步兵、空軍構成。

  他們的任務是利用載具的高機動性，誘離那些爆發在火種基地附近、存在威脅到火種基地可能性的靈異事件。

  即使是靈調局的技術手段，也根本無法正面對抗靈異事件，他們的所有武器對鬼魂都無效。

  他們只能採取這樣的方法，將一批又一批最精銳的飛行員、駕駛員，作為誘餌派出去，吸引靈異事件去往遠離基地的方向。

  第一道防線堅持了相當久的時間。

  但是，軍團的高機動載具越來越少，合圍過來的靈異事件越來越多，結局如何顯而易見。

  第十二小時三十六分鐘，最後一支空軍編隊失去了無線電響應。

  第十二小時三十七分鐘，失去了所有高機動載具的七大兵團，一波又一波地向著靈異事件發起衝鋒，用肉身去引誘靈異事件，哪怕只能為基地爭取一點點的時間！

  無數身著迷彩的軍人沉默著沖向死亡。

  那是足以令任何人潸然淚下的壯烈景象！

  第二道防線，是靈調局的靈調員。

  所有靈調員，無論是久經考驗的精英，亦或者是剛剛入職的新人，哪怕是辦公室的文員，全都被派了出去。

  他們毫無例外地穿著緊身衣，背著藍色背包，頭也不回地衝進了那些未能被第一道防線攔截的靈異事件！

  他們的任務，是拖延住這些靈異事件，直到死亡。

  如果僥倖解決靈異事件，活了下來，那就繼續投入到下個靈異事件中去……

  直至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