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 今天

  「乏味。」周無常說道，他的語氣與師奈何很像，聽不出感情波動，「活了這麼多年，每個循環都沒有變化，太乏味了。」

  「你是舊主最放心、最忠實的屬下，當初是你迎接了舊主的降臨，將他送上王座……最後背叛的理由，竟是乏味？」師奈何問道。

  「背叛？你錯了。」周無常說道，「最放心、最忠實的屬下？這只是你們給我的定義罷了。如果從未效忠，又何來背叛？」

  「那你為何一直表現得……」

  「還未乏味而已。」周無常難得說這麼多話，「到了現在，為舊主做事，已經提不起我的任何興趣。」

  「所以，是時候改變了。」周無常看向大屏幕，目光依舊冷淡，但語氣中卻多了些憧憬，「我已見慣了死亡，只是不知道死亡真正降臨時，那種感覺是否有趣？」

  周無常又看向師奈何，發問：「叛黨的下場，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是舊主看中的人，也是最有希望接替舊主的人，為什麼要自毀前程？」

  「在避難所中掙扎求生的，是逃生者。記錄逃生者的故事，與逃生者同生同死的，是執筆者。掌控避難所的，是掌控者。」師奈何說道，「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麼要成為掌控者嗎？」

  「難道不是為了活下去？逃生者、執筆者都會死，哪怕是超脫者，也會伴隨著大循環的失敗而終結。只有掌控者，才能真正超越死亡。」

  他看向師奈何，但師奈何沒有回答，看她的模樣也不打算回答。

  「好吧。」周無常嘆了口氣，「現在的年輕人，實在是越來越令人捉摸不透了。」

  「陳銘和孟嘗，你是什麼想法？」師奈何轉而問道。

  「陳銘是你選中的人，孟嘗是我為了干涉你的計劃而培養的人。」周無常說道，「按照設想，陳銘會被孟嘗殺死。」

  「你現在是怎麼想的？」師奈何繼續問道。

  「雖然不知道你究竟想做什麼，但你無疑是要先將舊主拉下馬。如果陳銘真有這樣的能力，戰勝孟嘗應該不成問題。」

  周無常說道：「所以，接下來我不會再干涉，看看他們兩人誰會勝出。」

  他再次看向師奈何：「但孟嘗到底是我的人，我不干涉的前提，是他與陳銘能夠相對公平地對決。」

  「好，我也不再干涉。」師奈何回答道。

  「你覺得陳銘勝出的概率，有多少？」周無常又問道。

  不等師奈何回答，他就接著說道：「目前來看，陳銘劣勢很大，處於明顯的下風。」

  「他不知道孟嘗的存在，張辰也不知道劉璇的存在。」

  「雙方的硬實力差距又很小，第一主角和第一執筆者的優勢已經不明顯，無法填平信息差帶來的巨大劣勢。」

  「更何況，孟嘗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消滅陳銘。一隻老鼠，能夠戰勝一隻徘徊在它身後的貓嗎？」

  「而且，他身邊還有夏青青這個拖油瓶，孟嘗不必與陳銘發生正面衝突，利用夏青青，就能兵不血刃地處理掉他。」

  「陳銘還有什麼？論靈異道具的數量和質量，他比不上孟嘗；論執筆者，張辰只是個記錄者，從未做過權限範圍的試探。」

  師奈何搖搖頭：「陳銘從未讓我失望過。如果真的如你所說，他連孟嘗這關都過不了，還不如就止步在此。」

  周無常坐在剛剛舊主的座位上，拍拍身邊的座椅，示意師奈何坐下，熒幕上畫面變換，出現了陳銘與夏青青。

  「那就開始吧。」

  ——

  這裡似乎沒有任何變化。

  獨棟別墅共有五層，由於年份相對久遠，建築風格並不時髦，外牆也已經有些發黃。

  好在別墅正對著大海，出門走上幾十米，就能到沙灘上去逛一逛。

  當時陳銘他們剛畢業，手裡沒有多少錢，這棟別墅價錢剛好合適，就租下一天用來聚會。

  夏青青抱著陳銘的手臂，緊緊地貼在他身邊。

  「害怕嗎？」陳銘感覺到夏青青正因恐懼而顫抖，問道。

  「害怕，當然害怕。這可是第十次逃生任務……不對，是第十次羊皮紙任務，怎麼可能不害怕？」夏青青的聲音有些發抖。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陳銘說道。

  「我不走，走了才會後悔。」夏青青恐懼但卻堅定地說道。

  她觀察著周圍的環境，天上沒有那輪可怕的綠色月亮。

  太陽是金色的，天空是藍色的，海洋也是藍色的。

  陽光明媚，溫度適宜。海風迎面吹來，有種鹹鹹的味道。

  唯一不尋常的，是沒有人。

  夏青青的恐懼消退了大半，她遲疑道：「這裡是怎麼回事？一點都不像是……逃生任務。」

  陳銘沒有回答，只是向前走去，他來到別墅門前，嘗試著推門，但大門緊閉，上著門鎖。

  「要想辦法進去嗎？」夏青青問道。

  「不必。」陳銘沒來由地將手伸進上衣右兜，從裡面取出一串鑰匙，選擇了其中一個，精準地打開了大門。

  「你……」夏青青十分困惑，問道，「你一直將這串鑰匙帶在身上？」

  她剛說完，就知道這是句蠢話，這串鑰匙足夠有十多個，如果陳銘一直揣在身上，她不可能一直都沒發現。

  何況，這只是一串鑰匙，根本算不上什麼有價值的紀念品。

  「我清晰地記得每個細節。」陳銘說道，「這串鑰匙，我只認得兩個，一個是別墅大門，另一個是客廳正門。」

  「我只用過這兩把鑰匙一次，但是那天發生的事情，我在夢境裡反覆經歷過無數次……」

  「所以，我記得很清楚。」陳銘又挑出一把鑰匙，準確地打開了客廳正門。

  別墅內部終於呈現在兩人面前。

  地面、桌椅都很乾淨，應該是剛剛打掃過。

  但由於時間的影響，地板、樓梯已經沒有任何光澤，上面布滿劃痕，踩上去吱呀作響。

  客廳里放置著一張麻將桌，四周是沙發，旁邊豎著一張大圓桌。

  夏青青看到了掛在牆壁上的日曆。

  2010年7月13日。

  她知道那把鑰匙為什麼會在陳銘的身上了。

  今天是2010年的7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