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 我不喜歡失敗

  陳銘與常珺面對面側躺著，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的呼吸。

  就是這麼曖昧的距離，兩人卻沒有任何旖旎的想法。

  因為……那可怕的歌聲，越來越近了！

  陳銘屏住呼吸，額頭上不斷地滲出汗珠，歌聲給到的壓迫感實在是太強了。

  陳銘是不怕鬼魂的，面對鬼魂時，他能感覺到的只有狂熱與釋然。

  溫雅之死後，陳銘追尋鬼魂整整八年，他拼盡全力，將自己折磨到油盡燈枯，就是為了證明鬼魂的存在。

  他的狂熱源於這段經歷，在最終追逐到真正的鬼魂後，就變成了釋然。

  陳銘沒有變，並不是說有了復活溫雅的希望後他便懼怕死亡，事實上在師奈何出現後，他非但沒有怕死，反而是變本加厲，無數次在死亡邊緣跳舞。

  既然變的不是陳銘，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鬼魂。

  是的，隨著逃生任務的升級，鬼魂的強度也在越來越高。

  鬼魂能夠無視人類的心理防線，直接作用在心靈之上。

  從進入高難度逃生任務開始，就已經出現了這種趨勢，在世越輪事件中就初步展現出其恐怖之處。

  世越輪的鬼魂，可以降低人類的思維能力，距離越近，效果越強。

  現在，相同類型的鬼魂再次出現，這美妙婉轉的歌聲，給予人的是源自心靈的本能恐懼，即便是陳銘，也做不到無動於衷。

  隨著歌聲的接近，恐懼還在變得越來越強烈！

  陳銘可以感受到，常珺在發抖，可怕的恐懼幾乎將她擊潰，她死死地抓著陳銘的手，宛如是在激流中抓住的救命稻草。

  儘管恐懼無法消除，可陳銘依然能保持冷靜，他一隻手捂住常珺的嘴，避免她因恐懼而發出聲音，另一隻手則是緊緊摟住她的身體，儘可能地抑制住她的顫抖。

  「愛人……我的愛人……你在何方？」

  歌聲經過兩人所在的石床，繼續向著裡面走去。

  沒有被發現。

  但陳銘的神經仍然緊繃著，他能扛得住，不代表其他人能扛住。

  尤其是……

  夏青青。

  宋平。

  唐修傑。

  殷正平。

  馬修。

  陳銘根據歌聲推測著鬼魂的位置，默數著所經過的人。

  一直到馬修為止，都沒有出現問題。

  那麼最後的是……

  「啊啊啊啊啊！」

  常海岩驚恐地大叫著，他徹底失控了，猛地推開石板，直接從裡面跳了出來。

  陳銘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怎麼辦？

  救……還是不救？

  能不能救？救的話該怎麼救？需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陳銘根本沒有時間去思考，常海岩的生與死，在這個時刻，不過只是一瞬間！

  他輕輕嘆了口氣，放開常珺，雙手上舉，就要推開石板。

  常珺很快就察覺到了陳銘想要做什麼，她因恐懼而顫抖著，本能地拉住了陳銘的手。

  別去！

  她的眼神中滿是乞求，淚水已經爬滿臉龐——儘管在這片黑暗中，他們彼此什麼都看不見。

  常珺的阻攔，多多少少令陳銘耽誤了一瞬間，可也只是一瞬間而已，陳銘已經有了決斷！

  他推開石板，從石床中站起身，隨後一步邁出，又將石板扣了回去。

  他向著牆角看去，那裡應該是常海岩的所在之處，那裡應該還有……

  歌聲的主人！

  ——

  沒有。

  什麼都沒有。

  那裡沒有歌聲的主人，陳銘也不再能聽到歌聲，剛剛常海岩驚恐的大叫聲也消失了。

  陳銘到底是耽誤了一瞬間，這一瞬間意味著常海岩的瞬間已經結束了。

  確認歌聲消失後，眾人紛紛推開石板，從石床中走出。

  他們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常海岩該在的角落。

  常海岩他……

  他抱著雙腿，緊貼著石床，顫抖著坐在那裡，他的目光已經完全渙散。

  「這……這怎麼可能？」常珺難以置信道，「他怎麼可能還在這裡？他不是被……找到了嗎？」

  「被歌聲找到，會發生什麼？」陳銘問道。

  「所有被歌聲找到的人，都消失了，再也沒有回來過。」常珺心有餘悸道，「從來沒人能例外。」

  常海岩的倖存給常珺帶來了相當大的衝擊，對於她這樣的原住民來說，歌聲無異於是死亡的喪鐘。

  每次喪鐘響起，都會有人消失。

  歌聲起，人消失。這是從古至今顛撲不破的真理。

  就像是在那個有太陽的世界，每個人都知道太陽會從東邊升起，但偏偏有一天，太陽從西邊升了起來。

  這種衝擊是很難想像的，至少常珺是無法理解。

  「從來沒有例外？」陳銘問道。

  「從來沒有。」常珺篤定道。

  「但他這消不消失好像完全沒意義，他看上去狀態還不如死掉的好。」馬修撇撇嘴，「他完全瘋掉啦。」

  「他在說什麼？」宋平問道。

  從剛剛開始，常海岩就一直在念叨著什麼，眾人湊近了去聽。

  「成功了……成功了……我們能逃出去……」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死了……全都死了……」

  「手……好多手……還有腳……好多……好多綠眼睛……」

  「祝菲……祝菲……幫幫我……幫幫我……」

  「時間……時間不對……不是現在……不是現在……」

  常海岩語無倫次，念叨著晦澀難懂的話，眾人想要仔細詢問，可面對已經崩潰的常海岩，他們根本無能為力。

  「該怎麼辦？」馬修攤攤手，「我們要帶著他繼續上路嗎？」

  「嗯。」陳銘點點頭，看向殷正平，說道，「有勞了。」

  「不礙事。」殷正平擺擺手，他動作很快，沒多久就將常海岩固定在了外骨骼裝甲上。

  「我覺得這可不是個明智的選擇。」馬修說道。

  「常海岩，是我們中最特殊的一個。」陳銘回答道，「而且，我答應過要帶他回去。」

  「該走了。」他又說道。

  「這才剛剛度過危機，就要上路？這麼著急麼？」唐修傑問道。

  「時間不等人啊。」馬修嘿嘿一笑，穿戴好外骨骼裝甲，將背包掛在身後。

  眾人再次整理完畢，準備上路。

  「你還會……回來嗎？」離別之際，常珺咬著嘴唇，問陳銘道，她臉頰微紅，顯然是還在想著剛剛在石床中發生的事情。

  「如果回來，那就證明我們失敗了。」陳銘搖搖頭。

  「我不喜歡失敗。」